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公子鐸深夜見君
時間在悄悄的流逝。
田白等人攻入莒地，已經過去了一月有餘了。
望著面前最後的一座城池，鮑息嘆息了一聲。
一邊的鮑安很是不解：「君子，只要掃蕩了這裡，我們可就席捲了莒國全境！」
「是啊，君子，我們運回杞國的糧食，怕是都有百萬石了，就算是我們分做了三分，咱家也有了幾十萬石糧食的進賬啊！君子何故嘆息呢？」
鮑息搖搖頭：「我所嘆息著，不是為了我們自己！」
他揮揮手，讓身後的軍卒按照計劃，繼續席捲莒國鄉間，卻是扭頭對著自己的兩位族人開口道：
「莒國乃是大國，也存在無數年了，更是自三代伊始，就屢屢與我朝作對！」
「但是，誰曾想，今日竟然被我等給聯手橫掃了！」
他一想起那個十幾歲的少年，就有些唏噓。
彼子不過13歲啊！
距離及冠都還有好幾年呢，竟然能夠制定了橫掃莒國，而不兵戈一場的策略出來！
鮑息大有自己幾十年都活在了狗身上的錯覺！
兩人並不知道鮑息在想什麼，鮑安與鮑魚卻是嬉笑不已。
「君子，這一次回去，家主必然會誇讚君子的！」
雖然鮑息也知道，自己這一次不動用家族的力量，直接給家族增加了好幾個城的領地，父親一定會誇獎他的！
但是，一想到這一切，都是一個小毛孩的設計，鮑息就欣喜不起來。
看著宛若潮水一般，朝著前方的村寨撲去的兵卒，鮑息深吸一口氣，將內心的躁動，給壓制在了心底。
……
莒國都城之外，田白的大營，已經駐紮了十幾天時間了。
這些時日以來，公子鐸可是不止一次派遣使者，來與田白會晤。
實際上，田白並不想這個時候，與莒國刀兵相見的！
因為只要他的計策達成了之後，那麼莒國必然會自行崩潰。
而不動一刀一槍，就能完整的佔據了一個國家，田白又何必讓自己手下的兒郎送死呢？
所以，他與鮑息商議的就是，自己用兵馬駐紮在莒國都城之外，看守莒人，然後讓鮑息和他別的手下，搶奪莒國的糧食。
只要將莒國的糧食全部帶走了，那麼等到他們退兵之後，莒國要不了多久，就會自行崩潰的！
哪知道，公子鐸的出現，帶給了田白第二條道路。
現在他唯一顧忌的，就是列國會不會幹涉自己！
雖然他喊出了『此乃蠻夷』，將雙方的爭鬥上升到了民族之爭，但是，在這個無義戰的時代，大帽子有時候也是不好使的！
田白正在躊躇，忽然見到田豹喜滋滋的跑來：
「小白，出使吳國的使者回來了！」
「啊！」
田白驚詫的站起來了都，他吸了一口氣，再次坐下，然後急忙道：
「快讓他進來！」
出使吳國的田氏小子，名喚田壟。
他一進來，就匍匐在地，將自己出使的一幕說了。
田白聽到田壟說伯嚭親自許下了諾言之後，卻是笑了起來。
此人雖然貪婪，但是，這人只要答應的東西，除非有人送了更好的好處，要不然，此人都會兌現承諾的！
「快起來！」
田白是以田壟坐下，然後開口道：「你二人出使吳國，卻是辛苦了，阿豹，待會一人賜十金！」
田豹點點頭。
「我等下就去辦理！」
田壟連忙道謝：「多謝小公子，多謝小公子！」
田白擺擺手：「這是你應得的！」
讓田豹帶著田壟離去之後，卻是對著一邊的田十七道：
「叔父，去召集眾將，我們要幹活了！」
田十七臉色一喜！
要幹活了！
這是要拿下了莒都了啊！
「那鮑君子那邊……」
田十七遲疑道：「彼等離我們足足三百餘里，一時半會卻是通知不到啊！」
「沒事，等我等商議完了之後，派遣探子知會一聲就成！」
田白早就與鮑息分工過了，所以這個時候，只需要知會了鮑息一聲就可以了。
再則說了，鮑家與田氏合作了一百來年時間，雙方早就配合默契的很了的！
……
夜幕漸漸地降臨，莒國都城之外的齊軍大營外，忽然有火把呈現了一個三角形拜訪。
間隔一炷香的時間之後，這些火把還會按照固定的旋律，旋轉著圈子。
莒國城頭。
西城城牆的城門吏黑澤，是公子鐸的人！
此人乃是公子鐸身邊的老人了。
當城外齊軍火把異動的消息報告上來之後，黑澤就連忙登上了城門樓。
他足足等待了兩炷香時間，等到確認了信號之後，卻是轉身下了城門樓。
公子鐸府邸。
作為莒國執政的公子鐸，乃是莒國的儲君，因此他的府邸修建的很是豪華。
黑澤是從後門進入的。
他來的時候，公子鐸已經睡下了，聽到了下人的稟報之後，公子鐸讓黑澤去了書房等待。
少傾，身著內衣的公子鐸，打著哈欠，一臉睡意的去了書房。
「臣見過公子！」
黑澤連忙匍匐在地。
「快起來！」
公子鐸伸手將黑澤拉起：
「你現在不是當年跟在孤身邊的護衛了，你現在可是大夫的出身，又何必在行了這種大禮呢？」
公子鐸早已不復年輕時候的菱角，當年的他，能夠與人合夥，趕走了自己的父親，卻是盛氣凌人的很。
但是，幾十年的太子生涯，尤其是莒國夾在大國之間求生存，早已讓公子鐸失去了自己的鋒芒。
因此，現在的他，可是平易近人的很。
黑澤堅持行了禮，才是笑道：「公子乃是黑澤恩人，黑澤此生唯公子馬首是瞻！」
公子鐸笑了笑，讓下人端來了點心：
「你值守城門，也是乏了，先吃點墊墊肚子！」
這個時代，人們都是只吃了兩頓飯的，也就是朝食和昏食。
但是，權貴們，在平時的時候，是還有點心進餐的。
這個制度，在兩廣那邊，完整的保存了下來。
黑澤也不客氣，他可是早在當年郊公被趕下台的時候，就跟著公子鐸了，乃是實打實的老人。
就這茶水，黑澤吃了幾塊點心，然後用茶湯漱了嘴，這才是道：
「公子，我剛才在城門樓上，見到了齊人的消息！」
「哦？」
公子鐸道：「齊人說了什麼？」
公子鐸在謀划的事情，並不曾隱瞞了黑澤。
黑澤自然知道自己乃是公子鐸的身邊大將，只要公子鐸謀劃成功之後，那麼他必然會是莒國的司馬了！
這可是掌管了全國兵馬的大將軍啊！
要比他現在這個城門吏高級了無數倍不止！
人若是沒有了理想，那麼與鹹魚何異呢？
「公子，齊人邀請公子派遣使者前往商議事情！」
「啊！」
公子鐸驚呼一聲。
他站了起來，臉上的睡意全部消散了！
「彼等這是要動手了啊！」
「哈哈哈！」
公子鐸仰天大笑，他對著身邊的一個家宰揮揮手。
「公子，請吩咐！」
家宰乃是私臣，是臣服於家族的個人屬下，並不拿國家的一份俸祿。
是以，家宰基本上都是對自己效忠的家族，忠心耿耿的！
甚至，一些大家族，更是會使用自家人做了家宰的。
比如田氏，田家的家宰就是田書。
當然，有些家族的家宰，卻是聘請的亡命之徒。
比如霍亂了魯國的陽虎，就被晉國趙氏弄走，做了家宰。
……
公子鐸在家宰的耳畔吩咐了幾句。
那家宰急忙連連點頭。
公子鐸又對著黑澤道：「將軍，一切拜託你了！」
黑澤自然是無有不允。
他們告別了公子鐸，朝著城西而來。
而公子鐸卻是進了宮。
作為一個在國內做了幾十年公子的公子鐸來說，他的政治水平早已爐火純青。
黑澤前來見他的消息，必然是瞞不住君主的！
既然如此，他就要做的漂亮，是以，當即就是準備求見莒君。
己狂卻是還沒有睡下。
年歲已高的他，覺已經很少了。
老年人總是睡得晚，起得早的。
公子鐸求見的時候，己狂還在欣賞歌舞。
身邊的姬妾，穿著薄紗，正在翩翩起舞。
而己狂雖然年歲已高，但是，手指上的功夫，反倒是隨著年紀的增長，越發的厲害了。
他身邊的姬妾，都是嬌喘虛虛……
當聽聞寺人說公子鐸求見的時候，己狂愣了愣：
「這小子這麼晚過來做什麼？」
雖然他們是父子倆，但是己狂對自己的這個兒子，可是沒有好感的！
若不是這傢伙當初將他從齊國再次接回來，他怕是早就不要這個兒子了！
雖然迫於齊國的壓力，己狂不得不立了公子鐸為太子，但是，兩人的感情並不曾得到了升溫……
「奴婢這就去查查！」
寺人急忙開口道。
己狂點點頭，揮手讓寺人去了。
……
公子鐸在宮城門口等待了許久，甚至等到他都隱隱有些不安了……
內宮裡面，己狂依舊在欣賞歌舞，時不時地拉過來一個姬妾，大手遊走……
少傾，那寺人卻是再次匆匆而來：
「君上，西城城門吏，在半個時辰之前，去了公子鐸府上，呆了兩炷香時間，等到離開的時候，是帶著公子鐸的管家一起的！」
己狂的手，本來正在姬妾的身上，聞言停頓了少許。
而那寺人，根本就不敢去看，只是低著頭，說完了就等待己狂的處置。
「呵呵，黑澤！」
己狂昏黃的眼睛，驀然折射出了一道鋒利的光芒！
不要以為他老了，就失去了鋒芒。
他能夠在大國夾縫之中，坐穩了幾十年君位，自然是有著過人只能的！
更何況，之前的時候，他還是被人趕下台來，卻有乖乖的被人迎接回去，如此，自然足以證明己狂的本事。
他沉思了少許，然後笑道：「崽大不由爺啊！」
自嘲了一句，己狂開口道：「讓他進來吧！」
……
宮門門口，公子鐸已經止不住想要退走了。
但是，一想到某些事情，他就再次鑒定下來。
「公子，君上讓您進去！」
就在公子鐸臆想翩翩的時候，忽然見到一個老寺人正對他做著請的姿態。
「君上可曾睡下了？」
公子鐸自家知道自家的事情，是以，他旁敲側擊道。
「不曾，君上還在欣賞歌舞呢！」
公子鐸悄悄從身上解下一枚玉佩，遞給了那寺人：
「勞煩公公了！」
寺人不動神色的將玉佩收入袖口，他面色不變，卻是微微點點頭。
兩人繼續走了一截，見到周圍沒有了侍衛，寺人才是低聲道：
「公子，君上剛才已經知道了公子府上的動向……」
一聽到這個，公子鐸忍不住就想要掉頭而走了。
但是，一想到那一個面南寶座，他的心思再次堅定起來！
己狂的身體還很好，絲毫都沒有衰老的跡象！
自己已經等不起了！
公子鐸仔細想了想，他與齊人聯繫的事情，並沒有多少人知道，這些人都是他的心腹！
再則說了，這個寺人，可是他當年塞入了宮中的。
雖然這些年來，他已經逐漸在朝著君上靠攏，不大願意將情報交給他了！
但是，只要是有了錢，這人還是會告訴他君上的一舉一動的！
剛才，這人只是說了君上知道他府上的動向，可沒說知道他在幹什麼！
如此……
大事可期！
公子鐸堅定了自己的信心，跟著寺人一起，朝著內宮走去。
未幾，兩人就到了己狂寢宮之外。
「公子稍待！」
寺人行了禮，便當先去稟報去了。
未幾，寺人再次返回，他伸手邀請到：
「公子，請，君上召見！」
公子鐸點點頭，朝著寢宮走去。
「臣拜見君上！」
公子鐸趴伏在地，給己狂行了禮。
剛才進來的時候，他已經看到了，己狂正坐在主位上，欣賞著歌舞呢！
想來，應該無事！
己狂點點頭，他揮揮手，讓歌舞侍女退了下去，這才是開口道：「起來吧，坐！」
公子鐸低眉順眼的走到了一邊的蒲團邊，跪坐下來。
他的餘光，見到了那些身著輕紗的舞女，正在迤邐而去……
「夜已深，執政這個時候過來，可是有事？」
己狂開口道。
「是的！」
公子鐸早已想好了措辭，他開口道：「城外齊軍兵營有變，西門吏報到了我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