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表哥來了

  裴雲嵐揉了揉眼睛，確定眼前的人是張昱升無誤。少年正十分好奇地東張西望，似乎覺得她這小破畫室很有意思。

  「三公子怎麼突然來洛陽了？」

  「遊學。」

  「真的假的？」

  「千文齋還蠻好找的，就是夥計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張昱升笑了，又輕聲說道：「你什麼時候下工？有沒有說話的地方，越清靜越好。」

  裴雲嵐覺得事有蹊蹺，道：「我這裡來去自由的，等我收拾一下。」

  她收拾好書籃，帶著張昱升去了碼頭，找了熟悉的船娘租了一條船。船搖到僻靜無人之處，裴雲嵐先問道。

  「三公子這是急行軍吧，這臉色，一看就是沒休息好。」

  張昱升這才說出了自己的來意：「是，事情緊急容不得耽擱。連著半個月的暴雨，洪水泛濫，河堤垮塌，半個江南東道都陷入了水災里。」

  「這麼嚴重，朝廷該撥款賑災吧。」

  「問題就出在這裡，沒有人敢往上報，有人隻手遮天，閉塞了皇上的耳目。」

  「誰？」

  「自然是吳王。」

  「所以，三公子隻身進京要告御狀？」

  張昱升嘆氣，道：「我是和幾個同窗一起來的，據說登聞鼓附近也都是吳王的眼線。我們進京，就是想找找有沒有清流大臣願意為民請命。」

  「三公子八成是沒找到。」

  「唉，還未切入正題，人家就聞出危險的味道來，讓我們幾個趕快回家，免得入冬了路難走。」

  「都是老狐狸啊。」

  「所以，只能拜託你了，表妹。」

  「我？」裴雲嵐苦笑，「你不會是想讓對太後進言吧？想都別想了，太後娘娘連後宮的事都不怎麼插手，更何況是前朝的事。」

  「事關國計民生，總要試一試。」

  「唉，我先去打聽打聽消息吧。三公子現下住在哪兒？」

  「思恭坊的華悅客舍。」

  「你們小心些，沒準吳王的眼線已經盯上你們了。」

  「表妹放心，我們除了走親訪友，其他時候都是標準的遊學樣子。」

  待船靠了岸，張昱升又跟著裴雲嵐回家拜見了裴父，沒有用飯就回去了。裴雲嵐覺得頭疼，根本無暇顧忌狐疑的父親和八卦的哥哥。憂心忡忡的吃完了飯，裴雲嵐想來想去，此事還是只能找宋瀟商量。

  「小姐，家裡的米不夠了。」

  「哦，我去給你取錢。」

  裴雲嵐打開錢匣，點著銅錢，桑葚在一旁說要多給些。

  「怎麼，又漲價了？」

  「是呀，漲到三十文了。」

  裴雲嵐頓了下，索性給了她一貫錢，讓她和哥哥去多買些米來。已經漲了十文，估計還會再漲。秋收時節，今年還算風調雨順，按理說糧價會降，現在卻不降反升，看來江南水災的不良影響已經開始了。

  次日傍晚，銅駝坊的食肆。

  宋瀟吃著烤肉串聽她說完了，灌了一大口酒才說道：「這吳王可是個大BOSS，咱們惹不起。」

  「有多大？」

  「一介藩王能夠把水災這麼大的事捂下來，可見朝中有不少他的黨羽。吳王雖然沒有篡逆之心，但是卻很貪財。吃糠咽菜的王爺哪有富得流油的王爺過得爽？」

  「得了吧，我就沒見過皇室宗親吃糠咽菜的。」

  「他把事情捂下來，大概有兩種原因。」

  「講。」

  「第一，遇到棘手的問題不想著解決只想著逃避，是古往今來的上位者的慣例；第二，吳王那裡貓膩太多，天災升級成人禍，他絕對逃不了干係。時間拖得越久，他能毀掉的證據就越多，完美的把自己摘個乾乾淨淨。」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裴雲嵐嘆道。

  宋瀟給她斟了一杯酒，繼續道：「還記得我上次翻船的事么？」

  「不會也和吳王有關吧？」握著杯子的裴雲嵐決定聽完了再喝。

  「沒錯，就是他老人家的手筆。」

  裴雲嵐畫得那具無名女屍，原來是胭脂濃的妓女，花名叫施小蔓。據鴇母稱，施小蔓那天出門接客后便沒有再回來，她本以為是跟著恩客跑了卻不料是死了。

  「不對啊，按理說妓女失蹤，青樓肯定會去追人，怎麼就不管不問了呢。」

  「那個鴇母說，施小蔓不過是個新人，長相才藝均不出眾，跑了就跑了吧，她們胭脂濃新進了很多姑娘，根本調教不過來，也就不在乎了。」

  「這話也太假了吧。」

  「接下來的問題鴇母也是一問三不知，客人的姓名長相她都記不得了。這個胭脂濃不是一般妓院，只接熟客，而且都是非富即貴的人物。它的後台是漕幫中被稱作江南派的丹白幫，丹白幫也是吳王的勢力。」

  「難怪呢，公然對執法人員撒謊，原來是上頭有人啊。」

  「那個鴇母還假裝好心的提醒我，說有些客人興趣奇特，玩得過火了也是常有的事。」

  裴雲嵐轉著酒杯道：「他們費盡心思，到底想掩蓋什麼呢？」

  「是啊，越要掩蓋說明背後的勾當越見不得人。」

  「仵作在施小蔓的指縫裡發現了一點點布料殘片，這殘片是雨絲錦，乃是蜀錦貢品。聖上賞賜的人不多，可當我剛查完名單，上司就警告我不要再查下去了。」

  「正義使者宋法曹決心繼續追查，就遭到了吳王派來的殺手，差點丟了小命是吧。」

  宋瀟笑了笑，繼續說道：「施小蔓到底不小心做了什麼，才被人滅了口呢？據我推測，也許是她看到了不該看的，聽到了不該聽的，那位貴客不相信妓院，只相信自己，所以立刻滅了口。

  「猶豫就會敗北。」

  「貴客的最佳拋屍地點是北市，也許是他沒有時間運到城外，也許是洛水上遊玩的船隻太多不方便。施小蔓的屍體被發現時鬢髮散亂，還插著一對金釵。衣服也被扯破，幾乎擋不住什麼，場面真是又恐怖又香艷，很容易讓人想到情殺。如果查到了胭脂濃更好，多半是變態嫖客作案。也許一般人就算了，反正查下去也沒有任何結果，沒準兒還會和朋友們討論此事。」

  「媽的，這幫王八蛋！」裴雲嵐罵道。

  「當然，我的推測里還有很多不通的地方。施小蔓只是無辜被牽扯進來，死就死了，連哭的人都沒有。就算我查出了殺手也沒用，他也是個棋子。如果真正的幕後黑手不能被繩之於法，還會死更多的人。」

  「你說得對，可我們也沒比施小蔓強到哪裡去。就咱這細胳膊細腿兒的，能扳倒吳王嗎？」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宋瀟感慨道，「我手上不能再查下去的懸案，你以為只有這一樁嗎？」

  裴雲嵐心情沉重地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