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歸去來兮

  雲彩低低的掛在灰濛濛的天空中，返魂梅的清冷香氣縈繞在卧室內，徐觀洲一手拈著棋子，一手握著新得來的棋譜。

  忽然，一陣狂風吹來，吹開了緊閉著的窗子，床欄上掛著的黃銅鈴鐺響起急促的鈴音，徐觀洲放下手中的東西去把窗戶關好。

  他走到床前，重新掖了掖被子，然後拿手指戳了下黃銅鈴鐺。

  「叮鈴——」

  裴雲嵐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光線很柔和，似乎不是大晴天，她微微側頭，就看見了她的丈夫站在她身邊。

  「觀洲。」

  徐觀洲定住了，他愣愣地盯著她。

  她笑了，她好像還挺有力氣的。裴雲嵐抽出了藏在被子里的胳膊，輕輕地握住了徐觀洲的手。

  「觀洲，我回來了。」

  徐觀洲呆若木雞的坐下，眼前的女孩，眸子里閃著光彩，嘴角上掛著笑容，她手上的熱度慢慢傳到自己掌心裡。

  他用另一隻手捧住了她的臉，她無比清晰地說道。

  「你就是那傾國傾城貌，我就是那多愁多病身。」

  他笑了，她真的回來了。

  他的妻子，他的愛人，他的知己。

  「雲嵐，你回來了。」

  「嗯，再也不離開你了。」

  他俯身抱住了她。

  「雲嵐……雲嵐……」

  「觀洲，我好想你呀。」

  他在她肩頭哭了起來。

  這是不是她第一次見他哭泣呢？好像是。

  她耐心地等著他哭夠了才替他擦掉臉上的眼淚。

  「二哥哥哭起來也這麼好看。」她舔了一下未乾的淚痕，「嗯，美人的眼淚也是鹹的，不甜。」

  他吻住了她。

  思念、焦灼、痛苦、喜悅，所有久別重逢的情緒全都融進了這個吻里。他們緊緊地擁抱著彼此，他們都不會再放手了，直到天崩地裂，直到死神再一次將他們分離。

  ……

  接下來，裴雲嵐便開始迎接親友們的到訪。

  裴父又笑又哭，語無倫次；裴雲霄則只是笑，臨走時才說自己現在是裴編修了；杜詠齡誇她變得更漂亮了。

  大長公主說她的衣衫首飾都太舊了，全都要做新的；回到雲中的盧夫人徹底放下了心結，這真的是命中注定的夫妻，連老天爺也拆不散的那種。裴雲嵐收到婆婆關心自己身體的信時，十分懷疑這是不是有人代筆的。

  長樂郡主等到沒人時才說，你的兒子還是你自己養吧，我可不管了；宋瀟和宋湄一起來看她，還帶了一份蛋糕來；羅湘瑩挺著孕肚來送了她一箱早生貴子花樣的金錁子；趙纖提著一籃橙子，還有千文齋的夥計們合夥送的松煙墨；芙蓉綉坊送了她一張喜鵲登枝的綉畫。

  她進宮謝恩，皇帝說等她恢復了體力就早點獻上新畫；太后則讓她有空就常來坐坐，讓她也沾沾這福氣。

  後來，滄浪城張家和蘇州城桃園巷的陶四夫婦也送來了賀禮。

  華鸞大感神奇，裴雲嵐的病不僅徹底好了，身體似乎比以前更健康了。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多留了一個月。

  知道裴雲嵐康復的那天晚上，陳蓮甫破例喝了一次酒。

  窗外，是一輪滿月。

  「真好啊，醒了就好啊……」

  雖然病好了，可大家還是什麼都不讓她干。

  白天，她逗弄著阿稀，孩子的吃喝拉撒有僕人包辦，她這個母親做得相當輕鬆；晚上，便是專屬於夫妻間的時間。

  他把她昏迷時的事情一件一件講給她聽，有些簡單略過的故事她便去問桑葚她們。

  聽到解貞的夫君是個志在四方的好男兒，她由衷地替她高興；聽到郡主以身犯險，消滅范婕妤時，她給她寫了一封信，大意是她不怪她爽約，她說過她殺人她放火，她們永遠都是好朋友；宋瀟雇凶砍手，聽得她很想知道打鬥細節。

  紅絲綠波趕走了白露；飛影又大顯神威護住了自己；崔揚靈來家裡撒瘋鬧事；大長公主連番保護自己……

  她錯過太多精彩好戲了。

  好在，以後的事情她都不會缺席了。

  她也告訴他自己離魂返鄉的事情，爺爺奶奶過得很好，Janet和Kyle是一對有趣的母女，她雖然離世很久了，可依舊有人記得她的畫。

  「是啊，見過你的人都不會忘記你。」徐觀洲深情的對裴雲嵐說道。

  每次說完，結尾必是一個親吻。她喜歡他這樣的甜膩，起碼目前還沒嫌煩。

  他放下了手裡的一切事情，寸步不離的陪著她。久別也可以勝新婚。她知道他開始做起了生意要賺錢給她蓋園子，可是，她真的不急，他們還有好多好多時間呢。

  她才十九歲，他才二十三歲。

  她醒來了，那等待的一年半就變得無比短暫。

  她沒有把獨木舟上的選擇告訴他，就讓她保留這個玄妙的小秘密吧。

  他總是等她睡著了才睡，她醒來的時候他也一定是醒著的。她知道他在PTSD，她也不強求他好好睡覺，時間久了，自然就會好的。

  她是他的解藥。

  然後，在一個靜謐溫暖的冬夜，她說她還想要一個孩子，他笑著放下了帘子。久違的赤誠相見，柔情，痴迷，癲狂……步步升級，變得遊刃有餘的她，接受著他的抵死纏綿。

  長夜漫漫，不眠不休。

  你儂我儂，密不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