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斷手畫家
裴雲嵐很想吃止疼片。
她的手太疼了,雖然有人服侍著什麼都不用自己做,可肉體上的痛苦沒有人代替得了。宋瀟一大早便來了,詢問了她案發經過。她只讓桑葚留下,用左手寫著經過。
「裴待詔左右手都能開弓啊。」
這一次,裴雲嵐沒有像以往一樣跟他開玩笑。
「你放心,就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把他揪出來。」
送走了宋瀟,郡主便來了。
「小嵐,是不是很痛?」
裴雲嵐搖頭,她身上是家常的舊衣,頭髮鬆鬆地挽著,像一株枯萎的花毫無生氣。郡主換了個笑臉,說自己要送她一個大美人。裴雲嵐抬眼,飛影姑娘走上前來向她行禮。
「從今天開始,她就是你的人了。」
「奴婢飛影,見過小姐。」
裴雲嵐凄然一笑,歪歪扭扭地寫道:「我現在又啞又斷手,不會對任何人造成威脅了。飛影姑娘留在我這裡,未免大材小用。」
「不,我不放心。讓她做我的影子來保護你,好不好?」
裴雲嵐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郡主替她擦著眼淚,一手搭在她的手臂上,讓她不要忍著哭個痛快。
飛影退了幾步。
幾乎是宮門剛開,郡主便回到了齊王府。郡主極其嚴肅地問自己,是不是永遠忠於她。飛影跪在地上發誓永遠忠於郡主,郡主滿意地笑了。
「那我命令你,從今日開始效忠於裴雲嵐待詔,像侍奉我一樣侍奉她。」
「是,飛影遵命。」
「你不問我為什麼嗎?」
「郡主的命令,飛影只需要服從,不需要詢問。」
「她比我更需要你,有你在她身邊我能安心些。」
「是。」
「這也是你們的緣分。」
郡主雖然在笑,但是臉上寫滿了憂愁和焦慮。她現在知道了郡主這麼做的原因,她會好好保護裴畫師的。
見過了郡主,裴雲嵐以靜養為借口拒絕了其他人的探視。
一個人的樂觀和堅強是有限度的,裴雲嵐的電池已經只剩下一格了。除了吃,便是睡,要麼發獃,她什麼都不想做了。
裴雲嵐再度上表辭官,皇帝終於允准了,還賞賜了不少銀錢絹帛和藥材。
她用這隻殘手,換來了自由。
她的右手廢了,左手的畫不能見人,如果不再以畫家的身份活下去,裴雲嵐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好似站在懸崖盡頭,無邊的黑暗正在吞噬著她。
耐痛力急速下滑的裴雲嵐,在擠出傷口上的膿水的時候差點死過去。飛影先把她的手腳捆住免得她亂動,再用燒熱的刀子劃開膿水,用力地擠乾淨。痛到沒有感覺的裴雲嵐在飛影給她敷藥粉綁布條的時候直接睡了過去。
桑葚抽著鼻子給小姐鬆綁,又給她擦了擦額頭的汗。飛影安慰她,擠乾淨了膿水才好得快。
「嗯,我知道了。」
紫微城裡,范婕妤心情愉悅地打賞了清涼軒眾人銀錢,又賞了夏衣和綠豆湯;壽仙公主則添了新衣和新首飾,擺了消夏小宴邀請交好的官家小姐們。
長樂郡主則下帖子請了徐觀洲和宋瀟。
洛水上一條不起眼的小船,三人坐在船艙里,郡主先說出她查到的有關裴雲嵐中毒的消息,徐觀洲才接著說他正在追查朱藏劍的行蹤。
一直負責聆聽的宋瀟最後開口道:「郡主是覺得,朱藏劍也是宮裡的人請來的?」
「她們見裴待詔啞了依舊聖眷不衰,所以想要斬草除根,斷了她的手也就斷了她的命。」
宋瀟捏了捏下巴,道:「有道理,宮裡的人的確有重大嫌疑。可是,徐公子說這位朱藏劍一直在江南一帶活動,我們是不是也不要忽略了吳王呢?」
「吳王。」郡主驚訝了,徐觀洲開始思考。
「這世上,還有誰能比吳王更恨裴待詔?」
「那我們應該怎麼做。」
「先找證據,然後交給皇上。吳王哪來的錢,又怎麼和外界溝通的,買兇殺人,而且還是朝廷命官,樁樁件件都是死罪。」宋瀟補充道,「當然了,如果這件事是宮裡人做的,那也一樣,皇上怎麼會允許宮內有如此惡毒的人存在。」
郡主聰慧,又深諳皇宮生存法則,並不需要他指點。他們商議好及時交換信息,有什麼異動一定要立刻通知對方。
下了船,徐觀洲問他,如果有空願不願意去喝一杯。
宋瀟答應了。
兩人隨便進了一家酒肆,徐觀洲讓他點菜。這位宋法曹,年輕有為,落落大方,言談舉止中流露出的那份輕鬆隨意,和裴雲嵐有些相像。
所以,他們才成為了朋友吧。
夥計把酒菜端了上來后,宋瀟先給他斟酒。他已經猜到了徐觀洲和裴雲嵐的關係,也知道他為什麼要找自己單聊。
「我和裴待詔的確是好朋友,不過也僅此而已。有些人是不相信男女之間有純粹的友誼的,可我覺得,有這種想法的人不是活得太狹隘,就是低估了人的可能性。肝膽相照,何分男女?」
一派光風霽月的宋瀟,徹底吹散了他心頭的陰雲。
「我也很想和宋法曹做朋友。」徐觀洲舉起了酒杯。
「不勝榮幸。」宋瀟亦舉起了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