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熟睡著,聽到了小孩的聲音,細嗅一口,是小孩身上的味道,迷迷糊糊掙開眼,「你怎麼來了。」囈語著,雙臂勾住他的脖頸,方便他抱起自己。
「等你回家。」將遲樺在懷裡顛了顛,用身體一側去關車門,隨即抬頭對董益琳道謝,一字一句的,「謝謝你送我女朋友回家。」
「小拾再見!」車門關上,懷裡的人朝車窗里大喊了句。
本是困意撩人,被晚涼風一吹,竟清醒了不少,「去不去喝酒?」遲樺拍了拍周左青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來。
「不去。」
「去嘛去嘛,今天禮拜五,現在才八點。」
他仍是本著一張黑臉,遲樺故意說了句,「那你不去,我找小拾去。」
「哎!」周左青拉住一站穩就要往前跑的遲樺,將她圈在自己懷裡,用腦袋蹭了蹭她的脖頸,「以後去酒吧都帶我,好不好。」
沒辦法,她對小孩的撒嬌沒有抵抗力,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好。」
遲樺是土生土長的南江人,從小學到初中到高中,再到現在的南大,免去了勾心鬥角的宿捨生活,天天放學回家享受大床的懷抱。
自己家的住址離學校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距離,倒是將時間浪費在路上了。不過大學兩年,睡醒去上課的覺悟也不高,實際也沒浪費多少時間,嚴格說是全部浪費了。
這兩個月又生出了在學校旁租房住的想法,自己挑房麻煩,重擔落在了董益琳的身上。
於是在她的公寓地址還未敲定之前行蹤不定,豬窩遍地,一會兒回家,一會兒住酒店,一會兒去小拾家呆著。
把車鑰匙丟給周左青,「你開吧,我懶。」
「我還沒考駕照。」
遲樺,「……」
「真的。」
「那你暑假裡在幹嘛,談戀愛嘛?」
「我在……」
「遲樺!」
一陣敞亮豪邁的女聲劃破黑夜的寧靜,從頭頂震懾而來,周左青仰頭看了好久,才定神在三樓陽台上黑黢黢的身影上。
「我十二點前肯定回家!」遲樺低壓著腦袋,趕忙委身將自己塞進駕駛座,「看什麼看,趕緊上車。」
「老金,老金!快過來!」俞若眉咋咋唬唬招來在沙發上看報紙的金逸書,「你看看那小男孩是不是小董!」
金逸書比劃了下鼻樑上的眼鏡,抻著脖子看了好一會,直到車燈亮著駛出了停車位,「我看不是,小董還要高些。」
俞若眉使勁拍打著金逸書的肩膀,「那你還悠悠哉哉看什麼呢看,下去抓人去,這死小孩大半夜的幹什麼去。」
「這黑漆馬虎的我也看不準,你先不要急好哇啦,我打個電話給小董問問不就知道了。」
「哦對對,你快打你快打。」
從通訊錄里找出備註准女婿的號碼,撥通,剛要開口,被俞若眉一把搶走手機,慌慌張張地說著,「小董啊,你在哪裡啊,小樺在不在你身邊啊。」
被這通電話打的莫名其妙,下一秒,後車的遠光燈沒素質地對著自己的車打,從後視鏡里瞧了瞧,才明白電話打來意,他連忙回著,「在呢,她心情不好,我陪她去散散心。」
「這樣啊,那早去早回哈。」
「哎知道了阿姨,阿姨晚安。」
俞若眉狐疑著掛了電話,還是有些不確信,「不對勁,和小董出去,她這個懶鬼從來不開車的,不對勁不對勁。」
「哎喲你這個人疑神疑鬼的,手機還給我。」
「哎你這個人怎麼不擔心女兒的,這大半夜的她要上哪散心去。」
「小樺二十歲又不是兩歲,現在是八點半又不是十二點半,別想了別想了,噥噥噥廣告結束了第二集開始了。」
金逸書搶回被俞若眉緊攥的手機切回新聞的界面,氣鼓鼓踱步到沙發上坐下,翹起二郎腿,指了指電視機。
「電視要緊電視要緊。」
這麼邊說著,邊關起了陽台上的隔斷窗,窩回沙發上看劇。
金逸書,「……」
「拿我手機給小拾發個謝謝大帥哥。」
好久沒開車,確實有些手生,剛駛離小區的時候,就熄了火。
明明駕齡就那麼兩年不到,兩年裡實際上車的時間加起來也不過那麼短短兩三個月,還偏偏愛給自己找罪受,買手動檔的跑車。
「不準笑。」
她下了命令,笑聲卻在命令之前傳遍整個車廂,她轉頭凜了周左青一眼,隨後重新啟動了下,車子便飛一般沖了出去。
強烈的推背感迫使周左青雙手緊抓著安全帶,目不斜視地望著前方,生怕這個馬路殺手分神,葬送了兩人年輕的寶貴生命。
紅綠燈的間隙,她撤了車頂,「不去酒吧了,帶你去個別的地方。」
反射在臉上的紅光切換成綠光,車子緩緩啟動,又在幾秒鐘之間提速向前。
遲樺沒扎頭髮,髮絲在疾風的作用下,拍打在遲樺的臉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等她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周左青捧腹了一路。
車子停在郊區的一整條廢棄廠房的邊上,「我去買酒,你坐這等著別亂跑。」
沿著停車的路左拐再向前走幾步,是一條蜿蜒的小路,小路的盡頭不遠,掛著一塊用紅色油漆的手寫牌匾,「小賣部」。
那是遲樺小時候的天堂,大中午,日頭掛在天上,毒辣毒辣,撐著一把小花傘,蹦蹦跳跳哼著歌,撥開軟玻璃做成的門帘,甜甜地沖裡屋的人喊,「江爺爺~」
「小江鈴」,遲樺摸了把坐在電視機櫃體還很厚前的小胖墩一把,「你媽媽呢?」
「媽媽在裡面做夜宵給我吃。」那個叫江鈴的男孩把手裡剛拆開的棒棒糖遞給遲樺,「小樺姐姐吃!」
「那你喂姐姐好不好。」
說著,遲樺止住了再往裡的腳步,退回來,半蹲在江鈴坐的小馬扎前,張著嘴,並一同「啊」了聲。
小胖墩調皮,放糖的手又抽回來,憨憨地笑著,遲樺佯裝皺了眉,直接湊上腦袋含住他手裡的棒棒糖,「真不乖,懲罰你親姐姐一口。」
這哪是懲罰,胖手搭住遲樺的脖子上,咂巴著嘴,在她的臉上留下一個小小的口水印。
「這樣才乖。」遲樺也回親了下小胖墩,起身去搬貨架最底層的啤酒,迎面對上剛做好夜宵的女人,「江姨。」
不難從遲樺口中的稱呼里窺得他們的關係,小店是江爺爺和她女兒經營的,遲樺小時候,江姨不過也是個二十好幾的大姑娘。
十幾年過去,老一輩走了,迎來小一輩。
「小樺來啦,要不要吃點炒麵。」江姨遞著一個碗邊有小缺口的瓷碗到遲樺的面前,遲樺連連拒絕,揚起下巴示意她看嘴裡含著的棒棒糖。
「給小孩兒吃,長身體,我減肥呢。」
又寒暄了兩句,遲樺從口袋裡摸了張嶄新的一百扣在收銀桌上,搬起那箱灰塵僕僕的純生啤酒,「江姨江姨,不用找了,算我存在這的錢,下次再來搬一箱。」
臨走前,她駐足在小賣部的門口,「幫姐姐在口袋裡塞兩包辣條兩包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