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阿拉伯商人
從城市區域劃分的格局也可以看出商貿在城市產業中舉足輕重的地位，從城堡大門到市中心到港口區，三點連接一條直線是城區最重要的和寬闊的道路。
主幹道兩側，排滿了售賣各式商品的店鋪，除了鹽糖油糧等本地常見和必須的貨品外還有不少外來的稀罕貨，義大利的乳酪和手工藝品，希臘的葡萄酒和橄欖油，阿拉伯的地毯與椰棗，埃及的紙莎草和棉布.……
其門類之繁多，種類之齊全，商貿之昌盛完全不像黑暗中世紀的畫風。街道寬闊處還有一些行商擺攤吆喝著，雖然多是基礎的原材料和簡單的手工藝品，但勝在風格多樣，數量眾多。
來往行人摩肩擦踵，不同區域原本涇渭分明人們都在此處交匯，麻衣與華服並肩，破衣爛衫的力工被身著皮甲的士兵一把推開，喝的伶仃大醉的水手被酒館的酒保扔出大門，富態的商人喝罵著偷懶的僱工，每次大車經過擠開人群都會傳來相互推搡的抱怨。
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熱鬧非凡，恍惚間竟讓他產生了一些在異世冒險的感覺。
而且在靠近市中心的地方還有一些畫家，歌唱家，吟遊詩人，雜耍等藝術工作者在表演。這說明其城市內居民的富裕程度和文明程度達到了一個較高的水平。
一路上不時有本地的好奇人士對他與眾不同的樣貌指指點點，但他身後強壯的護衛跟班顯然打消了任何人主動上前攀談的慾望。所以喬楓邊走邊看，不時主動借著問價的機會攀談，了解本地的商貨行情與風土人情。
他打算按照港產鬼片的套路採買一些材料，盡量使用電影已經成熟的技巧，木劍（買了材料自己削），蠟燭，硃砂（只要是紅色的礦石粉末就行），硫磺，草木灰，雞血，細鹽.……
有的就買，沒有的就找近似的，他又不打算真的靠材料生效，只要方便自己記憶，被問到時有套詞回答，儀式感強烈，夠神秘夠唬人就可以了。
這時一個攤位吸引到了喬楓的注意力。
那是一個看衣著風格是沙漠游商的攤位，幾輛馬車支出的平台上販賣的都是沙漠常見的貨物，玉石，果乾，以及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例如一些整齊碼好的，煙盒大小呈青灰色的脂狀方塊。
喬楓若有所思的拿起一塊聞了聞，又用指甲刮下一層碎屑在手上搓了搓，竟然是肥皂!？
他看了看攤位上的招牌，木板上果然歪歪扭扭的寫著一些主要商品的名字和對應的阿拉伯數字模樣的文字。
雖然他知道肥皂最早是地中海東岸的腓尼基人發明的，也就是後世敘利亞所在的位置，但是上千年了，與他在現代時親戚去土耳其旅遊帶回來的手工皂竟然沒太大區別。
幾個夥計模樣的在前面招攬生意和跟客人談價還價，幾個身穿白色罩袍但料子上乘精美老闆模樣的大鬍子則在攤位後面比劃交流著什麼。其中一個大鬍子商人看到喬楓在這裡看貨看的認真，也不在意他身後的強壯護衛，停下交談走過來熱情的招呼生意。
「尊敬的客人，您有什麼需要？我的攤位上應有盡有。」
大鬍子面像顯老，聲音卻很年輕「不過數量已經不多了，錯過的話您可就要下一個季度才能看到我們嘍。」
這句話用的是流利的本地語言，喬楓能分辨的出，而不是剛剛這個沙漠商人和同族人交流時用的異族語言。
「當然。」喬楓在對方驚詫的目光中用對方本族的語言說道「這些是肥皂么？我很喜歡，我包了。」
來之前他已經了解過自己此行可以支配的金錢，按木板上的標價全部吃下處綽綽有餘。更重要的是賣對方個好，以方便深入交流。
此地的真實的信息，他需要一個合適的詢問對象。身旁名為伊萊的嚮導，無論是身為底層人類侍衛還是此行監視者的身份，他都不方便詢問太多，對方也不會知曉和回答很多，而沙漠游商則是一個合適的談話對象。
他可以和對方用沙漠語交流防止泄露，對方不是坐商沒有本地盤根錯節的利益也不會在此逗留太久，並且這個時代的沙漠商人基本都來自阿拉伯半島，東西方文化交流的樞紐。
面對通曉本族語言，又財大氣粗的豪爽客人，大鬍子自然是好奇心重，交談甚歡。
交談后了解到這位名為哈希姆的沙漠商人只是因沙漠風沙大，又都蓄鬚，衣著上簡單樸素，才顯得老相，實際上是才不過二十四五歲的年輕人，跟著他的叔叔來此地游商賣貨。
反正身邊的護衛聽不懂，他又有所圖，便以對方好奇通曉對方語言為引，重說了一遍自己的虛構的傳奇經歷。
沙漠商人確實是年輕，完全被喬楓描繪的波瀾壯闊的萬裏海上遠航所震懾。
「沒想到您通慧這麼多種的語言，更有如此傳奇的經歷，您簡直有資格成為蘇丹的座上賓，在蘇丹的宴席上向貴族講述您旅途的故事。」
阿拉伯商人發自內心的讚歎道。
蘇丹是這個時代阿拉伯世界的皇帝，阿拉伯，就是後世石油土豪那幫國家所在區域，中國古代也稱之為「大食」。
從唐代開始這些商人就開始泛海交流，開啟了中國最早對西方的海外貿易。並且長期處於東西方交通文化的樞紐，慣於做各種財貨的二道販子，可以說當今對「國際形式」最為了解的一群人。
並且因為長期從事海貿，更是了解這個時代海上航行的艱難險阻，更遑論當今還沒有人繞行非洲直取歐洲，完全不經他們倒手的航路存在。
於是被震驚之後，阿拉伯商人言語之間更是變得親熱無比。
於是面對喬楓這樣的「傳奇冒險家」，哈希姆這個年輕人事無巨細的回答了喬楓所有想了解的問題。
不僅如此還主動自報家門的敘述自己來歷，他的家族還未夠資格參與海貿這一利潤豐厚的領域，主要帶領商隊在黑海西部沿岸一帶行走，此地是他們每年必經的一站。大宗貿易是跟本地商站的果乾一類，現在車架上擺的只是臨走前散賣的一些貨底和沿途捎帶的零碎。
但知無不言的哈希姆畢竟見識還是淺薄，所以喬楓瞥了瞥哈希姆身後不遠處，看這邊聊的熱鬧，頻頻側目的同款衣裝幾個的長者，心中有了計較。
與忽悠維克多同樣的方式，在時間與手頭資源不充分的情況下，喬楓需要一些做一些更能超乎對方想象力的事來降低對方的戒防心。
於是他打斷還在滔滔不絕言無不盡中的哈希姆，在對方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喬楓憑藉自己加強后的記憶力，抓了一把玫紅碎小的葡萄乾開始在木板上描圖擺畫。
擺完后哈希姆仍然一臉迷惑，用探尋的目光看向喬楓。於是喬楓在圖上某個地方虛點了幾下。
「聽說您來自聖城麥加……」
哈希姆緊皺的眉頭，逐漸舒展，進而雙目放光。
阿拉伯半島那獨特的靴子地形在喬楓指在那腳踝部分后，已經讓走南闖北行商多年的大鬍子領會到了此圖的意義。
而當喬楓繼續虛點並解說東亞，馬六甲海峽，印度半島，非洲最南端，地中海的門戶直布羅陀海峽，並虛畫整個從東方至西方的航線后，大鬍子更是如遭雷亟，驚得他不由自主的伸手在地圖上指指點點，張大了嘴巴卻話都說不利索。
「這..這..」
卻又不敢妄動一下怕稍許打亂了葡萄乾的擺放位置。
這一刻喬楓傳奇航海家的形象無比豐滿，於是趁熱打鐵。
「就像之前跟您講過的，我初來乍到，對此地還不熟悉，阿拉伯的商人遊歷廣泛，可否告知周邊的形勢呢？」
哈希姆顯然已意識到站在他面前的這位不是「凡人」。並且喬楓一直用對方母語交談，身後一直站著幾個本地士兵打扮的壯漢，這個還算機靈的小夥子充分領會到了喬楓話里話外的意思。
於是哈希姆先跑回自己的長輩身邊耳語一番，得到回復后又跑回來並改換成本地語言，借口本地不是合適的聊天場所，得遇高人不可交臂而失之，盛情邀請喬楓一干人等去他們的商館小坐。
商人果然善於察言觀色，喬楓微笑點頭表示同意，欣然而往。
大鬍子哈希姆也不多啰嗦，招呼下人收拾東西，並在徵求到喬楓的同意后，讓僕人用炭筆將葡萄地圖拓印到木板上，一併帶走。
阿拉伯商人的商站也在商業區，就在臨街，不算太遠。
商站從裡到外都有一股濃郁的阿拉伯風格，進屋后哈希姆邀請他坐到地毯上，又從后屋請來一串同樣身穿淺色長袍罩袍，頭戴白帽或纏頭巾的大鬍子或八字鬍中年男人，相互間行禮問好，如果不是衣服顏色上略有區分，幾乎分不清誰是誰。
哈希姆先向喬楓介紹了本地商站的館長，沙漠區域各大商隊的領隊，以及常駐本地的頭面人物，又向他的同胞們隆重介紹了傳奇的冒險家喬布斯先生，以及偉大的冒險經歷，並把拓印著亞歐非地圖的木板相互傳閱給其他人。
傳閱過地圖的人無不咂舌驚詫，在場眾人對喬楓的態度更是恭敬有加，后不斷的詢問旅途的經歷。
說是相互交流，但幾乎都是阿拉伯商人們問，喬楓答。
不過他來者不拒，大編特編。就算幾處有明顯失誤的地方，也沒人能指出他的疏漏，只認為是自己孤陋寡聞。
因為隨著話題的不斷延伸，他已經從地圖講到東西方風俗文化的不同，山川河流這些地理因素是如何從參與文化文明形成的。從航海講到海船製作，鐵殼船和縱帆船的可能性和原理。
講到航行中如何保存食物淡水，食物腐敗與變質的原因，敗血症的成因與治療方式，什麼是細菌，什麼是微生物。航行中如何避免生病，免疫學和人類解刨學。
以及航行中如何定位，什麼是經度緯度。擴展涉及到天文，地理，醫藥，物理，化學，數學.……林林總總，方方面面。
在當前這個時間點，阿拉伯科學文化是比歐洲發達的多的，在座的眾人都算行業翹楚，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穩穩的精英階層，簡單的科學知識和科學素養都是足夠的。
而現代人在某些領域知識的深度上可能還有不如古代人的地方，但生活在互聯網時代，一個信息大爆炸，嘴炮滿天飛的時代，現代人對比古代人在知識的廣博度上完全是天上地下，完全是碾壓姿勢，他拿出在網上跟人吹牛打屁胡侃的半分本事幾乎怎麼說怎麼是。
他所說的話，描繪的世界，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匪夷所思，難以置信，卻很有道理，不信不行。
於是他隨便一句就可以擊碎某個領域多年的桎梏，千年難解的謎題也能被一語道破，某些當前時代天馬行空的幻想他也能拿出切合實際的理論。
特別是喬楓用手指在木板地圖上描繪了如何設計建造一座溝通紅海和地中海的蘇伊士運河，從此從印度洋來的船隻將不再經陸路轉運制達地中海沿岸港口的宏偉計劃，全都驚的都一個個站了起來。
而當最後他搬出一些「簡單」的天文知識后所有的人全都開始兩眼發直了。在在座的眾人看來，喬楓幾乎無所不知，他們不但為其傳奇經歷嘆服，更被淵博的知識所折服。
說到後面基本都是喬楓一人在佈道，其他人只聽，因為不知道該怎麼插話了。其中邀請他來的年輕人已經徹底被刷到了崇敬聲望，不斷的跟身旁的人竊竊私語，開始用「先知」來稱呼他了。
等喬楓停下來，喝一口阿拉伯特色飲品潤嗓子時，場面竟一時有點冷場。
不過這就是他想要的，這是此等條件下最快拉近雙方關係打消對方顧慮的方式。就像馬雲跟你借一萬塊錢，你會考慮他還不還得起么？
於是他輕咳一聲，轉開話題把此行的目的再次詢問在場眾人。
「奧，原來您是想了解此地的風俗人情啊，好說，好說。」
經過之前的對比，等喬楓詢問細節時，這種「小事」阿拉伯商人們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喬楓借著喝水的機會瞄了幾次杵在他身後的護衛，見對方左顧右盼，但毫不擔心。
除了一開始相互介紹和道明來意時用的本地語言，後面全程都是這些阿拉伯人的母語，一圈人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就算是聽得懂的都會腦子發懵，更何況這幾個完全聽不懂的莽夫。
後續如有調查也調查不齣子丑寅卯，調查出來了也只會增加他身上的神秘色彩。
於是經過充分而友好的會談，憑藉超越時代千年的見識與閱歷，喬楓不但將一干阿拉伯商人忽悠到了頂禮膜拜的程度。還終於從這些第三方口中，較為真實詳細的了解了當前所在地的基礎信息。
這個領地是以怎樣的規則在運行，這個存在超自然生物的世界又發生了如何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