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夢魘纏繞
南琉渙這才意識到月翩翩誤會了,開口正想解釋,又覺得沒有必要,沒做過的事何必解釋,而且她誤會了也好,這樣興許不會對他抱有什麽希望。
隻是她這般傷痛的眼神宛若利劍,也刺得他心裏陣陣鈍痛。
月翩翩慢慢後退著,她其實還以為南琉渙會張嘴解釋給她聽什麽,卻發現自己實在病入膏肓自作多情。轉身跑開,那裙子再次不作美,月翩翩跨過門檻的時候再度被絆倒。
“翩翩.……”南琉渙一聲急呼,伸手要拉住她的時候已經晚了一步。
月翩翩已經雙膝重重地落地,摔得生疼。
“疼不疼?”南琉渙見月翩翩一跤摔那麽狠,心也猛地一震,管不了其他的,上去查看月翩翩傷勢。
月翩翩站不起來,但是也不想讓南琉渙扶她,便翻身坐在地上,索性不起來。
“怎麽不疼?”月翩翩惱的是方才的事情,這會兒正鬧郡主脾氣,抓著那裙擺就一條條撕開。
真是枉費了她的心意,枉費了她的癡情,偏偏人家不稀罕。
南琉渙心知肚明月翩翩在氣些什麽,隻是沒有解釋的打算,月翩翩摔得那麽重,他不能任她坐在這邊耍脾氣,便伸手要抱她起來。
誰知道月翩翩強地狠,剛剛的事情在她心裏留下了不少的傷疤,南琉渙剛剛碰到月翩翩的肩,就被月翩翩推開了。
“用不著。”月翩翩自己扶著柱子慢慢爬起來,曲著膝蓋一步步慢慢往前走,幾次踉蹌著就要跌倒。
風夏慣會洞察人心,見南琉渙分明是想去幫月翩翩,又兩個人之間有些小別扭,便自動請纓,去扶了月翩翩。
月翩翩自然不喜歡風夏來扶,躲躲閃閃卻也不敢推開她,這風夏是弱女子,若是被她推出毛病來就慘了,隻得將就。
一回到房間,月翩翩退開,把風夏和南琉渙全部關在門外,也不就醫,自己趴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腦袋。
南琉渙在門口久久未走,幾次舉起手想敲門都停住,隻是心裏放心不下她,每次走了兩步又重新回來。
他與風夏雖是有婚約在身,可從來沒做過越距之事,不想今日被她誤會,傷她如此之深。
他本就是以為自己心死之人,自然不能體會月翩翩心裏的痛處,心想著誤會也好,隻是看到她那副模樣他竟然也會隱隱作痛。
“南公子?”蘭玉端著洗漱的盆子走過來,見南琉渙徘徊在門口卻不進去,很是好奇。“怎麽不進去?”
見是蘭玉,南琉渙也放了心,遂說道,“翩翩摔了一跤,你替她膝蓋上上些藥。”
南琉渙說完便離開,被月翩翩那麽冷漠地對待,心中五味雜陳,可是轉念一想,這其實正是他所要的結果。
蘭玉一聽月翩翩受了傷,忙敲門要月翩翩放她進去,月翩翩心裏憋悶誰也不想見,方才進了屋就把門鎖起來了,蘭玉等了半天裏麵都沒有動靜。
“郡主,是不是南公子又欺負你了,蘭玉替你收拾他去。”蘭玉摩拳擦掌,把動靜做大,好讓月翩翩信以為真。
果然,月翩翩立刻開了門,沒好氣的說道,“誰要你多事,他才沒有欺負我。”
“郡主,來讓奴婢給你上些藥。”蘭玉憨笑著往屋裏去。
月翩翩也犯不著跟蘭玉較勁,更不想因為心裏不舒服就跟自己身體過不去,欣然允許。
——
是夜半,整個風竹山莊陷入寂靜之中,該睡去的人早已睡去,守衛交替巡視著山莊裏的一切。
南琉渙見四下無人才輕輕打開窗,縱身躍入,不帶一絲聲響,然後又迅速把窗戶關上,來到月翩翩床前。
此番舉動著實不妥,南琉渙卻沒有別的選擇。
掀開月翩翩的被子,此時她正穿著一身薄薄的褻衣褻褲,非禮勿視,南琉渙不敢隨意亂瞄,見月翩翩睡得正熟,便輕輕抓起她的腳擱在自己腿上,輕柔地卷起她的褲腳管,一直卷到膝蓋上方,露出小半截青蔥玉腿。
膝蓋上雖不是什麽大傷,但也蹭破了皮,滲出了些許血絲。
南琉渙拿出隨身帶來的藥膏,正要替月翩翩抹上,月翩翩的腿突然間就掙紮起來,南琉渙還以為是她醒了,站起身來就要逃。
等了半晌又沒什麽動靜了,才知道月翩翩原來是在做夢。
再度抓起她的小腿,觸碰到她光滑的肌膚,南琉渙的心再度不規則的跳動,廢了好些力才心無旁貸地替她塗好藥膏,又將她的褲管一一卷下,替她蓋上被子。
眼前的睡臉寧靜安詳,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些許,在她的臉龐上也鍍上銀光,雖見不真切,但細細看來她的眼角有條幹涸的印記。
是做了噩夢流淚,還是因為……
她在人前隻管任性撒氣來表達不滿,不會展示自己脆弱的一麵,換做一般人定覺得她不可理喻,剛開始的時候他也那麽想。
隻是現在,倘若她受了氣一聲不吭,他才覺得她要出大問題了。
隻是她隻把眼淚留到私底下,獨自舔舐心裏的傷口,隻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心裏多難過。
看著這樣的她,南琉渙心裏幾乎有種想把她摟在懷中衝動在叫囂著,隻是他不動聲色的控製住了。
他並非存心讓她誤會,讓她難過,隻是長痛不如短痛,她不明白,他卻一清二楚,他終是無法敞開心胸,如她待他那般待她。
如果非要痛苦,那麽他一個人承受就好,不需要牽扯其他人來介入他的感情,陪著他一起痛苦。
南琉渙替月翩翩拉好被子,又給她捋去額前的碎發,剛站起來就被月翩翩抓住了手,她的手總是軟弱無骨,每次抓著他的時候總能引起他心中的驚濤駭浪,好幾次,他竟然有抓住再也不放的衝動,過後,又為自己奇怪的想法後悔。
“渙渙.……”月翩翩在夢中呢喃,不知道夢到了什麽,眉頭緊蹙,嘴巴緊繃著,一副痛苦不堪的樣子,手緊緊抓著南琉渙的就是不放。
南琉渙反握住月翩翩的手,好讓她能平定心緒。
如果可以南琉渙真想進入她的夢中,看看是什麽在折磨她,連夢中都要糾纏著她。
“別叫竺心,我不是,我不是。”月翩翩吸著鼻子,哽咽起來,溫熱的淚水從眼角淌出,困擾她許久的夢魘便是她心裏揮之不去的那一幕。
那天晚上南琉渙緊抱著隻剩一口氣的她,嘴裏喊的卻是竺心,別走。
她無力掙紮,隻能一遍一遍聽他在耳邊呼喚著另一個人,而把自己推入深淵。
即使事情過去這麽久了,那一幕缺成了她心裏永遠的刺,也許這輩子都拔不出來。
月翩翩的夢裏一遍又一遍重複著那句話
就像那次發燒一般,當時南琉渙隻以為是個普通的夢魘,沒當回事,事後才想起那日她替自己擋了一掌,他做了什麽混賬事。懊悔之餘隻覺得自己的心有如一灘死水,稍稍控製不住便會被卷入其中,他想,終有一天他是要溺死的,卻不想還是拖累了她。竺心死去的那一幕,隻要閉上眼睛就會在他腦中重演。
“對不起……”南琉渙知道即使自己說一萬個對不起也洗不去她心中的陰影,隻是不願見她被夢魘折磨。
他不知道要怎樣使她平靜下來,便將她納入懷中,手輕拍著她的背,她最無辜,不該承受那麽多。
似乎感受到有人安撫著她,一種強烈的安全感襲來,月翩翩不再哭泣,呼吸漸漸平穩下來。
“渙渙.……”似乎夢境還在繼續,月翩翩依舊呢喃著,隻是擺脫了剛才的噩夢,嘴角掛起甜甜的笑容。
南琉渙看著這個笑容看呆了,竟覺得她那純淨毫無雜質的笑如煙火一般絢爛。
她總是這樣,壞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連在夢裏也不例外。
南琉渙垂眸,眼中有千種情思流轉,心裏也有千百種複雜的情感交織著。
剪不斷,理還亂,那就不剪,不理。
低頭,輕輕在月翩翩光潔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連自己都不知道怎會做出這種舉動,隻是跟從本心,麵對她,他頻頻失控卻無法自救。
月翩翩終於安詳地睡去,南琉渙這才扶著她躺下,已經過了夜半,他再次翻出窗外,打算回到自己房裏。
“果然武功退了不少,連我在這等你半天都不知道。”
南琉渙關好窗戶才發現慕梓漣一直靠在外麵的牆上,直到他出來,可是他真的沒有察覺到一點外麵的動靜。
難道真如慕梓漣所說,是他武功退步?不可能,武功退步並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他不過數日未練。
隻是慕梓漣這番提醒倒確實讓他心生懷疑,最近筋脈閉塞,確實身體時而無力。
“你怎會在這裏?”南琉渙避而不談,轉過話鋒。
“我是郡主的影衛,看到有人半夜不睡覺還不走門爬進郡主房門,你說我要不要謹慎一點。”慕梓漣調侃道,剛想舉手拍拍南琉渙的肩,就被他的鄙夷的眼神給怔住了,握了握拳,沒敢拍上去。
“並非你想的那樣。”南琉渙掃了慕梓漣一眼,便向自己房中走去,心裏早就被他那句話說的心虛,隻是還故作鎮定。
慕梓漣看著南琉渙遠去的背影,搖搖頭獨自感歎道,“要讓這棵朽木開竅,怕是不太可能了。”又朝屋內看了一眼,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