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久別重逢
——一開始覺得，恨比愛長，但是其實，愛始終比恨更長吧，所以，總有些人，可以久別重逢，破鏡重圓。
「雖然很自作主張——但是我向今出川提到了你。」
課堂間隙，清水凜突然這樣對菅井友香說。
菅井心裡一震，默然無語。
兩個人都沉默了會兒，菅井終於開口，「謝謝了，其實——也沒什麼。」
清水凜點點頭，「總之，不要有遺憾就好了。」
菅井沒再接話，看向窗外的櫻花。
事實上，菅井友香有在一直關注今出川渡，無意間聽父母閑聊時談到今出川即將入學學習院，她便開始不露痕迹地打探起今出川的消息來。開學之後，也拜託作為劍道社社長的好友稍微照顧一下今出川——她知道今出川從小就是個愛勉強自己的小孩，還是需要人在旁邊看著的。
「關心她的話，為什麼自己不去呢。」
當時清水凜這樣問自己。
但是菅井是個很難主動的人，久別重逢，或者說打斷冷戰，都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
今出川和菅井友香都是偏於內斂的人，所以導致了這場友誼走向這樣的多年僵局。
「其實主動一次也沒有什麼的。」
清水凜打斷了她的思緒。
菅井友香頓了頓，最終點了點頭。
「我會——盡量找機會說清楚的。」
總歸心裡還是有些遺憾吧，小時候總是跟在自己身後的孩子，一起長大的那種親密無間，那樣的對自己的全身心的信賴與親近，讓人覺得正在被喜歡著的佔有慾。
菅井友香必須承認，她無法輕易地與這些回憶告別。
「今天你們社團有活動嗎？」
「有——你要去找今出川嗎？」
「會讓她覺得突然和困擾嗎？」
「我覺得應該不會吧，在我的角度來看，今出川其實也有些遺憾的吧，而且感覺今出川是外冷內熱，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很容易就會被哄好的。」
菅井友香莞爾，「你這說的似乎比我還了解她似的。」
不過今出川雖然是這樣容易心軟的人，但是一旦下定決心之後，也是不會輕易改變的人啊，她在心裡微嘆。
另一邊中一的教室里，今出川也正在和鹿野說著同樣的話題。
「鳴醬，今天社團活動結束后不必等我哦，我有點事情。」
今出川戳了戳鹿野，對她說道。
「如果你要我幫你解決你的烹飪成果的話，明天再給我吧。」
「很多食物放了一晚之後就不會那麼好吃了哦」，鹿野覺得有些好笑，「小渡這麼喜歡我做的食物嗎，鹿野我真是感到萬分榮幸呢。」
「因為真的超好吃啊。」
今出川發出真誠的讚美。
「所以小渡要去找那位菅井學姐嗎？」
「嗯。」 ——
常規訓練結束后，今出川迅速地沖了個澡，讓身上沒有了那種黏乎乎的感覺。
收拾好東西之後，今出川無意間抬頭，正好與一直遠遠注視著自己的清水社長對上視線。
今出川背上背包走到清水凜的面前，撓了撓後腦勺，
「那個」「那個」
兩道不同的聲音因為同樣的內容重合到了一起。
兩個人稍微有些尷尬地頓了頓，今出川再次開口，「清水社長，你有什麼事情要說嗎？你先說吧。」
清水也沒和她推辭，直接開口，「菅井想見你。」
意料之中。
事實上當今出川感受到今天清水凜時不時看向自己的若有若無的視線的時候，便大致猜到了。
所以她很鎮定地點了下頭，「我也是來和清水學姐說這件事情的。」
「菅井在活動室門外等你。」
清水凜沒再多說，指了指門口便走開了。
今出川深呼吸了一下，捏緊了書包的帶子，走到門口。
她頓住腳步，回頭看了看清水凜，清水凜正在盡心儘力指導別人，沒有再在意她。
她苦笑了一下，很多以前斤斤計較的東西，現在看來，其實都太過幼稚了。
一門之隔，隔了六年的時光。
「菅井姐姐。」
她推開門，和門外的少女對上眼神。
真的是好久不見。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都這樣想著。
「渡。」
菅井友香小聲地叫了一聲今出川的名字，然後稍微提高了些音量，「邊走邊說吧。」
今出川點了點頭，本來稍微放鬆了些的手又捏緊了書包帶子。
沉默地走了一會兒，今出川漸漸覺得有些尷尬。
「說出來突然覺得有些難過，和菅井姐姐走在一起竟然變得有些尷尬了。」
她坦誠地感嘆。
菅井倒是笑了笑，「因為六年沒怎麼見過了啊——這應該是小渡的問題吧。」
她輕輕錘了一下今出川的肩，「明明是小渡先不理我的。」
用開玩笑的語氣說出來的時候，菅井發現自己的心裡其實還有著委屈和悶氣。
「當時覺得菅井姐姐有了新朋友，所以和姐姐賭氣，也沒想到會發展成這樣。」
今出川輕輕地說，感到有些抱歉。
事實上，菅井因為和清水凜玩而忘記了自己的生日的時候，今出川確實很生氣，想著從此以後就不理她了，但其實並沒有真的想要斷絕這段友情。
但是憤怒和埋怨在長久的冷戰中積累，最終似乎吞噬了以前的歡愉和親密。當今出川去京都過完沒有菅井的假期之後，兩個人也便這樣陷入了僵持。
其實到了現在，憤怒也好，埋怨也好，已經全部煙消雲散了。今出川一度覺得，其實都各自有了新的生活，新的好朋友，沒有必要再闖進對方的生活。
但是好像確實又欠菅井友香一句抱歉，畢竟還是小時候的自己不懂事。
「菅井姐姐，對不起啊。」
今出川終於說出了這句遲到的抱歉，心裡輕鬆了些。
菅井看向她，眼神有些委屈，「說出這句道歉的時候，小渡是覺得解脫了嗎。」
如果連對我的埋怨都沒有了，那是不是一點都不在意我了。
她在心裡悲傷地這樣想著，卻沒有說出口。
今出川看出了她的委屈，有些無措，愣了幾秒，然後學著生田哄自己的樣子，一把抱住菅井友香。
「其實並沒有解脫，因為還想當姐姐的妹妹，還想跟在姐姐後面，還想，被姐姐喜歡——」
「小渡要坦誠一點啊」，想著生田的話，今出川終於不由自主地在菅井友香耳邊說出了真心話。
話說出口，她自己也為自己的坦誠驚了一下，一方面沒想到其實自己對菅井的喜歡和親近並沒有任何褪色，一方面突然反應過來，原來一庫醬不知不覺間對自己的影響已經這麼大了。
菅井感受到少女輕輕的擁抱，鼻子一酸，「小渡，是我忘記了你的生日，不要再生我的氣了，想說這些話很多年了，卻總是說不出口，現在的小渡已經比我勇敢了。」
今出川放開她，向她伸出了手，「記得把我的生日禮物補上。」
菅井破涕為笑，牽住了今出川遞過來的手。
今出川看了看紅色的夕陽，心裡暖暖的。
是小太陽，讓自己漸漸學會了勇敢和坦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