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亞當的肋骨
生田繪梨花略有些沮喪地坐回到了餐桌上，正好，媽媽也把早餐端了出來。
她有些困惑地看著自己盤子里的三明治，又瞥了一眼爸爸媽媽和姐姐的盤子，覺得有些違和。
「他們倆還在洗漱，繪梨花，你餓了可以先吃。」
生田媽媽顯然誤解了生田繪梨花的眼神，以為她是出於對食物的虔誠熱愛才看得這麼認真。
「對了，你的早餐是小渡做的，你要好好吃哦。」
生田媽媽勉強壓制住了臉上的笑意，只是和繪梨花一樣漂亮的眼睛里，依舊殘餘了些淺淺的腹黑的笑。
聽到媽媽的話，生田繪梨花拿起三明治，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她竟然吃得如此津津有味，生田媽媽不由地在心中升起了些對她由衷的尊敬——畢竟，即使是作為媽媽，她也是不會吃繪梨花做的黑暗料理的。沒想到對於小渡的「黑暗料理」，她竟然能吃得這般有滋有味，這就是吃貨嗎？還是，這就是友情的濾鏡？
「看來你真的很喜歡小渡啊。」
生田媽媽感嘆了一句。
「啊？我哪有！」
生田繪梨花反應意外地大，差點兒掀翻了椅子直接倒下去。
「你，這麼激動幹什麼？」
生田媽媽被女兒弄出的巨大動靜驚到了，她下意識伸手扶住她，心中自然地泛起些疑惑來——似乎最近繪梨花對小渡的反應總是很奇怪……
生田繪梨花強行按捺下心中的羞澀，又咬了一大口三明治，含含糊糊地抱怨道：「是媽媽你說得太奇怪了啦。」
生田媽媽沒有再順著這個話題說下去，她溫柔地盯著女兒看了一會兒，才溫和地問道：「三明治好吃嗎？」
生田繪梨花悄悄地抬眼看向她，卻沒想到媽媽本就在關注著自己，所以不經意間對上眼神之後，在媽媽的溫柔注視下，她還是露了些怯，微紅著臉，說得誠懇：「很好吃。她本來就是那種無論想做什麼都能做得很好的人，所以，小渡現在其實已經能做出很好吃的三明治和甜品了。」
聽出了繪梨花話里的真摯，生田媽媽的眼神複雜了短短的一瞬，但又迅速強行恢復了平靜。
「不過話說回來，小渡是獨生女吧？」
她一副隨口提及的樣子。
「嗯。」
生田繪梨花點了點頭。
「那，繪梨花，你和小渡可要一直好好地交往，一直親如姐妹才行啊，對於小渡而言，你應該就像她的親妹妹一樣吧。」
明明媽媽的話說得溫和，可不知道為什麼，生田繪梨花覺得這就像一道驚雷打在耳畔，讓她頓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躲避雷聲。 ——
把小渡和渡邊經紀人送到位於富山的拍攝現場之後，今出川彥並沒有立刻離開。
在造型師的招呼下前去化妝、換衣服的小渡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視線範圍以內之後，他微微低頭看了一下手錶指針所指向的數字，然後抬眼看向身旁的成熟女性，客氣地說道：「渡邊桑，我給劇組訂了餐車，感謝你和劇組的大家對小渡的關照。」
渡邊顯然沒料到這茬兒，連忙道謝：「今出川桑，您真是破費了。」
今出川彥揮了揮手，略過了這個話題，他遠遠地看著天空，本就晦暗的眼神愈發幽深。
「小渡…她平時在乃木坂46里是怎樣的呢？」
他問得突兀，讓渡邊有些愣神。
事實上，其他成員的家人，縱使不在東京居住，live之類的活動，也多會趕來支持一番。但是小渡明明就住在東京，她的家人卻很少來參與、支持她的活動，至少渡邊總共只見過今出川彥兩次——包括這一次。
她曾經無聊的時候也在心裡腹誹過小渡的家庭關係——她的家人是不支持小渡的偶像事業嗎？表現得如此冷漠。
所以乍然間聽到今出川彥的問題，渡邊不由自主地多想了起來，回答得也很謹慎：「小渡平時挺活潑的。適應得很好，表現得也很積極，看上去很喜歡乃木坂46。」
「活潑？」
今出川彥彷彿洞徹一切的眼神和不帶笑意的反問，讓渡邊略感到些許不好意思——總體而言，小渡確實不算一個活潑的人。
「但是至少和繪梨花在一起的時候，小渡挺活潑的。而且，她也會對成員們進行惡作劇之類的啊，是很靠譜又可愛的小孩。」
渡邊還在嘗試著辯解。
今出川彥微微頷首，垂下眼陷入了思考。
其實小渡的眼睛很像他，他們思考的時候的小動作，也很相似。
只是今出川彥比小渡成熟太多，也不近人情得多，所以渡邊並沒有立刻意識到這對父女的相似之處。
她還在心裡腹誹——小渡一個那麼好相處，那麼溫和的人，她的爸爸怎麼會給人這麼大壓力啊？
所幸今出川彥之後也沒有再問她問題，而是放她去進行她的工作，他自己則默默地在一旁觀察著小渡的拍攝，降低了原本有些強烈的存在感。
今出川的拍攝結束得很快，畢竟角色原本就沒多少戲份，青春戀愛電影，連副線都算不上的loveline，當然不可能喧賓奪主。
見到爸爸還在等自己，今出川立刻和副導演說了一下，便先行開溜了。
在今出川彥的注視下，渡邊很識趣地告辭了。
「爸爸，為什麼不帶上渡邊姐姐一起去吃午飯？」
今出川莫名有些抗拒在這個時候和爸爸兩個人單獨相處，總覺得沒什麼好事。
「因為我想和你聊一聊，以你的父親的身份。」
「咔嚓」，安全帶被自然地繫上，今出川彥發動了引擎。
「我覺得你們在拍的這部電影看上去有點無聊。」
今出川彥正視著前方，突然說了一句。
「您才看了一場，又不知道全部劇情。」
今出川小聲地維護了一下《青春之旅》。
「抱歉，但是對於我們這種中年人而言，這樣的劇情確實有些幼稚無聊了。」
這個話題開啟得突然，結束得也突兀。
今出川彥是慣會提前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條的人，所以吃午餐的地點，他也早就訂好了。
依舊是傳統的日料店，傳統的和氏裝修。
還沒有上菜，所以矮几上只有一壺苦蕎茶。
今出川彥把茶杯放在杯托上，很自然地提起了茶壺。
「小渡，人年少的時候，總是看不分明自己和他人的心事。沒有邊界，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不懂得過滿則溢。」
他恰到好處地停止了手上的動作，清亮的茶水水面剛好與杯沿平齊。
「覆水難收。」
他的手腕微動，下一秒，
「滴答」
茶壺口滴落下去的一滴水珠打破了茶水和茶杯之間詭異的平衡。
茶水泛起漣漪，一圈一圈地溢了出去。
今出川下意識伸手，指尖接觸到在桌面蔓延開來的水漬時，灼熱的痛感，讓她不可控地收回了手。
今出川彥默默地觀察著她的動作，這心中嘆了一聲，面上依舊鎮定，彷彿真的只是在繼續談論剛才在車上突兀結束的話題似的。
「所以我覺得這些講青春戀愛的電影挺無聊的。有些東西，是可望不可及的。人與人之間就像平行線一樣，保持適當的距離，才能一直互不干涉地走下去。」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沒有誰註定是誰的肋骨。」
今出川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良久，端著菜的服務員魚貫而入時，她才發出了聲，「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