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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故地重遊

  薛府今日雖然也可說是賓客盈門,但是比起薛將軍大壽那日,到底遜色了幾分。李白抱著玄鐵寶劍,正想進去。忽然一頂官轎停在了薛府的大門口,一人從官轎上下來,那人不是李忠達又是誰?

  李白慌忙頓住了腳步,父親看起來似乎是憔悴了幾分,絲絲縷縷的愧不由得蔓上李白的心扉。

  有同來參加酒宴的同僚與李忠達打招呼:「李大人,令公子怎麼沒和您一同前來,莫不是還在家中溫書?」

  「是啊,是啊。」李忠達的笑意中露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辛酸,「這孩子,自從上次進士考試名落孫山,便硬要在家補習溫書,夏練三伏,冬練三九,怎麼也不肯出來。」

  「有子如此,夫復何求啊!」那位官員羨慕地稱讚了一句,「聽說薛將軍有意招李公子為夫婿,李公子亦以尚未有功名在身而辭了是么,不攀附裙帶,當真是有志氣呀。」

  「大丈夫先立業后成家,也是理所當然的。」李忠達的笑容愈發尷尬,胡亂和那個多話的同僚告了別,快步進了薛府。

  「父親剛才和那位同僚聊到自己,心情該是多麼的落寞。」李白暗暗罵了自己一句不孝,等父親走了好一會兒,才敢進了薛府。

  薛府下人忙得腳不沾地,聽說他是琅嬛閣來送薛小姐要的東西的,倒是也沒為難,帶著他便進去了。賓客人多,那下人大抵有許多事要忙,一時半會兒又找不到薛鳳兒在哪兒,便讓李白在原地候著不要亂動,自己先忙去了。

  李白在原地候著,賓客三三兩兩過來,蹲在樹下看螞蟻也是無趣,李白索性觀察起來人的表情,不少官員前一刻還拱拱手,相互說著奉承的客氣話,后一刻轉過臉去,又不由自主露出一副鄙薄的神情,當真是活色生香,極為有趣。

  不多時,竟然又讓李白看到了一個熟人,那人的官階顯然不高,穿著件普通的圓領袍衫,在薛家的新府邸中東看西看,滿臉都是驚訝和歆羨之色,那人不是宋問之又是誰?

  宋問之似乎也看到了李白,他的面上閃過一絲驚訝,竟彷彿是認出了李白,徑直向他走來。

  李白暗暗一陣發憷,想著宋問之畢竟善畫,又以善於觀人之面才得以被薛將軍舉薦到大理寺任職,正盤算著若被他認出的搪塞之句,可巧此時薛府帶他進來的那個下人過來叫住李白,說是奉薛大小姐之命帶他過去。

  李白暗自慶幸,跟著那下人一路走到薛小姐的閨房之處,李白一想到是去見薛鳳兒這個母夜叉,心中依舊不由得暗暗叫苦。

  薛鳳兒的閨房較之一般大家小姐的閨房要簡潔了不少,明明是女子的香閨,卻透著森然的冷意,李白往旁邊瞥了一眼,不由得愣住,一排排的鞭杖斧鉞,刀槍劍戟,竟然是十八般兵器樣樣齊全。李白不由得頭皮發麻,若是做了薛小姐的夫婿,豈不是動不動就有斧鉞加身的危險?

  薛鳳兒對那玄鐵寶劍和劍穗兒都頗為滿意,打開略看了看便放入了錦盒中。又覺得李白威武的相貌頗合眼緣,吩咐他去領賞錢。李白按照青璃所說的那樣,忍著心中的不適,先誇讚了一番薛將軍乃是當世名將,薛小姐將門虎女不遑多讓,待到薛鳳兒露出笑意,要多給賞錢,李白連忙提出自己不過是個小小的雜役,還未曾見過什麼大場面,懇請薛小姐允許自己在薛府宴飲之時進去瞧瞧新鮮,也好長長見識。

  薛鳳兒心情正好,又一貫喜歡略施小恩小惠換取人的感恩戴德,便隨口答應,寫了張手令交給他。

  李白心中慶幸,可想起要見到眾位賓客之中父親,心中卻又著實忐忑,他想來想去終於想通,只要見到父親與薛仁貴將軍依舊是從前言笑晏晏的模樣,自己心中便可少些愧疚,多些安心。

  他正想著,冷不丁被人叫住:「你……可是李白兄,為何你裝成這幅模樣來薛府?」

  李白倏然一愣,搖搖頭:「這位……大人,您恐怕是認錯人了。」

  宋問之冷聲一笑,搖搖頭:「李兄,你雖然易容改變了容貌,卻改變不了本身的骨骼輪廓,我自幼學畫對此可謂敏感,李兄,某現在身為大理寺評事,雖然與你頗有些交情,但是看到你在薛府中如此鬼祟,職責所在,卻也不能不問,若你在不承認,某便只有帶你回大理寺審問了。」

  「得,這才剛當了幾天評事,倒學會打一副好官腔。」李白在心中暗暗哭笑,同時腦中轉得飛快,半真半假回答:「唉,宋兄好眼力,其實事情也簡單,李某奉青閣主之命來給薛小姐送一些物什,可是我曾經的罪過薛小姐,薛小姐何等威勢,李某自然怕直面薛小姐,故而易容。」

  這話自然一點也不假,宋問之看了李白半晌,點點頭,目光落上李白手上拿著的那張手令:「這是?」

  李白苦笑:「李某區區一個雜役,沒見過什麼世面,求了薛小姐一張手令,薛小姐允許李某到宴廳里候著看個新鮮。」

  宋問之的嘴唇抿成一條薄線,目光中露出一絲警覺:「薛小姐一向自視甚高,以李兄的身份,能得到薛小姐這張手令,看來薛小姐對李兄也是頗為賞識,某知道李兄也是讀書之人,何不趁此良機向薛小姐求個職位,總好過做個雜役。」

  宋問之雖然臉上帶笑,可是李白卻看得出他的眼底一片冰冷,李白在心裡嘆了口氣,宋問之到底是變成了他最討厭的那種諂媚之人——他自小討厭為了一己私利諂顏媚上之人,不僅僅是因為他們摧眉折腰的模樣著實讓人膈應,更重要的是,正因為他們自己是這樣的人,他們便認為天下人都是這樣的人,不忌憚以己度人,因為自身來路不正,便將其他人等視為潛在的隱患,一有機會便想處之而後快。

  宋問之的臉色陰晴不定,最終化作唇角的一抹冷笑,這個笑落入李白眼中,他不知為何,便想了這許多。李白勉強平復了心神,暗暗責怪自己不該這樣揣度這個為愛奔走至情至性的宋兄。

  「宋兄說笑了,李某區區一個賤籍雜役,哪兒敢向薛小姐求什麼職位呢?宋兄不知李某好廚藝,李某的心愿,不過是當一個好廚子罷了。

  宋問之終於笑了笑:「早聽我家娘子說過李兄的廚藝驚人,也不要這麼妄自菲薄。」

  確認了眼前這個人不是自己的競爭對手,只是一個雜役,宋問之的眼神開始游移:「李兄你若無其他事,就去瞧新鮮吧,晚些人到齊了反倒不好再去了。」

  這顯然是趕自己走的意思啊,李白稍微愣了愣神,突然想明白了——此處距離薛鳳兒的閨房不遠,薛鳳兒一會兒定要出來,宋問之莫不是在這裡守株待兔?

  看穿了宋問之這點小心思,李白也不多言,朝著宋問之拱拱手,自顧自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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