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上天難遁
九韶天尊蠟白的手掌擋於眼前，透過指縫看到一枚轟天弩在急速放大。當時濃眉一軒，左手驀地一抖，像要抓住這條衝入黑夜的極光，嘴裏“哇”得一聲吼。
隻見他熊腰一挫，第四下雷錘手堪堪到達，一擊之下，兩相潰滅。
九韶天尊尚有機會用雷錘手保命，武魁卻是結結實實中了一箭。他喉嚨中的鮮血噴濺而出，五髒齊飛，元神解體，隻剩一隻手在做著最後的動作。
那是一隻伸著食指的手，依然倔強的指著原本的石碑方向，那地方已經什麽都不存在，手臂保持著伸指的狀態直直跌到地麵，似乎很遙遠的地麵。
“你看清楚！我們兩個老家夥，加…加起來……有一百多歲，竟然…全被一個小姑娘給……給耍了！”他用元神交代的遺言，清清楚楚的灌入九韶天尊的耳中。
可惜他無暇理會，擒住轟天弩後，才發現自己身處於幾十丈高的天空，急速下墜的同時，目瞪口呆地看著在大地盡頭有千百條光束忽然集合成了一個人的形像。
起初是朦朦朧朧，漸漸地有了衣裳、頭發、手腳，最後是一張輕狂而狡黠的臉，興許還在笑著。笑得動人，眼中能融化掉九韶天尊的驚恐。
這個活生生的人，就是碧吟霜。
“兩個先天至極的高手，果然很難騙啊！”她心中稍留遺憾。不過今夜的幻境已經不可能再持續，本來這具身子的內力就不高，昨天又在妖閉空間內用了“天輸一指”，能做到如此已經很不容易了。
今夜她所造的幻境該稱為“高空幻境”，人在幻境中每走一步就往天空多偏移一點，不管往上下左右四方的任何一個方向飛行，在現實的三維空間中都是在往高處移動。所以，這個幻境哪怕是再能持續一個呼吸的時間，就會有接二連三的轟天弩向九韶天尊招呼過去，可能打得了無痕跡。
一切都怪武魁的預警來得太早，她早該想到，兩個沒有仇怨的人即便鬥得難解難分也會率先關心起自己的生命。她以九劍激起九韶天尊的怒火，卻忽略了武魁。如果當上升高度達到預定點時九韶天尊已經用出了第四記雷錘，那麽就絕沒有一人能夠接住轟天弩。
遠處的九韶天尊大睜著一雙牛眼，將碧吟霜從頭看到腳，突然感覺到一股寒意由骨髓深處發出。他不明白，眼前是怎樣一個人？明明二十歲不到的身體，為什麽在那雙眼睛裏透出的卻是煉獄般的深邃，仿佛鮮紅的劍，一千把一萬把，都插在那一對瞳孔中。
“原來一直都是你在搞鬼。”喉結中發出這樣的聲音，陰九韶的心中卻有著馬上離開這裏的衝動。
碧吟霜抬眸，盈盈笑道，“大爺您說什麽呢？是鬼在搞你，我是過路的宮女呀。”
“你是宮女？你是宮鬼吧！”
“嗬。”碧吟霜一步步走上前，“你說什麽那就是什麽，我來帶你出去，你同意麽？”
轟死了武魁，卻沒把這個本應該死的老小子轟死，如今內力續接不上，碧吟霜心裏很是著急。其實剛剛那一瞬她身上也受了內傷，因為幻境不是自行散去的，而是被強行解除。九韶天尊的雷錘手確切來說也是一種雷法，五行雷法是天地間最陽剛的力量，幻術遇到它，是自討苦吃。可惜碧吟霜用了自己的身子才切身感受到這一點。
棋差一招，躲是沒有用了，萬一九韶天尊被魯家的人補了刀，可就是前功盡棄。但碧吟霜心中隨即又生出另一想法，用勸的或許比較有用。
九韶天尊縮手縮腳的道，“你別過來，如果想活命，還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那怎麽成？”九韶天尊表現得越是畏懼，她就越是從容，指著對方頭頂多出的幾根銀絲道，“你看看你用了四次雷錘手，頭發都變白了，如果不找個地方休養十二個時辰以上，就永遠黑不回來了。”
九韶天尊猛拍腦袋道，“黑？我秀一頭黑發給鬼看。回去後找幾個女人滋補滋補就能重顯男兒本色，我看用你就不錯。”
“用我？”碧吟霜嗔笑道，“毒蛇給蠍子做補藥，我怕你吃不下！現在給你兩條路，一，效忠於我，我保你平安無事的走出青鏊皇宮；二，當做沒見過我，你盡快找個地方，像條狗一樣的躲起來療傷，看有沒有機會再見到明天的太陽。”
宮廷宴會的會場中正好放起歡慶月陽節的煙火，叫碧吟霜在說話同時整個人都印襯在絢爛夜空下，顯得格外妖媚。
九韶天尊色厲內荏地道，“我選第三條路，殺了你。”眼神滿含威脅，然則，步伐卻是在往後退。
“如果你不用雷錘手，根本就不可能打到我，但如果你用掉第五次雷錘手，功力馬上就會陷入衰退，會有至少十二個時辰的虛弱期，那時就算是來一個普通宮女都能把你一腳踩死。”碧吟霜輕巧地掰著手指為其分析，“打我，你死，不打我，你逃不走。陰九韶，情況對你很不利啊。”
九韶天尊突出眼珠道，“你究竟想怎麽樣？我們最多是半斤八兩，你可以讓我死，我也未必不能讓你死。同歸於盡不是你想看到的吧。”
碧吟霜傲然道，“同歸於盡，你想得可真好！你哪有資格跟我談條件，剛才如果不是我故意在幻境中露出破綻，你們兩個就都要死在轟天箭下。我有意放其中一人一條生路，你很幸運的把握住了機會。”
“生路？哈哈哈……”九韶天尊的臉型越笑越誇張，笑聲卻越來越幹啞，盡力思索著活命的辦法，忽被他想出一條，“你這條路是留錯了人。我可以感覺到如今偷皇還在皇宮內，隻要讓他緩過氣來，你們就全完了。到時別說是小小一座皇宮，就算是玄空山天頂大殿也困不住我。”
碧吟霜手撐下顎，斜靠到一堵殘破的矮牆上，指尖繞著發絲道，“天頂大殿，嗬……死到臨頭還敢胡吹大氣！你誰都不用指望了，偷皇那一把老骨頭自己都正在死亡邊緣掙紮呢。你感覺不到？”
“不可能，偷皇不會失敗的，憑你們皇宮中的一群小嘍囉，連登峰境高手的衣角都摸不到。”
碧吟霜聲似柔弱，語氣卻愈顯堅定，“如果他不是外強中幹，為什麽要在皇宮裏就把韶關爵交給你，憑他登峰境的超強實力，帶上你一起走很難嗎？再者說，你跟偷皇應該是暫時性的合作關係，又沒有過命的交情，如果他真的恢複實力，再看到你這副氣息奄奄的德性，你說，大概會有個什麽舉動？”
用來自壯聲勢的理由卻變成又一道催命符，九韶天尊捏緊手裏的韶關爵，牙關緊咬。想用一記雷錘打死對麵這個妖孽一般的女人，又害怕出手後就連最後一線生機都會泯滅，心中倍受煎熬。
“不用抓得這麽緊，對韶關爵我沒有一點興趣。對你，倒是有幾分好感。”
碧吟霜的身體猶如鍾擺一樣左右晃蕩，一正一偏，雙眸中綻出璀璨的光芒，兩隻瞳仁在不易察覺的情況下一分為二，其中像要飛出噬人魂魄的妖魔。
九韶天尊搖搖腦袋，一臉的肉從左甩到右，又從右甩到左，好像鬆弛的麵粉團子。他時刻在提醒自己要保持沉著，但腦部的中樞神經好像不怎麽聽用。
“你……你別靠近我哦。老子要叫了哦！”
他膽子的縮水速度遠遠快過碧吟霜的預期，碧吟霜口吐芳香，低沉又性感的道，“你叫什麽，是叫姐姐還是叫我媽媽？很好，保持這個姿勢，下巴抬高一點，眼睛看著我，做個美夢去吧。啊嗬嗬。”
碧吟霜輕輕撥弄開臉旁的側發，一步步朝九韶天尊逼近。走不了幾步，九韶天尊已會自發向她靠攏，兩眼無神，隻會咧著嘴巴傻笑。因為有一個小孩的聲音在耳中叫著，“來嘛，來嘛。”
隨後，一隻白如霜雪的纖手從碧吟霜眼睛裏伸了出來，以不可抗拒的氣勢一把扼住他的咽喉。卻不是抓住實質的東西，事實上這隻手並不能摸到東西，連一片羽毛都提不起，它唯一的作用是靈魂牽引，牽引著眼前惴惴不安的魂魄進入它的自主領域，從中渡一個來回後，任何魂魄都將失去自我。
九韶天尊的鼻息急速聳動，忽感頂心一涼，直到這個時候滿頭的汗水才冒了出來，足跟蹬地，發瘋似的大吼，“這是碧氏家族的主從契約術！”
碧吟霜輕抬一根纖細的手指，把他撥得離自己遠一些，語聲清脆，“原來你知道啊，知道還這麽容易讓我得手，你傻得好可愛。”
雙瞳，圓月死契：碧家三大瞳中絕學之一，被譽為訂製主從關係的天下第一禁術。碧家亦因此成為魔道中數一數二的家族，凡有碧姓門徒，隨從遍布五洲。此術最殘酷之處就在於，修為高深者可在月圓之夜強行侵入對方靈魂，片刻使人臣服。魂魄中的懼意與奴性越大，成功率就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