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Call Me by Your Name（五）
今出川一直盯著窗外不斷後退的景色。
有隻胖鳥飛得過於吃力，以至於讓她覺得並不是鳥在飛，而是她自己在下墜。
肩膀上的重量一直沒有減輕——這讓今出川更加確認了偶像行業的激烈競爭和悲慘的行業生態。
不僅一身病痛，還休息不足。
也不知道菅井為什麼要做偶像——不過，似乎這段時間和橋本待在一起的時間過多，以至於她幾乎無暇再想菅井。
「你怎麼心情又變差了。」
橋本困得睜不開眼，只能悶悶地說道。
她聲帶的震動讓今出川覺得肩膀有些癢，不過，為什麼橋本能夠這麼敏銳地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
「快到了哦——你一直在睡覺。」
今出川壓低聲音提醒她。
「因為是——難得的假期啊。」
橋本拉長了聲音。
「做偶像好辛苦。」
今出川只能這樣做出總結。
兩人出車站的時候，才發現伊勢正在下著小雨。
橋本有些懊悔，「忘記看天氣預報了。」
今出川從背包里掏出雨傘，緩緩撐開：「走吧。」
沒想到今出川這麼細心，橋本的心情有些複雜——竟然被妹妹照顧嗎？
「你熟悉伊勢嗎？」
橋本隨意找了個話題。
「不熟悉。」
今出川回答得直截了當。
「你連東京也不熟悉，你在哪裡長大的啊。」
「我一直在國外，回國不久，你呢？哦，我搜索過你的資料，你是北海道人。」
今出川自問自答，根本沒給橋本說話的機會。
橋本笑了笑，笑容有些複雜，「偶像真是沒有隱私呢。」
今出川悄悄看了一眼她，覺得自己好像說錯了什麼，「我和外祖父不是很熟悉，他應該不會看出破綻，今晚就住在我外祖父家吧。」
橋本點了點頭，沒有提出異議。
虔誠地參拜了一番伊勢神宮，今出川甚至還求了一個御守——但是，毫無變化。
橋本對這個結果毫無感覺，她早就說過，求神拜佛是沒有用的。
今出川倒是有些沮喪，難道要去梵蒂岡？
靈魂這種事情，到底是哪位神靈主管的啊，或許她應該回去翻一翻母親的民俗資料了。
要是橋本知道她心裡的想法，或許會嘲笑一番小渡醫生的唯物主義世界觀真是崩塌得徹底。
「現在怎麼辦呢？」
今出川小聲嘀咕。
「去海邊散會兒步吧，你不要一直皺眉頭，我怕我會因此多了幾條皺紋。」
橋本笑得有些沒心沒肺。
我才不會這樣笑。
今出川在心裡默默地想著，然後悄悄掏出手機在論壇上發帖求助：「與人交換靈魂之後，該怎麼換回來呢？」
發完帖子，她把手機塞進了包里，跟上橋本的步伐。
伊勢是個小地方，安靜，又因為伊勢神宮的存在而顯得有種莫名的莊嚴感。
而這邊的大海，風景很美。
為什麼今出川會下這個結論呢，是因為伊勢海在日本文學中出場的頻率很高，在文藝氣息的加持下，大概是美的吧。
她和橋本提著鞋子深一腳淺一腳地在岸邊散著步，海風有些咸，吹亂了她們的頭髮。
「你為什麼心跳這麼快？」
橋本扭頭問她。
「腎上腺素分泌過多，刺激了竇房結髮出急促的電信號，傳導到房室結，浦氏纖維——」
「小渡醫生不懂人心啊。」
橋本笑著打斷她。
今出川愣了愣，她覺得自己很聰明。
疑惑地看著橋本的背影，她踩上了橋本留下的腳印。 ——
趁橋本洗澡的時候，今出川掏出手機瀏覽著下午發出的帖子的回復。
回復量很慘淡。
「當然是需要真愛之吻啦。」
這是她看到的唯一一條有效回復。
不太科學。
但是靈魂交換本來就是不科學的事情。
這樣一想，似乎也不是沒有道理。
今出川放下手機。
橋本走了出來。
她的頭髮微濕，或許是因為剛沐浴的緣故，臉色明顯有些潮紅，連眼神都蒙上一層霧氣，顯得楚楚可憐。
等等——這是她自己的身體，為什麼自己會覺得自己的身體很魅惑。
小渡醫生陷入了倫理難題。
橋本並不知道這個小屁孩在胡思亂想些什麼東西，只是又感知到了她加速的心跳，很無奈地開口道：「腎上腺素分泌過多的原因是什麼？」
今出川的呼吸有些急促，「刺激。」
她說。
橋本的笑容沒變，「這個模稜兩可的回答很狡猾哦。」
今出川一下子站了起來走近她。
「嘭」
今出川伸出手把橋本逼到了牆上。
「被自己壁咚是怎樣的感受。」
橋本覺得現在的自己可以回答這個奇葩的問題了。
「小渡醫生怎麼了？」
橋本沒有反抗，她想要知道這個小孩在想什麼。
「我找到了一個辦法。」
今出川坦誠地回答她。
「什麼辦法？」
橋本饒有興緻。
「你——」
未說完的句子被火熱的溫度封緘。
今出川扣住橋本的手腕，吻上了她。
身體的溫度交換的瞬間，心神失守。
橋本不知道這一刻重疊的心跳，究竟是誰的心亂了。
今出川還在心裡思考著需不需要像網友說的那樣伸舌頭的時候，世界天旋地轉。
兩人都沒有閉眼，所以很清楚地看到了對方眼神里的自己的變化。
「換回來了。」
今出川在心裡開心地想著。
取得了身體的控制權，橋本立刻放開扣住今出川身體的手，她的手抖了抖，又撫上自己的胸口，結結巴巴地說：「你，你——」
一向能言善辯的橋本奈奈未此時竟然無法組織成句。
今出川倒沒在意她的震驚，而是邁著輕鬆的腳步走向書桌，「網友誠不欺我啊，果然有用，不過他們說需要真愛之吻，娜娜敏，你很愛我嗎？」
橋本倒吸一口冷氣——網友的話你都信？
雖然真的起效果了。
她開始懷疑人生。
今出川已經掏出了紙筆開始寫筆記——這可是醫學奇迹，她獲得諾貝爾醫學獎的希望。
我，即將成為人類靈魂的解密者。
今出川寫下了第一句話。
橋本默默地走了過來躺在書桌旁邊的床上。
被子蓋過了頭頂，世界一瞬間暗了下來。
黑暗中，感覺卻靈敏了起來。
心跳依然快得不行，到底是誰的。
橋本有些煩躁。
小渡醫生，你可不可以平靜一點。
就是一個吻而已，你為什麼心跳這麼快。
你知不知道我可以感受到你的心跳。
她在心裡默默想著。
但是顯然忘記了已經換回身體的她，根本無法再感受今出川的心。
今出川停下了筆，視線移到了身邊床上拱起來的被子上。
如果再親一次，那麼會不會再進行交換呢？
作為醫生的她一向很有實驗精神。
一把拉下橋本的被子，她再次按住橋本扯住被子的手，吻了下去。
橋本瞪大了眼，手動了動，卻無力掀翻身上這個精力十足的人。
今出川在心裡計算著秒數，突然嘴上一陣刺痛，腥味在嘴裡蔓延，讓喜歡甜味的她有些失望地離開了橋本的唇。
「今出川渡！」
橋本沉著臉，嘴角隱隱約約有了一絲血跡。
今出川雙手撐在橋本的兩側，終於感知到了心跳的不正常——因為要得諾貝爾獎，所以太激動了嗎？
橋本一腳把她踹下了床，沉著臉坐在床邊，「今出川。」
今出川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覺得屁股有些痛，心裡有些委屈。
她皺巴著臉看向橋本：「娜娜敏，對不起，我因為想到諾貝爾獎，有些激動，下次實驗之前會告訴你的。」
橋本被她氣笑了，直接把被子扔到了她的頭上，「你打地鋪。」
沒有下次了！
沒有！
橋本在心裡瘋狂刷屏。
這明明是我家，被被子蒙住頭的今出川有些委屈地想著，但明智地咽下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