第四十一回 剝皮之刑 飛花傳令
李衙內一路狂奔到縣衙,門口值差的耿老頭見是少主子歸來,諂媚的迎上前去,牽過馬韁繩,本想攀談倆句,怎料轉身功夫,人已經進了府門,輕呸一聲,喃喃道:「瞧你個熊樣,拽的嘞,不是混口飯吃,老子鳥你?」
蹭蹭蹭……
從門裡跑出五六名年輕的衙差,十幾階的台階竟一步躍下,落地聲息皆無,只腰刀發出叮啷的磕碰聲,悠悠回蕩,經久不消,人卻早已消失在黑暗之中。
「急個球子,回家收屍嘞?」耿老頭低聲咒罵道。
他轉身坐回值班門房,從門上摘下一桿煙槍,按了按煙葉,努起嘴借著蠟燭的火苗點上一泡,吧唧倆下,一口濃煙吸入,正欲躺下享受。
突然,
嘈雜的腳步聲由遠至近傳來,霎時間便到了門外,老漢嚇得趴窗觀望,只見十幾名縣裡最精銳的衙差列隊整齊,其中一人拍射門環,喊道:「老耿頭,速速開門。」
耿老頭把煙袋隨意一丟,踢頭絆腳的往外跑,嘴裡應著:「哎,哎,來咯,來咯。」
門剛打開,還未問上一句話,後背就被人用力的推了一下,踉蹌的跌出門外,氣憤的轉回身,待看清來人,臉上頓時擠出笑容:「衙內,這麼晚了還出公差,可真是……」
沒有人聽他的廢話。
耿老頭望著衙差們的背影:「可真是個禍害。」
「是嗎?」
這個聲音幾乎是貼著耿老頭的耳朵發出來的,嚇的他哎喲一聲,癱坐在地上。
「哈哈哈哈,可莫再叫衙內了,以後叫通判,當然,你願意叫禍害,也沒有人攔得住,只是你的舌頭恐怕再也見不到牙齒了。」
「不敢,不敢,小老兒不敢,師爺饒命,我知錯了。」耿老頭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頭,只求這個陰陽怪氣的師爺能放自己一馬。
陽谷縣都知道李知縣不可怕,可怕的是這位師爺,一雙能洞穿人心的眼睛,見者無不心生恐懼。
知道別人最怕什麼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人,這位師爺就是這樣的人。
「知道剝皮之刑嗎?先把人埋進土裡,從頭頂上劃開一道十字,抓著頭髮用力一拽,撕拉一聲,頭皮掀起三寸來,然後順著傷口往裡倒水銀,水銀你知道嗎?你肯定不知道,那是非常昂貴的東西,劇毒之物,它會滲入肉皮和肌肉中,緩緩的往下流,就像無數把鋒利的小刀子,一寸一寸的切割著皮肉,受刑之人往往會痛苦的晃動身體,可越是掙扎,水銀流的越快,過不了多久,整個人會脫離皮膚,「光溜溜」的從坑裡爬出來,血肉模糊不清……」
「啊!」
師爺一邊說著,一邊靠近耿老頭,突然一把抓住他的頭髮。
耿老頭哀嚎一聲嚇死過去,那師爺冷笑一聲,背手進入府門。
…………
西門府火光衝天,無數支火把將黑夜照的通紅,哭喊聲不絕於耳。
鄰院,花府內本歡歌笑語,李彥與眾書生相談甚歡,氣氛搞起來后,他連唱了七八首前世的流行歌曲。
一時間,驚為天人,這般通俗易懂的詞配上美妙的旋律后,竟能如此悅耳動聽,這是他們做夢都無法想象的事。
李瓶兒崇拜的眼神,自始至終沒有離開李彥一毫,反倒是李彥為了讓她能融入氛圍,提議玩個酒令。
玳安的記憶里,酒令有很多種,其中以飛花令最受文人騷客的喜歡。
本應擊鼓傳花,可眼下無處尋鼓,李彥將酒瓮倒置,用筷子敲擊,作為鼓點,以大碗作花球傳遞,雖簡易,倒也是這般意思。
那領頭書生自薦為行令官,眾人皆無意義,書生中又選出五名飽腹詩書之人作為客人代表,對戰李彥等人主家。
李彥左右環顧,笑問道:「何人應戰?」
宋三嘴上抹油,道:「打架我讓他們一起上,念詩就算了,十個數里我只認識三。」
萱草和浣兮也連連擺手,李彥無奈,只好對李瓶兒道:「看來我方的生死存亡全寄托在你的身上了。」
李瓶兒也擺手道:「不行,不行,我怎敢在諸位面前獻醜,你自去吧。」
李彥將她拉到圈子中間站立,道:「沒關係,玩遊戲嘛,輸贏無所謂,開心就好。」
李瓶兒膽怯的站在人群中,臉漲得紅紅的,但這種感覺讓她覺得自己不再是任人擺弄的花瓶,而是能與文人同處的男子,這不是她做夢都想嘗試的嗎。
「可否吟自己作的詩詞?」李瓶兒輕聲的問行令官。
「可以,可以,只要有韻對律,意境優美,有何不可。」那領頭書生彬彬有禮的說。
李彥敲擊酒瓮道:「開始咯?」
咚咚咚聲音響起,瓷碗在六人中傳遞,李彥蒙著眼睛,無法使壞,只能隨意停止鼓點。
「花鈿委地無人收」
領頭書生道:「好,乃長恨歌,請繼續。」
萱草撅著嘴看向李瓶兒,醋意大發,對身旁的浣兮道:「不就是說帶花兒的詩嘛,也不是很難,我也能說上十幾句。」
浣兮捂嘴笑道:「你個小丫頭懂什麼,這飛花令是逐漸增加難度,第一個人吟首字是花的詩,到第二人便是第二字是花,第三人就是第三個字是花,七字為一輪,以此往複,難嗎?」
萱草哼了聲,沒有說話。
咚咚咚……
「亂花漸欲迷人眼。」
領頭書生道:「何兄這首也是醉吟先生的詩,繼續。」
咚咚咚……
李彥停止敲擊,摘下面罩,見又不是李瓶兒,有些失望。
那書生手握瓷碗道:「既然前倆位兄長皆用醉吟先生的詩,我便隨著,春江花朝秋月夜。」
領頭書生道:「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還獨傾,琵琶引,繼續。」
咚咚咚……
李瓶兒剛巧接過瓷碗,鼓點便停止,疑惑的轉回頭,只見李彥一臉壞笑的看著自己,眼睛上的黑布已不再,立即意識到這是故意耍壞,用那雙媚眼狠狠的瞪了他一下,道:「挼盡梅花無好意。」
領頭書生道:「這……在下才疏學淺,不識此詩,可否多說幾句?」
李瓶兒道:「這是我平日里胡謅的。年年雪裡,常插梅花醉,挼盡梅花無好意。贏得滿衣清淚。」
領頭書生摸著下巴沉思一下,道:「曲牌為清平樂,可以,繼續。」
李彥蒙上眼睛,不敢繼續使壞,把這妮子惹生氣還得自己去哄。
咚咚咚……
一輪下來,飛花令從第一個字開始,又停在李瓶兒手裡,她脫口而出:「花自飄零水自流。」
李彥心中一笑,這首自己知道,大才女李清照的詩。
怎料,那領頭書生問道:「可否再多說幾句?」
李彥一愣,急忙扯下黑布,心道不會吧!
果然,李瓶兒道:「這也是我自己胡謅的,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領頭書生仔細的品了品,道:「好詞,曲牌一剪梅,繼續。」
說完等了一會,見鼓聲不起,眾人紛紛疑惑的看向李彥。
而李彥則是震驚的看著李瓶兒,這首詞是他僅會背的幾首詩詞之一,記得清清楚楚作者是宋代大才女李清照,怎麼李瓶兒卻說是自己所創,難道是李清照抄襲的?還是……
歷史事件總是撲所迷離,身處其中,也難免覺得虛幻,真相到底是什麼,李彥不由得好奇心大起。
「西門府怎麼了?」宋三站起身,望著被火把照亮的天空道。
一陣喧鬧聲由隔壁傳來,李彥回過神,把李瓶兒護在身後,心裡一緊,不會這麼快就敗露了,來抓自己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