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春潮帶雨(下)
扶著今出川下車,生田繪梨花回頭看了一眼遠去的計程車,心中有種莫名的帶了些酸澀的快意。
「你看到那個大叔的眼神沒有,在陌生人眼中,你對我的親密接觸屬於情侶範疇。只有你,還想著我們會做所謂的永遠的好朋友。」
她死死地盯著小渡,卻只看到小渡清澈的眼裡明顯的困惑和迷茫。
「哎,和現在的你說不清。」
生田繪梨花略有些懊惱地拍了今出川的後腦勺一把,無視了今出川的困惑,直接伸手從今出川的口袋中掏出了她家的鑰匙。
鎖芯在鎖孔中轉動,然後褐色的大門緩緩開啟。
玄關一片黑暗,室內也毫無光線,想必小渡家裡又沒有人。
她總是一個人。
生田繪梨花按下開關。
暖黃色的光充盈了玄關,讓她清晰地看到了玄關的牆上,那幅剛勁有力的書法作品。
她曾經聽小渡介紹過,是「日就月將,學有緝熙於光明」。
但是,怎樣才算是光明正道呢?
她這樣問的時候,小渡並沒有給出答案。
其實,小渡也不知道吧。
她的視線從牆上的裝飾,緩緩地移到了身邊坐在小板凳上換鞋的小渡身上。
這麼多年了,她依舊喜歡黑柴拖鞋,也不知道準備了多少同款。
小渡好像總是日復一日地堅持著很多事情。喜歡的食物,直到現在也一成不變;童年的時候喜歡的動漫角色,都已經在成年邊緣了竟然還沒有厭倦。喜歡甜食,喜歡藍色,習慣抿嘴笑,習慣局促的時候捏緊手邊的東西,那麼多的小習慣,依舊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可是她們卻已經快成為大人了,無論是法律意義上,還是生理意義上。
大概沒有人會是彼得潘。
但是她有時確實會有種不切實際的妄想,如果她們永遠是放學后戴著小黃帽排隊一起回家的小朋友,是不是會很好。小朋友的世界很小,都是彼此的第一選擇。唯一的最要好的朋友,傾訴秘密的第一對象,唯一的一起同行的人。
可是,什麼時候起,多了些慾望呢?
不想被當成妹妹,不僅僅想當朋友,也不僅僅只想同行短短的的一段路。
佔有慾在瘋狂洶湧,想永遠在一起,想做永遠的第一選擇。
甚至,不僅僅想要十指相扣,也不僅僅想要緊緊擁抱,還想要更親密的接觸,想…
她的喉結下意識滑動了一下,放在身側的手也小幅度地動了動,觸及到了小渡的指尖。
和平時的微涼不一樣,小渡的指尖有些發燙。
生田繪梨花順勢抓住了她的手,又摸了摸她的額頭,有些燙。
不知道是在發熱,還是怎樣。
「以後不要喝酒了。」
她對著今出川低低地說了一句,心中卻是不知面向何人的埋怨。
今出川只是轉頭看她,依舊一副軟軟糯糯的樣子,但是眸子卻清亮得厲害。
目光炯炯,看得她有些燒。
「看我幹嘛!你要洗澡嗎?洗完澡之後還要吃點葯——萬一半夜發熱了怎麼辦?」
真奇怪,這種照顧人的感覺。
但——又有種奇異的滿足感。
果然,無論如何,還是想要在一起啊。
生田繪梨花牽著今出川往前走,今出川反握住她的手,很乖地亦步亦趨地跟著。
「嗯。」
過了好一會兒之後,今出川才輕輕地點了點頭。
生田繪梨花想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指的是洗澡的事情。這副好說話卻又有些遲鈍的樣子,讓生田繪梨花一時之間難以辨別現在的她到底還有沒有理智。
但是今出川並沒有管她,而是放開了她的手,直接朝卧室走去。
生田繪梨花困惑地看著她的後腦勺,心想,難道小渡是清醒了嗎?
雖然心中很迷惑,但是生田繪梨花還是趕緊跟上了今出川的腳步,慢吞吞地走在她的身後。虛虛地抬手護住她,避免她腿軟摔倒。
今出川走進漆黑的卧室,並沒有伸手開燈。
生田繪梨花趕緊按下牆邊的開關,燈亮起的時候,她才小小地鬆了口氣。
真是奇怪,怎麼這人突然就不怕黑了?
「我給你找睡衣?你自己去洗澡吧。」
雖然心裡有很危險的想法——畢竟,她可還記得上次娜娜敏給小渡洗澡的事情。
可是,生田繪梨花倔強地抿著嘴,作出了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我才不像娜娜敏那樣惡劣!
她真的打開了小渡的衣櫃開始翻找起來。
小渡是有些許強迫症的人,她的衣櫃非常整齊,不同的衣物都擺放在固定的位置上,所以生田繪梨花很快就找到了她的睡衣和貼身衣物。
她轉過身來的時候,卻被一陣大力按在了衣柜上。
木製的冰涼衣櫃,讓她覺得後背發涼。
身前卻又是灼熱的呼吸和體溫。
冰火兩重天的感覺,讓她有些失神,手中的衣物輕飄飄地落在了地板上。
這種時刻,失神一瞬,露出了一絲破綻,就會立刻處於下風。
生田繪梨花就是這樣。
回過神來的時候,她的手已經被今出川緊緊禁錮住了。
小渡的力氣很大。
以前都是她在讓著自己。
此刻,生田繪梨花清晰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繪梨花。」
雖然動作很霸道,但是今出川說話的腔調竟然有些楚楚可憐。
這讓原本有些暈乎的生田繪梨花瞬間清醒過來,很是不爽,沒好氣地說道:「你委屈什麼呀!」
明明很委屈的人是我好不好。
讓你說出一句喜歡我,比讓你去天上摘星星還更難似的,
今出川的表情更委屈了,她並沒有放開生田繪梨花,反倒湊得更近了些。
近到可以數清楚對方到底有多少根眼睫毛的距離。
生田繪梨花垂下眼,錯開了和今出川之間的對視。
竟然有些害羞。
她有些懊惱——害羞什麼害羞!不是應該勇往直前才對嗎?
這樣想著,她深吸了口氣,本想抬頭繼續看小渡,卻突然地——
鼻尖感受到了對方濕熱的呼吸,唇上是柔軟的觸感。
被親了?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愣。
今出川卻鬆開了她的手,輕輕地蒙住了她的眼睛。
失去視覺之後,觸覺愈發靈敏起來,對於親密接觸,敏感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敏感到全身立刻發燙,發軟。
對方像沒長牙的小狗崽似的,這樣的親昵,強勢卻又沒有攻擊性。
綿長又柔軟的吻,讓她漸漸變得暈暈乎乎的,甚至有些腿軟。
完全失去了力氣。
她順勢摟住了今出川的後頸,整個人都貼在了她的身上。
只覺得像是直面潮汐,歡愉一波一波地湧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她們倒在了床上。
「咚咚咚——」
敲門聲突然響起,但是理智還沒有回籠。
「小渡,你回來了嗎?我有事和你說。」
是今出川叔叔的聲音。
生田繪梨花頓時從靈魂的戰慄中回過神來,一把推開今出川。
「你爸爸回來了?」
生田繪梨花喘息著說道,說得極其小聲。
話一出口,她又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
怎麼有種背德感?
她用手撐在床上,俯視著乖乖躺在床上的今出川。
小渡唇上的口紅完全花了,唇邊一圈紅暈,看上去竟然有些性感。
麻衣樣她們留在她下巴上的口紅印,已經被自己的牙印覆蓋掉了。
這讓她有一絲絲心虛,但更多的,是得意,是理直氣壯。
「小渡?」
今出川叔叔的聲音再次響起,生田繪梨花終於從親密行為的餘韻中徹底清醒了。
怎麼辦?
床上,是衣衫不整的小渡。
門外,是她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