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月陽歡會
“嘶，這幾日事情發生得太多，到我想起這段重要曆史時，已經做不了什麽準備。”碧吟霜靠在宮門口的紅牆上壓了壓肩上的關頸穴，心頭頗有怨念。
記憶中，大概再過兩個時辰，偷皇空繁天會從禦翎閣取出“魯攻墨距”和韶關爵這三樣藏了近千年的寶物。不過，等著他的是天羅地網。
皇宮裏的一切都是假象，明著歡慶月陽節，實際是為抓住偷皇而布置的一次行動。但指揮這次行動的人還是太嫩了，憑他手中的人手，即便是將偷皇綁住雙手和雙腳也扯不下幾根汗毛來。不過這次行動還算有些貢獻，這種貢獻在普通人看來即為大獲全勝的表現。前世他們在這裏捕獲了一條大魚，在青鏊為非作歹餘四十年的混世魔王，稱號天尊，俗名九韶。
而且不知何故，偷皇大大方方離去時竟把閣中的韶關爵留給了那位九韶天尊。若非如此，青鏊皇室的這次行動必定寸功難建。
“可惜我連禦翎閣在什麽位置都不知道，像個傻子一樣在宮門口等著人把寶貝漏下來，那還不如去獨孤家的房梁上喝點西北風呢。呼……”碧吟霜噴出一口鬱氣，視線轉向宮門口不斷進出的馬車，“啊！九韶天尊，到底是長得什麽樣子呢？”
是的，這又是第二個傷腦筋之處。前世碧吟霜初出茅廬的時候九韶天尊已經死了有些年頭，並且這個人混名在外，從身前到死後連一張畫像都沒留下。就算滿世界張貼告示向人打聽，也不見得有人能描述出一鼻子一眼來。
碧吟霜今天來，隻帶了一把陣劍和一塊絕音石。憑著無影無形的陣劍，隻要不直接陷入三個以上先天高手組成的包圍圈，皇宮裏的任何人她都足以秒殺。
青鏊皇室中，功力達到先天至極的有兩人，上膳監總管趙得安，還有時刻守在皇後武君身邊的暗衛武魁，是德親王武烈的胞弟，功力估計已逼近登峰。除此二人外，皇宮裏常駐的其他人手便是一百個合力都不對碧吟霜構成威脅，包括有可能出現的魯家大公子及其所帶的全部人馬。
碧吟霜不是沒想過提前進到皇宮守株待兔，可這提前量不能太大。若在九韶和偷皇出現以前進皇宮，她就成籠中凡鳥，萬一曆史的進程有所改變，那兩個家夥今晚將偷盜任務改成賞月酗酒，那樂子可大了。現在宮裏的情況怎麽看都是許進不許出，要不亂成一鍋粥的話，自是進去容易出來難。
又花了一個時辰的時間在城角下偷聽了一車車進宮的官家夫人和小姐間的竊竊私語。碧吟霜發現全是些沒有營養的對話，撓著頭皮把耳朵塞住了。
城門口驟起陰風，靈元有動卻不見一毛一發。門口臨檢人員也沒任何行動，悠哉悠哉的打著哈欠。
碧吟霜卻在這其中捕捉到了一絲隱匿的痕跡，不由心中暗道：真是幹淨啊，差點就叫你唬過去。地上一個腳印都沒有，不是說禁止飛行麽，騙誰呢？
有這等輕功的人物，不是偷皇就是九韶。碧吟霜也伺機鑽入一架疾駛進皇宮的馬車，準備渾水摸魚。
車軲轆轉不了幾圈，就如隨即響起的那道尖利嗓音一樣“吱”得卡殼了，“奉聖夫人，雜家在此等候多時。”
這架馬車竟然不是隨其餘命婦的車馬一同直入內庭的，而是停在了一個老太監身前。真是晦氣！
碧吟霜剛要跨下馬車，透過“奉聖夫人”腋下的間隙看到了一副熟麵孔，正站於老太監身旁，用他鷹隼一般銳利的雙目掃視著宮裏的一切。
武魁！這個家夥居然不在皇後身邊？
雖然容貌稍有改變，但碧吟霜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昔年武魁與她交手的時候已經是登峰境高手，是第一個憑自身實力叫九劍奈何不得的人。那次兩人都從對方的武功中見識到了天外有天，不久後，武魁就為了追求更高深的武學離開了青鏊國，從此不再效忠任何人。
不過，武魁在確定自己的誌向前應該是極少離開皇後武君九尺範圍以上的，武君在這麽重要的場合將他調開，看來已經完全將信任倒向獨孤家。要連自己的娘家都不認，才會對從小跟到大的暗衛都有所防備。倒是她留這樣一個人在皇宮中，讓碧吟霜今晚的行動多了幾分約束。
碧吟霜瞬間改變了策略，既然皇宮中有著武魁這樣一個能和九韶天尊一對一的高手坐鎮，隻要讓他們兩人碰了麵，然後……打到天上去，引動轟天弩。那就是一死死一雙，有更多便宜撿。
月滿西樓吾觀星，棋逢對手收漁利。碧吟霜偏頭望天，感到今日的氣象越來越好了。
奉聖夫人和那老太監走後，武魁也跟著二人離開了這片空地。那老太監的身份似乎不低，反正碧吟霜前世不曾見過他，也沒有感覺到他有很強大的氣，就沒怎麽在意。
碧吟霜兜兜轉轉，尋到了皇宮內的一處製高點，一個稱為觀星樓，供妃嬪和皇帝娛樂的地方。
她走到最高一層亦隻看得見半座皇城。遠處花車、座攆一輛輛駛入特意為慶祝月陽節搭建的廣場，隨後祭天謝地，願曆代祖先保佑吾皇萬年安康。一切都如往年一樣莊嚴盛大，因為台下的人都不知道今天皇座上的帝後僅是兩個替身而已。
青鏊國帝後自己跑沒影了，卻把這些王公大臣家的命婦和子女請進宮來歡度月陽節。三妃九嬪全部在列，二十七世婦八十一禦妻也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卻是向一位如坐針氈的假“皇帝”拋著媚眼。而守護在這些人身旁的也不是宮廷侍衛，大多是由收攏的江湖草莽喬裝改扮的。這些已成看客的人眼睛裏都有著綠豆大的青光，不排除要在舍生忘死之前拖幾個長得漂亮的女子就地發泄的可能，皇帝大人真就不怕綠帽子戴成千層酥麽？
由於碧吟霜並沒有隱匿行藏，幾個宮婦上到觀星台，便見她安安靜靜的趴在窗欄上俯瞰大地。
中間一位華衣裹身的美婦頗具威嚴的以咳聲示警，“咳，見到本宮怎地不跪？”
“跪？”碧吟霜唇角一翹，慢慢扭過臉來。
看那婦人容顏姣好、膚白勝雪，頸下露出水嫩的鎖骨，一席長裙拖地，由兩個年紀稍大嬤嬤攙扶著，定是某宮的妃嬪了。
“是叫我沒錯吧？”兩顆慧黠的眸子在眼眶中轉動，碧吟霜倚欄笑道，“嗬，奴婢光顧著看天上星辰，卻忘了瞻仰娘娘比星辰還璀璨的容顏，但請恕罪。”
那娘娘皺眉道，“你是哪家的女兒，不知道觀星樓是不能擅闖的麽？”
碧吟霜暗道剛剛虜來的這一身難道不是宮內女官的服飾？都說是奴婢了又問我是哪家姑娘，好難溝通啊。隨即做了個請安的手勢道，“哪家都不是，孤家寡人。”
娘娘身後的其中一個老女人側目看了看她，咂嘴道，“嘖嘖，倒是生得一副好相貌。你隸屬哪一宮？位居何品？”
反正時間尚有閑暇，碧吟霜不急著走，兀自胡謅，“奴婢是乾元殿的倒茶宮女，不帶品級。”
那娘娘眉宇一展，忽然柔情似水的問，“在乾元殿伺候，是否每天見到皇帝？”
碧吟霜木訥的道，“那我倒不曾在意，嘻，也許皇帝每天看到我吧。”
“大膽！”娘娘身後的老女人義憤填膺的道，“跟惠妃娘娘回話居然敢不自稱奴婢！似你這等教養，無論是在哪宮哪殿仗著誰寵著，本嬤嬤都要教你重新學規矩了。”
碧吟霜此次進入皇宮後到處聽人說“注意儀表、懂得規矩”，卻不知這宮裏的規矩到底是頂什麽用的。但眼下這幾人似乎能幫助她摸清皇宮的地形，於是應承道，“嬤嬤說的是，我實在太蠢鈍了，煩請嬤嬤尋個僻靜之所，對我私下教誨。”
那嬤嬤並不作答，與惠妃耳語道，“這丫頭話裏有話，若非來投誠的就是陰謀危害娘娘的。”
惠妃揉了揉手中的娟帕，碧吟霜撇頭看著她的小動作。那帕子再次展開時，已被用指甲上的朱砂描了一個“除”字。
是“除”禾日當午還是除夜接新年？碧吟霜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也懶得明白。隻見那老嬤嬤三下五除二的卷了袖子，她笑問，“嬤嬤是要帶我去了嗎？”
“去！”那老嬤伸手一拽，碧吟霜紋絲不動，可從老嬤嬤沉重的呼吸中便可聽出她使出了渾身的力道。一拽不成，又叫來另一個嬤嬤，可惜就算是加了三四個人依然拽之不動。
碧吟霜腳步一挪，幾個嬤嬤全被撞得前仰後翻，她好笑道，“有什麽要求，可以用說的嗎？”
惠妃將手帕揉成了渣滓，罵道，“你們幾個沒用的，連個宮女都收拾不了嗎？侍衛，把這個不安分的小蹄子給本宮綁了。”
惠妃身後和觀星樓下本就有不少隨行護衛，但這個時候他們都像木頭一樣完全不聽指揮。這些人今天收到的任務是伏擊偷皇，除此以外，什麽都不會。
碧吟霜眼觀六路，心道：有些失算啊，這宮裏處處是埋伏，讓人記住了長相可不好。
這便裝成被惠妃娘娘的威嚴所懾，順勢暈倒在地。兩個嬤嬤“嗛”了一聲，又自告奮勇的一左一右將她拉起。
碧吟霜被兩人裹挾著直到樓下，如看傻子一樣的左右瞄了兩眼，低語，“要拖我去哪兒也說個地方啊，不要離目的地越來越遠。要不兩位就把我帶到禦翎閣好嗎，那地方安靜一點。”
老嬤嬤一見她醒了，也不覺得奇怪，厲聲道，“死到臨頭還挑你的葬身之所嗎？”
碧吟霜問到，“你們……該不會不知道禦翎閣怎麽走吧？”
“這丫頭失心瘋了嗎？”嬤嬤越發狠辣的道，“到了陰間，叫閻王告訴你。”
碧吟霜稍感頭疼，一劍就叫她永遠閉上了嘴。陣劍滑過幹枯巴瘦的頭頸後，隻有一條血線在空中流淌，那嬤嬤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睜著兩顆眼珠。
“她好像比我還不認識路，那麽你能告訴我嗎？”碧吟霜又將劍擱在了另一人肩上，笑靨如花地詢問著。凡人自是不能看到陣劍的樣子，隻會覺得頸間涼颼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