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興許是愛上了
28、興許是愛上了
任欽天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走到這一步。
兒時娘親的教誨，劉家莊的莊訓，原來在要來的終於到來之時，它們終究是躲不過被拋諸腦後的命運。屆時山花依舊爛漫，綠樹仍舊成蔭，農民一如既往地挑著水進行澆灌，一切貌似都沒有什麽變化，隻是有些東西，到底還是變了。例如，某位倒下了的男子的心。
盡管暈眩，男子腦海裏還是快速地倒流著從前：
不大的墳塚，周邊的雜草卻清理得非常的幹淨，與一般墳墓不同的是，一個墳墓之上，卻立著兩個墓碑。墓碑上分別是醒目的幾個字：“劉家莊左護法 藍若風之墓”以及“劉家莊左護法之妻 簡婉兒之墓”。
“感情本是這麽一件害人的東西，”娘親的臉龐映入眼簾，半蹲著的女子伸手輕輕撫摸著男孩的臉，為他擦拭著這個年齡本不該識得的悲哀，與因著這悲哀淌下的淚。
舅舅的死，正是他初識無情之時。
劉家莊大名鼎鼎的左護法，向來以做事果斷著稱的這麽一個男人，卻因為感情而丟失了性命。在護送莊中重要物品的途中，不僅被截途，還被抓走了自己的夫人。匆匆地藏好押送物品後，藍若風還是決定返回追蹤夫人的行蹤，結果卻因此中了敵人的詭計，二人性命無一幸免。
“他本可以回到莊中再從長計議，卻在這麽重要的關頭丟了理智。”女子對著墓碑感歎，離開這世上的，可是自己的大哥啊！再將頭轉回身前的男孩，諄諄教誨道：
“慕山，往後無論是為了何人，萬萬不能因著這感情之事而迷失了方向。”
劉慕山抬眼，哭紅了的雙眼有點迷離。像是疑問，更似質問，他帶著濃重的鼻音問到：“那如果被抓的是爹爹，娘親你會如何？”
隻見女子先是一怔，再次將頭轉至墳前，漠然地道：“回莊。”雙眼卻在對上那兩個相貼的墓碑後，劃下兩行熱淚。
劉家莊的莊規也本是如此，禁止感情用事，藍若風一事後更是無人敢違背。雖則不會有什麽莊中禁止相愛的變態條例，不過自孩童至老叟，憐憫、同情是不允許表現的情愫，意氣用事更是不曾出現。
隻怕自己今日這事，還是那事後違反莊中條例的第一個。
任欽天忍著背脊上傳來的疼痛感，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如此這般的倒在了血泊中，可有幾分烈士的形象？
嗬，烈士嗎，自己可不曾稀罕過……針對自己今日這做法，過多的解釋也許都沒有用，要是非得給出個什麽原因的話……
興許，是愛上了吧。
也許是失血過多的原因，本來極不想合上的雙眼，卻終因眼前的景象隻剩花白，眼皮子還是不聽使喚地合上了。
而在他合上雙眼之前，瞳孔裏的，是一張驚慌了的臉。
“任大哥，任大哥……”他聽到她在呼喚著自己，隻是之後，就沒有之後了。
在任欽天為自己擋了一劍後，海棠抱住那倒下的身體，一時半會地竟然還有點手忙腳亂，但眼見剛才甩了任欽天一劍的紫衣男子舉起手，正欲再補一刀，海棠沒有多想，掄過手上的雙棲劍，使出渾身的力氣將其擲向那紫衣男子。
隻聽一聲倒抽氣聲，盡管紫衣男子迅速地用劍阻擋，還是硬生生地被衝擊至五米之外。
“任大哥？”無論自己再怎麽的叫喚，懷裏的男子都沒有回應，海棠隻覺雖然隻有這麽一瞬間，世界卻失色了不少。無邊的黑暗與孤獨終於還是來了，在上天看在自己有幾分可憐，而派出兩名陪伴的人之後。
為什麽呢？
為什麽要將他們都奪走？
難道我就注定了是連累他人的那個，就注定了是失去的那個？
可惜這世上有太多的疑問，卻沒多少個知道答案的人。低頭看看懷裏那俊美的、卻失了血色的臉龐，海棠還是忍不住淚濕了眼眶，自師傅去世後，第一次落淚。而待她緩緩地抬起頭，哭紅了的眼卻變為被憤怒之感所充斥。
紫衣人在被逼得節節後退後，好不容易踉蹌地站了起來，強忍住胸口中湧出的血腥感，還沒來得及感歎“對手身手果真不簡單，”就因為看到海棠那雙殺紅了的眼，腦子裏頓時被滲人的恐怖感所占據。
“你，你要幹什麽……”紫衣人不安地又倒退了幾步，心裏滿是不祥的預感。
我要幹什麽嗎？也沒要幹什麽，隻是……上天為我做了那麽多，我總得回敬點什麽吧？
就在刹那間，海棠的身上湧現出了妖豔的紫氣，紫氣蔓延的速度不快，卻是撩人的纏繞。繼紫氣出現之後，海棠的雙眼也出奇地從那血色的紅，逐漸變成妖冶的紫，一抹純真的笑容浮現在了嘴角，卻在此等氛圍中染上了幾分邪惡的色彩。
紫衣人越發地覺得事情不對勁，轉身就欲逃跑，雙腿卻像是中了蠱般根本無法動彈，他啞了啞嗓子想要說些什麽，卻發現此時竟然連喉嚨都無法控製了！強大的恐懼感襲來，卻根本無法逃脫……
而就在紫衣人轉身逃跑的時候，海棠身上紫氣蔓延的速度極升。海棠本人也漸漸地意識到了身體內的反常——五髒六腑就像被萬千昆蟲啃噬般。海棠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立即想要去抑製這難受的感覺，卻為時已晚。
“呃……”忍不住伸手撫過胸膛，體內越是難受，身上散發出的紫氣就蔓延得越是厲害，身邊的紫氣彌漫至整個會場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啊——”抱著頭，海棠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叫了起來，她隻覺得頭痛欲裂，體內翻騰得也很是厲害，似乎有一種力量一定要發泄出來。
頃刻間，會場每處都響徹了這聲叫喊，展區的牆壁開始出現裂縫，就連地基，也變得搖晃。
“怎麽回事……”本來還處於鬥爭狀態的眾人聽到這聲慘叫，都紛紛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丟了武器，捂住雙耳，看到彌漫開來的紫氣心裏更是焦急，打鬥什麽的已經不再重要了，均以最快的速度使著輕功撤到了場外……
“轟——”會場外牆像是受到什麽力量的衝擊，裂痕越來越大，伴隨著這麽一聲巨響，偌大的會場，一瞬間化為烏有。
待陸雨澤等人回過神來，不僅會場被摧毀了，就連無花宮的人都撤退了，再細看周圍，心裏剛想著“還好，傷殘的人員並不多”時，卻聽到了殷無悔的叫喊：
“任欽天，你醒醒，任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