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人心難測
下了幾乎整整一夜的大雪，在天明之後終於開始慢慢的減小，細細索索像是要停下的樣子。從依舊堆積著的厚厚彤雲中，飄落一片片零星的雪片，隨著冷風在半空中打著旋。
此時的紫禁城已然成了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潔白的雪花，映襯這粉紅色的宮牆，黃色的琉璃瓦，威嚴中帶著炫美彷彿天上的宮闕。
養心殿中，一隻只大獸碳銅爐散發著陣陣溫熱，溫暖如春。崇禎皇帝一身明黃色常服，烏沙玉帶端坐在之御案之後。徐應元與方正化一左一右躬身站在書案兩側。而在御案之前的地上，有兩個人正恭恭敬敬的跪著。
崇禎的視線在兩人身上一掃，微微點點頭說道：「都起來吧。」
「是。」提督東廠太監曹化淳與內賬房掌印太監王承恩，答應了一聲，從地上爬起來，躬身站在兩旁。
「王承恩，曹化純給你找的那四個人，你都請到了嗎？」崇禎問到。
「回皇上，都請到了，昨天晚間已經給選出的那些內侍上了一個時辰的課。」王承恩連忙躬身回答。
「哦」崇禎眉毛一挑，「那四個人的能力如何？」
「回皇上，那四個人教授時，奴婢都在暗中聽了，的確都是賬目的高手。」
「嗯。」崇禎點點頭，「你選的那些年輕的內侍學的怎麼樣？」
「那些人都是奴婢從內書房中仔細挑出來的，看著都還算聰明。從昨天上課的情況看，基本上都能跟上。」
「這些人，要多久才能進內賬房當差？」
「回皇上，依奴婢看，再有兩個月左右，應該就差不多了。」
「哦？還要兩個月？」崇禎皺了皺眉，隨後想了想又問到：「前些天你和朕說，從宮中挑選的那些會計算賬目的太監身上都有一些毛病，是怎麼回事？」
「回皇上，奴婢二十幾天前從宮中各處抽調了四十名精計算會賬目的內侍，依照皇上你給的那份旨意組建內賬房。奴婢原本以為，這些人都曾在個內監各衙門中管理過賬目，應該知道要如何去做。可是，在他們進到內賬房后，奴婢卻發現，他們不是忙著熟悉皇上您新給的那些章程，而是借著內賬房接收各衙門賬冊的機會，以各種法子，將原本各衙門中各種爛賬都塞進內賬房。奴婢想著，如果真的讓他們這麼幹下去，那內賬房的賬目恐怕從一開始就是一團亂麻。而且，讓這些做賬做滑了的，貪污貪順的人在內賬房紮下根，內賬房恐怕不僅不能替皇上管理住宮內的財務，還會成為宮中貪污最盛行的地方。到那個時候，奴婢就是死了，也難以抵消辜負皇恩的罪責。
因此，奴婢當時就想將這些人都換掉。可是，宮中內侍雖然眾多，但能用之人卻很少。所以，奴婢幾天前才會請旨，調用一批在宮中沒有太多牽扯的年輕內侍，再從宮外秘密的找幾個民間的賬目高手來教他們。」
一邊聽著王承恩敘說，崇禎心中一邊在心中暗想：「真沒想到，這個以忠心出名的年輕太監，盡然還有這麼強的辦事能力。不僅能看出問題，而且還能夠想到解決的辦法。」崇禎看著躬身回話的王承恩微微點點頭，可隨即崇禎又不禁在心中嘆了一口氣：「看來，哪怕是自己來自於後世，有著超越古人幾百年的認知。可是自己畢竟只是個普通人，依舊有許多許多的事情看不清，也理不順。今天和王承恩的這一席對話，就能證明至少在了解人心上，自己還差得很多。建立內賬房是自己從經濟方面變革大明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自己雖然將後世先進的財務管理制度交給了王承恩，可自己卻忘了，再好的制度也要用人來完成。如果，沒有王承恩看出問題，想出辦法去改變，那一個藏污納垢混亂不堪的內賬房不僅不會成為自己變革的支柱，還必然會成為阻礙。自己想要改變命運的努力怕是在這第一步就會失敗。」
等到王承恩說完，崇禎點點頭說道：「不錯，承恩啊，差事辦的不錯。朕要賞你。。。。。。」
王承恩連忙跪倒在地說道：「皇上，奴婢不敢領賞。」
「怎麼？」
「回皇上，您下旨建內賬房已經二十幾日了，奴婢卻一直沒能將事辦好。皇上您不加以責罰已經是皇恩浩蕩，奴婢怎麼敢再領賞賜。」王承恩有些惶恐的說完，便在地上重重的叩了一個頭。
崇禎慢慢的站起身看著自己身邊或跪或站的幾名太監說道：「王承恩，朕賞你，並不是因為這件事，而是因為你的這顆忠心。」崇禎想了想繼續朗聲說道，「賞內賬房掌印太監王承恩白銀五百兩，兼司禮監秉筆太監。」
「謝皇上隆恩。」王承恩跪在地上再次重重的磕了一個頭，大聲的回應著，那聲音中已經帶了哭音。
「承恩啊，起來吧。」
「是。」王承恩激動地滿面通紅的爬起身，微微抽噎著恭恭敬敬的站到了一邊。
崇禎平復了一下心情看著另一側的曹化淳說道：「曹化淳。」
「奴婢在。」
「那魏忠賢逆案，審的怎麼樣了？」
「回皇上，已經大致有了結果。」曹化淳說著從袖中拿出一本奏摺，恭敬的遞到書案上。
崇禎一邊將那道奏摺打開，一邊說道：「說說。」
「是。幾日之前，奴婢同左都御史曹思成，刑部尚書蘇茂相於刑部大堂會審崔呈秀等一十五名逆案重犯。根據犯人口供及證物證據，臣等判定，原提督東廠兼司禮監秉筆太監魏忠賢欺君罔上大逆不道，親亂賊而仇忠義，屢興大獄，殺戮朝臣罪大惡極當處以極刑。其他諸人或助紂為虐，或一同為惡，各有其罪。現已將其列在奏摺之中，請皇上御覽。」曹化淳躬身說著。
崇禎將那道奏摺來回翻了翻說道：「牽扯到逆案的，只有這些人嗎？」
「這個。。。。。。回皇上，在審問那些犯人之時，他們多有攀咬。且攀咬的官員眾多，短時間內難以一一查明。不過，奴婢已經將被牽扯進官員名單記下。」曹化淳說著又從懷中拿出一本奏摺遞了上來。
崇禎用眼睛看了曹化淳一眼，冷冷的哼了一聲說道：「如果朕要是不問，這折本你是不是就不打算拿出來了？」
聽到崇禎皇帝的話，曹化淳不由得打了個冷戰，他連忙跪倒在地，一邊叩頭一邊說道：「奴婢有罪。奴婢不敢，只是這些被牽扯進逆案的官員還沒有來得及詳查，奴婢怕貿然上奏，引發朝堂混亂，所以想查清之後再報。請皇上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