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愚人碼頭
冬天的朝陽斜斜的映在臉上，暖暖的。慰藍的天空如大海一樣深邃，偶爾幾隻雄鷹在天空中展翅高飛，清澈的河水涓涓流淌，兩岸柳絮隨風搖曳，只是那棵他們曾親手種下的梧桐樹，孤獨的立在枯草中。這熟悉的河畔依然是熟悉的景緻。
吳天一個人坐梧桐樹下，想起當年和上官梅子留下的歡聲笑語，他緊鎖的眉宇不自覺的舒展開來，那時魚兒戲水，岸邊鳥語花香，楊柳枝繁葉茂，可如今，一切都已遠走，物換了，星移了，是否人事也全非了？
「嘿，豬！」不知什麼時候上官梅子悄悄的站在吳天身後，竟頑皮輕輕拍打他的肩膀。
吳天回過頭，眼前這位無數次在夢中若隱若現，讓自己苦苦痴念的女孩，依然如初識的模樣，那雙如水靈動的眼睛一眨一眨，撇著頭，還是那麼楚楚動人。
上官梅子看到吳天很興奮的接著問道：
「想什麼啦？」
「想你呀！」吳天微微一笑。
聽到這話，上官梅子頓時低下頭，臉上猶如披上一層彩雲間。
「臉紅呀？呵呵想大夥啦！看你愣的，小姑娘長大嘍！」吳天忙解圍的笑。
上官梅子揚了揚手，一記粉拳落下，從前只怕閃躲不及的吳天這一回倒是獃獃的立在原地一動不動。他想好好的多看她一眼，但又不敢直視。他們倆依然如從前一樣肩並肩的走著，只是隱隱約約感覺倆個人都帶有一點拘束，真的不如從前那麼開懷與隨意。是不是很久不見一時不知如何開口？也許是，也許不是，在上官梅子面前，吳天那在心底藏了又藏的情話兒怎能開口又豈會開口？偶爾他們聊起那些死黨的情況都無關痛癢，吳天變得越來越沉默，他們就這樣一直走一直走，當走到前面拐彎處沒路的時候又回頭，就這樣來來往往倆個人都保持著沉默。
吳天縱使心中有千言萬語卻又該如何訴說？
「記不記得信中我說過有一事想請教你？」上官梅子終於打破了沉默。
「是想問我為什麼不讀書了嗎」吳天笑。
「有一次我和若丹聊天提到你，她說感覺你南下沒那麼簡單。」上官梅子欲言又止，「吳天，回答我，真如她們所說是為了我嗎？」
上官梅子一臉虔誠的看著吳天，微鎖的眉頭難以隱藏她內心深處的絲絲憂鬱。
吳天一愣，停下腳步慌忙擺擺手：
「不是不是，完全是我個人考得不理想。」
上官梅子用那清澈如水的眼睛凝視著吳天，她的目光那麼專註出神，而他倆在目光相觸的一剎那，吳天依然只是驚遽逃離。
「真沒有其它的原因？」上官梅子追問。
「沒有，真沒有！」吳天再一次堅定的回答。
說出這句話，吳天臉上掛著淡淡的笑，而上官梅子一種無名的悵惘和心酸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有人說再滾燙的水終究有變涼的時候，再飽滿的熱情還是會消退。如果我說是，你心裡會不會有負擔？只有謊言，如果能讓你不傷悲，那我寧願選擇謊言，如果能造成傷害，那我寧願傷害自己！
或許在歲月中跋涉，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心口不一是情非得已還是自私自利，或許只有自己才能分辨。
這段日子，上官梅子和劉若丹倆位最好的異性朋友和吳天見了一面，吳天給她們一人送了一條自己親自設計親手編織的圍巾，然後除了同學間的聚會，吳天沒有再單獨約過上官梅子。
吳天大部分時間總是陪著家人，有時候看見上官梅子一個人走在河畔上，他卻刻意的躲在家裡不出現，他只是遠遠的看著，心卻莫名的憂傷，那種想見不能見，見了也裝著漫不經心的樣子，是痛徹心扉的無奈與寂寥，你是否可以體會得到？
這就是一種煎熬！
相見不如不見，這是一個選擇，不論對與錯，對所愛的人只求問心無愧，哪怕對自己是一種殘忍。
相聚的日子總是很短，離別的日子總是很長！明天，又到了吳天該起程南下的日子。吳天心事重重，一個人又走在那熟悉的河畔上。遠遠的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沒錯，是最好的哥們李亦山。
李亦山走近和吳天聊了一會家常，然後緊鎖那縷圓月彎刀似的雙眉說道：
「大夥都說你的出走是為了上官梅子，對嗎？」
吳天欲言又止，想開口卻又沉默著。但他心裡明白，自己和上官梅子在未來的路上只是兩條平行線，最好不要交集，做朋友，做一個遠遠的為她祝福，為她的快樂而快樂為她的悲傷而悲傷的好朋友才是最好的歸途。想到此，吳天若無其事的聳聳肩故作輕鬆的說道：
「不是。」然後笑了笑，「這個時間點來是問這個還是為我送行？」
李亦山也不再追問，卻一臉凝重的說道：
「你知道嗎，上官梅子這個學期不知為什麼變得好消沉，真的不如從前那麼陽光，怎麼說呢？或許就叫自拋自棄吧！聽若丹說憑女生的直覺，她可能是為了你的出走而自責，大家都好擔心。」
吳天停下了腳步一臉驚詫！
李亦山接著說道：「按理說我們復讀生應該時時刻刻都在爭分奪秒，可上官梅子卻總是心事重重的站在他們教室外的走廊神情黯然，大夥問她也從來不肯告訴我們她的心事，可她的成績卻下降了好多！」
「你來是叫我去勸勸她嗎？」吳天忽然悲從心中生。
「大夥從前也找她聊過，可解鈴還需系鈴人，或許她的癥結只有你才能解開吧。一直以來你們倆的關係最好，所以……」李亦山怔了怔。
吳天鼻子微酸，在他心中，他是多麼的希望上官梅子能考取她夢寐以求的醫學院，為她的理想而奮鬥，只為將來能開心快樂的生活。可為什麼，從前那麼愛笑那麼熱愛學習的她怎會虛度光陰而自拋自棄？
李亦山告別以後，吳天不知用什麼方法才可以說服上官梅子能重振旗豉。正如李亦山說要言語重了又怕她多想，可輕了又起不到什麼改觀。吳天在心裡想了很多方案，反正明天我就要走了，死黨們不好說的話我就重重的敲打她，為了她的好，即使從此不再聯繫也在所不惜。可這樣也不太好吧，一個女孩子家被人說心裡會不會有壓力？那就好好說，告訴她自己在外打工的日子苦，可誰不知道打工的日子苦？這句話從小就聽家長們講過千遍萬遍耳朵都快起繭了，可實踐才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沒真正體驗過背井離鄉的凄慘又怎能體味得到其中的辛酸？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吳天在房間來回渡步一時束手無策，突然看到書桌上自己高中時代寫過的日記本，翻開一看滿滿的都是和上官梅子一起外游或是思念的寄語，那是美美的回憶，字裡行間，充滿了無數的溫情與歡樂。吳天拿起了筆，給上官梅子寫了一封長長的信。
傻：
日記本上，我一直偷偷的這樣叫你，還望你不要介意。
明天我將南下，特意給你留下幾行文字。我的日記本借給你，你想知道的答案全在裡面，我只想向你表達，從前我是那麼執著的喜歡過你，可那隻不過是從前。這日記本上有我們曾經共同走過的歲月，再回味，有時候真的很懷念，我想，你也和我一樣吧！
當到了中山以後的最初一段日子我挺不習慣，是乎一直走不出高考失利的陰影。可沒多久我終究還是明白，當自己選擇了怎樣的道路就一定要勇敢的走下去。我想每個人在某種境況之下都會有自己的夢想。從前聽你說過父親和二姐的事，因而你最大的理想是從醫，將來想讓像你父親一樣偉大的人少受病痛的折磨，更想讓你那無私的二姐能得到更好的醫療，可如今你的初衷改變了嗎？
你一直想知道獅子座流星雨我許下的願望，你可以自己去打開，或者現在告訴你也無防，很簡單，就是希望能考取一所理想的大學，我猜或許你也一樣吧。如今我工作了，我的理想就是能當一名優秀的服裝設計師，我一直在努力。而你呢？你選擇復讀又是為了什麼？
也許每個人在夢想沒有實現之前，總是感覺它離我們還很遙遠，其實，只要我們努力了，也許它真的只是一步之遙！
我們都是邁入二十年華的成年人了，要學會如何處理自己的情緒，聽說你的成績下降了，其實大家都很關心。人生路漫漫，而你目前唯一的重心就是備戰高考，應當拿出披荊斬棘的勇氣與一往無前的豪情壯志，豎立一個目標，其它的一切都不重要。
一步一生，一步一生！
我想對你說，每個人或多或少總會有心事。比如我，年少不懂事，曾苦苦的痴戀過一個女孩，現在出來了才發現生活的環境在改變，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們的思維也有所不同，將來，你也會一樣。現在我們廠里有一個挺漂亮的女孩子在追我，心動過，我打算今年過去試著和她交往，到時候請你吃糖。
外面的世界挺精彩，可我也常常會思考沒讀大學的人生或許真的不夠完美！從前你一直有著自己的理想與抱負，我希望你真誠以待，不要給自己的人生留下遺憾。
寫這封信，我只希望我的朋友能幸福快樂。遠遠的，我會為你喝彩！
吳天
2003年正月初八
寫完這封信，吳天淚流滿面。夜已深，吳天迎著刺骨的寒風穿過竹林，踏著幽暗的田間小道敲響了上官梅子的家門。
「吳天，你怎麼來了？」上官梅子喜出望外。
吳天微微一笑，當面把他小小心心珍藏著的厚厚日記本和信交到了上官梅子的手上，只留下一句簡短的話語：
「考上大學，我趕回來喝你的慶功酒，為你踐行。」
吳天說完這句話猛一轉身，一路狂奔，任憑泣血的淚滴在臉上無情的墜落。你能想像得到，他此時的心會有多麼的隱忍？那如雪蓮般純潔的愛情，那似花與蝶之間的相望，在夢裡曾無數次的表白竟變成嘴邊言不由衷的過去式，那心境會是何等的哀怨？那意念會是何等的凄酸？
整整一夜，上官梅子捧著日記，任淚流干。不知是欣喜還是悲傷！欣喜的是有那麼一個男孩曾深深的愛過自己，雖然只是曾經。如今他也在為自己的明天而努力奮鬥著，還好他從未停止過對我默默的關懷，雖然我們只是朋友。日記中，滿滿的都是自己的名字，字裡行間，吳天那如冰山下沉睡千年的情感時而如盛夏的太陽一樣炙熱，時而又如沙漠中潛伏萬年的如練月色那樣的凄美……
上官梅子一個字一個字的讀著他們從前走過的歲月，那時而充滿歡笑的時光，彷彿就發生在昨天，昨天的昨天，可時而又是吳天那哀婉的黯語，那浸入心扉的思戀讓上官梅子那溫熱的淚水任憑它執意的從臉龐滑落，不知不覺打濕了日記一片！整個夜晚，上官梅子都在一遍遍的讀著每一個詞每一個字，生生只怕漏掉了每一個符號。
她笑著哭，哭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