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話：對話
「我去找木材，來重新做道門，你跟出來幹嘛？」吳耎剛走出屋子沒多久，就回過頭看著跟在自己屁股後面一起出來的曹思問道。
「呵，」曹思偏著頭沒有看他，只是說道：「誰知道你會不會趁機逃跑，我得看著你點兒。」
吳耎挑了挑眉，突然就笑了起來。
之前剛開始接觸的時候，他還真覺得對方是那種冷艷型的，現在接觸下來就發現她遠沒有那麼成熟，雖然談不上可愛，但起碼也沒有之前看著那麼可惡了。
當然如果她不是女人，有機會的話吳耎肯定還會想要打回來，有時候他的心眼還是挺小的。
曹思感覺有些莫名其妙，當即瞪眼道：「你又笑什麼？」
有了經驗教訓，吳耎可不會再說什麼實話了，甚至還能憋住笑了。
當然也是因為這其實並沒有多麼戳到他的那個點，所以還能夠控制住，不會一下子就崩了。
他也不再管對方跟不跟著自己了，反正只要不耽誤自己做事就是了。
其實他走出來的時候也有想過要不要趁機逃跑，但那大概是真地跑出去后才會考慮的問題，而且恐怕還得猶豫要不要先把門幫那老嫗做好，再去找到甄姜讓她過來幫忙送過去。
現在倒好，這曹思看得這麼緊，可以說完全沒機會，卻也不需要頭疼了。
附近就有小樹林，不過想要做到一道門那樣的木材，恐怕還得好好尋找一番合適的樹木，實在不行的話，也可以削一些模板拼湊起來。
吳耎以前有過干雜活的經驗，也接觸過木材，只是具體怎麼做，到要動手的時候還得先看看、試試再說。
曹思在後面一直看著他在忙碌，他出來的時候可不是空手，畢竟他也沒有那種徒手劈樹的功夫，所以還帶了一把看起來不怎麼鋒利的老斧頭。
不過真正到用的時候，才發現這斧頭不中看卻……更不中用。
啪嚓！
突然一聲嚇了吳耎一跳，然後連眨著眼睛看著手上那手柄直接斷裂開來的斧頭，皺了皺眉。
還好他之前就有所注意，所以總算是沒有傷到自己，不過就剩下一個「頭」，還能怎麼用？
而且更關鍵的是，他也發現了之所以會這樣斷裂開，和斧口太鈍了有很大關係，上面的銹摩擦了好久都還在，刃口其實也早就失卻其利，這種情況下就算再想辦法將手柄接上，這斧頭也很難再用了。
「呵……」曹思在旁看得又一次嗤笑起來，不過這次她沒再說什麼，但那眼神卻好像什麼都說了一樣。
吳耎抬頭看著她，說道：「你能不能少點兒質疑，也來幫忙啊。我現在是在幫你擦……善後你知道嗎？」
曹思看著他道：「有誰要求你這麼做嗎？」
「沒有誰要求，只是我覺得有必要，畢竟那東西是你毀壞的，而在人老太太那裡，我和你又是一夥的，也就等於是說那是我們兩個弄壞的，所以我當然得幫忙修好。
「不管怎麼說，人家都給了吃的喝的，除了剛開始見面有些不愉快，其實對咱們只有幫助不是么？」
曹思淡淡道：「是你太過自以為是了，若不是我直接破門而入，你覺得她還會這麼做么？」
「那不重要啊，不管她是因為什麼原因，我們吃了喝了老人家的東西都是事實。要我說，你身為一個戰姬，跟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家計較，你也好意思？」
說完吳耎差點想給自己一個巴掌，自己怎麼就是憋不住，總要數落對方，雖然他覺得自己是對的，但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說不清啊。
讓他感到意外的是，這一次曹思卻沒有再動手，甚至都沒有反駁他，而是走了過來，舉起手掌對著面前的樹木狠狠一劈。
嘩啦一下那棵樹便被她從中間直接剖出一條線來，然後分開兩側倒到了地上，費了吳耎半天勁的問題，就被她這麼輕描淡寫解決了。
當然這只是一個開始，而接下來曹思竟然意外的聽話，吳耎讓她怎麼做就怎麼做，讓吳耎差點以為自己面前換了一個人。
本來還想提點別的要求來試探一下她的底線，想想還是不要作死了。
過了會兒曹思終於又開口，卻是說道：「其實，若只是覺得吃了她點兒東西就要回報，你也無需做到這樣。」
吳耎隨口問道：「你的意思是說，我有些老好人了？」
「老好人？」曹思想了一下才明白過來是什麼意思，便又是嗤笑道：「好什麼好，不過是個蠢貨罷了。而且你以為這樣便有什麼作用，若是山賊真的來了，你就算多加幾道門，又有何用？」
吳耎抹了把汗，說道：「有沒有用，盡心而為便是。我就算同情她，也不會自行決定她的人生。既然她覺得這裡對她很重要，她要留在這裡，這道門亦是她的心理慰藉，那滿足她的願望就好了。」
曹思瞥了他一眼，謔笑道：「你這人可真是奇怪，我現在倒是好奇，你與那甄氏姐妹，真正到底是個什麼關係了。」
吳耎道：「什麼關係，與你又有何干？」
「呵，一個大男人，卻還要靠著女人保護，你就真地不覺得羞愧？」
吳耎對著她翻了個白眼道：「我都說過了，我就吃軟飯了，怎麼著？我喜歡，她樂意，怎麼了，礙著你什麼了？」
「軟飯？」曹思蹙眉道：「你在說什麼？」
「聽不懂就算了……」吳耎擺擺手，看她還在那裡瞪著自己，道：「那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再告訴你，如何？」
「你以為我稀罕知道？」曹思冷笑一聲，說道：「你問吧……」
吳耎沉默片刻，才問道：「你為何執著於要成為那曹家家主？」
作為這個時代的女性，就算是成了戰姬，會有這樣的思路與想法，也是挺特立獨行的。
曹思淡淡道：「如何叫做執著，如何叫做不執著？」
「你想要甄姜她們為你做事，就是想要當上這個家主，甚至連絕影都不要了……」
曹思打斷道：「我什麼時候又說過我不要馬了？先前你們猜的也沒錯，對那馬下蠱的的確是我，沒想到我費了這麼多心思，到最後居然便宜了別人。
「你以為，我會將自己辛辛苦苦設計才能得到的東西，就這麼隨意送給別人么？」
吳耎卻突然搖頭嘆息道：「那我倒是知道，為何你不是曹家家主的候選了。不是因為你是女流之輩，只是因為你確實不合適。」
曹思立刻瞪著眼睛道：「你說什麼？」
吳耎突然意識到了，這曹思並非她表現出來那麼成熟。
不得不說，曹思還是頗有野心的。
或者說，她在根源上也是因為不甘心。
作為一名戰姬，若只是像甄姜她們現在沒了家族可以自得其樂的還好，但是有家族地，就不得不受到一些限制和影響了。
而她不知道是在家族中受到了怎麼樣的待遇，讓她一直覺得不忿，所以才會有著想要成為家主的執念。
或許是以為自己女兒家被人瞧不起了，又或者是與家族中那些感覺不如自己的兒郎對比，卻覺得待遇差別大從而心裡不平衡。
這些實在是「時代特色」，或者說是「封建特色」，要知道即便吳耎重生前的那個時代，在許多地方也依然存在著隱性或是顯性的性別歧視。
見吳耎沒有回應，曹思更是冷笑道：「你們這些男人，自出生起，便總以為什麼都是屬於你們的。只要一長大，更是要什麼有什麼，哪怕有些女孩同樣有天賦，甚至更優秀，卻也只能成為影子。
「我說的這些，難道不是事實，難道不是不管大族還是小戶中都有的？你去看看鄉野間，有多少女嬰被丟棄，為何，難道女子一定不如男？
「說白了，只是因為大家都這麼認為，於是這便似乎成了一個事實。卻不去想有時有些事情並非是女兒家做不到，而是連機會都沒有給過，要如何去做？」
吳耎又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不知道你的偏見何來，不過世間任何事情、任何人，都是沒有絕對的，更別以偏概全。」
「偏見？」曹思聲音陡然拔高，說道：「那我倒要問問你，若是你往後生了一雙兒女，女兒比兒子好得多，你又會作何選擇？難道你還會選擇女兒，來繼承你的一切？」
吳耎淡淡道：「你問別的我不敢說，但你要問這個，我只能說起碼我不會偏心他們兩個中間的任何一個。
「我不過是一個普通人，當然改變不了這個時代，也改變不了別人的看法，但我能堅持我自己的想法。
「這就足夠了，不是么？」
曹思微微一怔，偏過頭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盯著吳耎看了半天。
直到把吳耎看得都有些不自在了，扭了扭身體皺眉道：「你，要做什麼？」
「呵……」曹思嗤笑一聲，「果然，也不過就是一個最會嘴上說說的臭男人罷了。甄氏姊妹的眼光，也不過如此。」
吳耎有些莫名其妙，但他本來也沒什麼心思與對方爭辯，觀念不合就不合，他從來不是那種覺得別人觀念不好就一定要幫人糾正過來的人。
他沒那麼閑，更沒那麼「高尚」。
其實若是甄姜如此的話，他倒可能會有想法去幫她「糾正」一下。
對了，也不知道甄姜她們，現在在哪裡，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