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春夜如舊（上）
「跟著我做什麼？」
今出川停下腳步，回過頭看向像個小尾巴似的跟在自己身後的星野南，稍感到了些頭痛。
她心情不好的時候，更喜歡一個人待著。
並不是覺得其他人煩人，只是覺得最好不要給人添麻煩，最好不要消耗感情。
所以此刻被小南跟著，她的心裡無措居多。
聽到她的話，星野南不滿地嘟了嘟嘴，邁開小短腿往前走了一大步，直直地撞在了她的後背上，撞得連原本下盤很穩的她也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幾步。
「幹嘛對我這麼凶？」
星野南抱住她的腰，小腦袋埋在她的肩窩上，瓮聲瓮氣地說著。
今出川微微搖了搖頭，步子邁得小小的，帶著小南緩緩往前走。
「我沒有凶你。只是，小南，你幹嘛跟著我一起下車，你今天不回家了嗎？」
星野南晃了晃腦袋，隔著一層薄薄的衣服，今出川覺得蝴蝶骨有些癢。
「那跟我回我家吧，但是我不能陪你玩，家教還在我家等著給我補課呢。」
今出川對她的寬容度向來很高，既然她想跟著自己，便也由著她去了。
星野南被今出川帶著亦步亦趨地往前走著，她依舊半個身子掛在今出川身上，一副懶散的樣子，卻又悄悄地調整邁步的頻率，在終於調整到和小渡一致的時候，她的心裡開始泛起一種秘而不宣的喜悅。
晚風輕飄飄地從身旁拂過，吹起了些許她耳畔的碎發，讓她的耳朵痒痒的，然後泛起一層淺淺的薄薄的粉色。
她看著小渡頭頂的碎發也被吹起，幾縷呆毛被春風裹挾著東倒西歪的，雖然顯得有幾分可愛，但更多的是那種少年人的不羈和清爽的帥氣。
果然還是短髮比較好。
星野南默默地想著。
她喜歡這樣的春天。
她們在風中，一起無聲地往前走著。
風聲落在了少女揚起的發梢和地面的葉片上，也落在了昏黃的路燈和繞著燈光轉悠著的飛蛾的影子上。月色時而皎潔清朗，時而在翻滾的雲層下迅速晦暗。
她踩著她的影子，看著兩個影子重合在一起，心裡天馬行空地希望著這條路走不到盡頭。
希望這個帶著粘稠濕氣的春夜，漫無邊際。
「我在旁邊看著你就好。」
她隔了很長的間隙才開口回答，讓今出川愣了一下神之後才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
小南的乖巧讓她感到了些許抱歉。
「感覺我是不是該去裝套ps4之類的，要不然你們來做客的時候，會很無聊的吧？」
今出川昂了昂頭，認真地和星野南商量著這件事兒。
星野南下意識咬了咬腮幫，心中莫名有些堵，她在今出川耳邊小聲嘀咕：「小渡，你不要這麼善解人意好不好？眾口難調，並不是所有人都喜歡打遊戲…而且，最重要的，是你喜不喜歡打遊戲，先照顧好自己，再去考慮別人。」
她本不是一個會想很多的人，更不是一個擅長長篇大論的人。
不開心了就吃麵包，開心了也吃麵包。
她總是活得比很多人更簡單。
一口氣說這麼多，連她自己都被驚到了。
但是驚訝之後，她又有些沾沾自喜。
我是不是說得很有道理？
她連忙鬆開了今出川，和她並排站著，目光炯炯地看著她。希翼著得到誇獎。
但是事情
和小南對視了一會兒，今出川默然無語地移開了視線。
「謝謝小南。」
今出川的兩根手指拽著星野南的袖角，竟然隱隱露了些委屈的情緒。
星野南順勢牽住她的手，難得地有種小大人般的成熟。
她問道：「娜娜敏欺負了你嗎？剛剛在車上，我看見你抹眼淚了。」
沒等今出川說話，她已經自問自答了起來：「娜娜敏真壞！上次也是！竟然背著大家偷偷和小渡你洗澡！還偷拍！太壞了！」
今出川被她可愛的語氣逗笑了，盈滿笑意的酒窩終於放肆地露了出來。
「娜娜敏是個好人。」
今出川反握住小南的手，正經地做了總結。
「她沒欺負我。」
她又補充了一句。
想到娜娜敏因為自己的眼淚而手足無措的樣子，今出川喃喃道：「該說是我在欺負她才對。」
偏偏賴在娜娜敏身邊，也是仗著她對自己心軟吧。
星野南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她嘆了口氣，軟軟地說道：「從沒聽過你說別人的不好。」
這樣當然好。
小渡是天下最好的人。
她這樣想著，卻又莫名地覺得心裡鈍痛得難受。
這樣真的好嗎？
十幾歲的姑娘，愛恨總是藏不住的。
年齡相仿的女孩子在一起，艷羨，嫉妒，惡意，總是難以避免的。
偶像的世界里，總是和別人比較、比較、再比較。
可是小渡卻就像是天然地屏蔽了這些無法避免的陰暗似的。
她就像是在自己的世界里獨自閃爍的星星，距離大家好遠好遠。
今出川的話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小南你不是也一樣嗎？一樣的不說別人壞話。」
今出川輕輕地捏了捏小南的指尖，眼裡難得地閃爍著狡黠的調皮。
星野南沒吭聲，她悄悄地摩挲著今出川的手指，心想，我是想向你靠近。
沒有哪顆星星會一直孤獨。
我的問候一定會跨過星河，傳達給你和星星。
手指不老實地往上延伸，觸及到小渡光潔的手腕時，她愣了愣，下意識反問道：「你的手繩呢？」
小渡手上的哆啦A夢手繩，帶了很多年，她都看習慣了。
之前沒有意識到，現在才發現，她的手腕上，竟然沒有那被她珍重得不行的手繩了。
這讓星野南十分困惑。
今出川只是小小地皺起了眉頭，「你送我的戒指我也取下來了。都放在我房間的柜子里。帶久了會磨損，還不如好好放著，才能留久一些。」
星野南覺得今出川說得十分沒道理，但是她又不像生田那樣慣會胡攪蠻纏，想要反駁，卻又無法組織成邏輯自洽條理清晰的語言。一時之間憋屈得難受，直接掙脫了今出川的手，狠狠地給了她一拳。
「…」
今出川捂住了肩，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才爍：「你的手不痛嗎？」
星野南扁了扁嘴，扭過頭去，不想看她。
小拳頭已經被藏到了身後，在沉沉的夜色下，確實有些泛紅。
手好像是有些痛。
但是和心裡翻滾著的那種由無力感而生的鈍痛相比，又過於微不足道了。
今出川輕輕握住她藏在背後的手，溫柔地gei她揉了揉。
「小南，不要難過了，我覺得這樣好好地放著更好，我會一直珍藏的。」
星野南拽住她，毛茸茸的小腦袋果斷地湊近了她的鎖骨。
下一秒，今出川感受到了她牙齒的尖利。
她向來很能忍耐疼痛，此刻卻覺得有些腳軟，有些暈眩。
在敏感的肌膚上，痛和癢交織著，還有些黏糊糊的濕潤。
下雨了。
細密的水珠灑在她的臉上的時候，她聞到了一種含著些花香的塵土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