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章：勒馬天寒
九韶天尊仿佛虛脫了一樣，一瞬間癱倒在地上，反複喃喃，“不可能，我不答應！怎麽會中了這種小伎倆，我要死了嗎？要被殺了嗎？”
他這麽沒出息的樣子，跟剛才滿口喊打喊殺的天尊級人物相距太遠。碧吟霜驕姿傲態，衣袂翩然，收了收裙角，朝他踢去一腳。
“喎，是主從契約，又不是閻王的拜帖。你大可以放心，如果在契約期限內你死了，對我的反噬也會很大。一次契約的期限隻有三年，三年買回你一條命，可不算是虧待了你。”
九韶天尊三魂不見六魄地道，“那你在這三年之內強迫我簽訂第二次契約，我找誰說理去？”說罷還在地上蹬蹬腿，一副死魚樣。
“就你這副德行，有沒有續約的價值，我還要考慮考慮呢。”
“考慮什麽，我有的是價值！”
“噯，這是你說的哦。”碧吟霜用足尖挑起他的下頷，老練地以單指掩唇，一臉嫵媚的笑道，“到時價值不過關，直接抹除了你。”
九韶天尊以後腦撞地，仰天道，“我的天！剛剛我是說了啥啊？”
“我記得剛剛有人罵過我王八是吧？”碧吟霜忽地麵色一轉，指腹連連點唇，一腳踩在他胸上。
“呃……”
“好好躺地上想一想，想清楚了王八是誰，才準給我起來！”
剛才雷電和轟天弩一齊出現在這片天空，宮內的守衛一定很快就到，這麽短的時間內要抹除現場的打鬥痕跡顯然來不及了。碧吟霜一抬眸，其實屍體是很有用的，特別是像武魁這種高手，少了他的屍體，像這種亂葬崗一樣的死屍現場也不會有什麽人特意調查。這便收回剛要打出移山挪土決的手，準備不接觸這裏的任何物體，全部假手於人。
“起來啦！把武魁的屍體扛好，跟著我。”
碧吟霜下了命令後卻見九韶天尊愣在那兒不知要往哪具屍體下手，指道，“那個。”
陰九韶這會兒才知，原來跟他打了這麽久的家夥是叫做武魁。走過去抬起胳膊掉了腿，他一陣惡寒地想：隻差一點點自己就跟這具屍體一樣了啊，看來活著比什麽都好。
“都打成了一副篩子，還要他幹嘛？”嘴上牢牢騷騷的，動作卻很麻利。武魁臉上的黑布掉了，露出帶血的俊容，九韶天尊奇道，“咦，這家夥長得不賴嘛。”
碧吟霜已經走出好幾步，頭都不回即道，“你管他長得是俊是醜，快跟上。”
“哦。”九韶天尊穩了穩肩上的“貨物”，對仆從這個職務迅速的接受了。
帶著一具屍體，當然就不能大搖大擺的走出皇宮。碧吟霜也沒想這麽快離開，她要恢複一點體力，再去打偷皇和魯修崖的主意。
冷宮也分大殿小殿，等走到一處完全僻靜的小殿，碧吟霜覺得差不多了，就進入其中一處院落。一掀開門簾，落下一頭的灰，想是七八年都沒人來過了。
在院子東首有一間臥房，房中沒有床，隻鋪了一張草席，席邊放兩個舊澡盆。
碧吟霜一看，剛好都是有用之物，並不點燈，開始為自己寬衣解帶。陰九韶起先沒注意，等放下武魁的屍體，左盼右顧企圖詢問來這裏幹什麽的時候，一回身，眼睛都直了。
碧吟霜摸起一塊布把自己遮住，狠狠道，“還不出去！”
陰九韶尷尬地說，“那什麽……我要是出去遇到了危險，打不過怎麽辦啊？”
“叫你到門口守著，沒叫你滾得太遠。”
九韶天尊躡手躡腳的移出臥房，在院落中找了個較為通風的地方，也坐下來調息打坐。
而碧吟霜在房間中卻不是盤腿打坐，而是擦幹淨盆子，開始給武魁放血。
這就是血日神功的修煉方式，以血養筋，以屍鍛脈。越新鮮的屍體越有用，而先天境高手的屍體非但是絕佳的練功材料，其體內還未散去的氣能直接供給練血日神功的人，甚至氣血夠足的話，一具完整的屍體就能保留死者生前的一成功力，這些在練功過程中會全部導入到練功者體內。
用形而上學的理論輪派說法就是，如果眼前有十具天尊級高手的屍體，碧吟霜就能慢慢的利用他們使自己也能在短時間內晉升到先天極限。但實際上所需的屍體數量還要更多，因為先天境界越到後期越難晉升，和前一階段的功力差距也更大。
上一世她初始練功時卻沒遵照這個方式，因為她得到的血日禁法本就不完整，在臨淵封印中的二十幾年讓她悟出了最正確的修煉途徑。第一次練此功時不可缺的就是一具先天境界高手的屍體。先天至極的高手又被稱為天尊級。
以後若是找不到天尊級高手的屍體，就要以數量累加。普遍通丹境以上的屍體，一百具才夠抵一具天尊屍體，而武道境界低微的凡人，更是要上萬甚至是幾百萬人疊加在一起的血才能使功力增進一點點。所以，這是一門魔道至邪至極的功法，要練就它，唯一所需要做的事就是殺人。
碧吟霜很快就完成她的第一次修煉，通常來說就是大戶人家婦人洗個澡的工夫。非但血液吸收完畢，就連武魁的肉身她也以綿掌寸寸打碎，然後化為血元素全部吸盡。
剩下的衣物就放一把火燒了，桶和席子所有能銷毀的東西都銷毀。她做完這些，身上卻沒留一點血腥或汙垢，反而皮膚比先前更潔白，還帶著隱隱芬芳，似含苞待放的花朵。穿戴整齊以後，她走到院中，九韶天尊看似在練功，其實是睡著了。很值得懷疑他前一世就是以這個狀態被人五花大綁後推上了行斬台。
突然間院門外有腳步聲響，共七八個人走來，領頭的為先天境界，其餘串脈到通丹不等，如果是宮廷侍衛倒好對付，如果還佩帶著魯家的機括甚至更高明的機關，卻不是一兩招能夠擺平的。
碧吟霜現階段可不需要太多的屍體，況且先天初期的她也看不上。在火光閃到前，一指點在陰九韶的醒神穴上，叫他從睡眠中醒來。
“抓住我的手。”不需要對方禁聲，碧吟霜直接使用了絕音石，“要是因為你放掉手以致發出半點聲音，我才不會救你。”
這時已經有人推門進來，非但沒聽到他們講話，連近在咫尺都一個個好似睜眼瞎。
陰九韶以為自己是做夢呢，越來越清醒後，兩排全副武裝的侍衛一左一右從身旁走過，他睜大了眼睛看著碧吟霜。碧吟霜示意他可以說話，他當時就興奮的道，“有這麽神奇？這又是哪門子幻境，要能這麽玩誰還長眼睛耳朵，都拿去當了吧。”
“好啊，你去當啊，反正我是不會替你贖的。”碧吟霜白他一眼，拉他起身道，“走吧。我們做事了，好戲才剛開始。”
兩人盡量不接觸到任何東西，慢慢走出這座廢宮。陰九韶發現碧吟霜手中還拿著一塊灰白的石頭，起初不明所以，但細心一想就猜到了這塊石頭的作用，這就是許多武林中人千金難求的絕音石！
據說絕音石中會不斷釋放出毒素，長時間使用對身體危害極大，這個女人難道不怕中毒嗎？
到離開這群禁軍的搜查範圍，至另一處有明顯打鬥痕跡的地方，陰九韶的感觸就更深了。隻見她雙手在一個死去不久的侍衛眼前一抹，竟然奇跡般的出現一道五色斑斕的綢帛，上麵浮現種種畫麵。其中正有偷皇和眾多強弓硬弩對峙的場景，該是不久前發生的事。
舊日重現顯示，偷皇招架不住眾多侍衛聯手圍攻，拋出一樣手中的物件，給自己製造了逃命的契機。
碧吟霜沉吟道，“好一個偷皇，壯士斷腕麽。”可以確定拋出的那件東西是“魯攻”，魯攻回到魯修崖手中，如今自己要出手的話，需對付兩方人馬，這顯然並不明智。
雖然用武魁的屍體補足了氣血，但她一向會選擇最省力的做法，那就是靜觀其變。這個時候兩方鬥得你死我活，憑她的潛影神功，要脫身也是很容易的。
陰九韶在旁靜默不語，發現隻相處了這麽一會兒，對這個女人的好奇就超過了以往任何時候，心裏也越來越失去了對她的忤逆之意。
時間又過去良久，碧吟霜通過一個個死人的指引找到了當前偷皇逃竄的方向。不得不說，這座皇宮是大，但魯修崖的布置天衣無縫，用有限的人手製造了一個囚籠，讓偷皇想在妃嬪中抓個人質的機會都沒有。
“嗆嗆嗆。”
器物粉碎聲響起，戰鬥現場已然不遠。碧吟霜和陰九韶都停住腳步，凜冽的殺氣撲麵。
“偷皇，你已經無處可逃了。”再過一個關口，魯修崖威風凜凜地坐在一架龍首機車上，車的兩肋滿是可以釋放的暗器和活動機關。他狂聲道，“你從天上降下來吧，再飛高一點就不用我出手了。趕快交出從禦翎閣拿出的東西，束手就擒。我保證不取你性命。”
“嗬，是你的我已經還給你了，剩下的墨家墨距，跟你魯家沒有半分關係了。魯家小子，可別強人所難，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偷皇雙手滴著血，說話都很是吃力。
“我沒有必要給你留一線了，再留就是與自己為難了。”魯修崖的兩條鬢發迎風飛揚，一臉意氣風發，“你殺了我那麽多手下，又毀我魯家兵一、兵二，我留你一命已經是最大的讓步。”
偷皇的嘴角扯到耳際，咧嘴大罵，“什麽兵一兵二，一堆破銅爛鐵，老子家的馬桶結構都比這精妙。”
“看來您對自己的機關造詣自視甚高。”魯修崖極度不想承認在機關術上與人的差距，但不得不直麵現實的說，“所以你大可放心，就算武林中每一個人都想將你得而誅之，我魯家是絕不可能。因為我要你將一身機關造詣盡數傳於我魯家子弟，到了那一天我便會放你自由。”
他說話的同時已揮下手中的令旗，新一輪攻擊又開始了。
偷皇勉強抵擋著，“要是魯家那些蠢笨的子孫三十年都學不會呢？我豈不是要被你魯家囚禁三五十年？”
“你沒得選擇。”
“想不到老子這個賊祖宗有一天竟會被一個黃口小兒威脅。”偷皇失去最後一絲抵抗的力氣，仰天長嘯道，“那次從八寶奉仙台摔下來的時候我就該意識到這將是我的死劫。天意，天意啊！”
天上星光熠熠，寶刀百煉，兵甲結霜。
碧吟霜斟酌著是否該現在出手，卻是故意慢了一拍，因為察覺到天上極不尋常的變化。隻聽人來報，“大公子，城外的轟天弩已經連發三箭了。”
魯修崖軒眉一滯，“呃，前一次弩聲響起的時候直接伴著九韶天尊的雷電，如今這一箭又打得是誰？”
今天傍晚在禦翎閣外見過的俊朗男子踏著飛鳶而來，正色道，“公子，局勢有變。不是共發三箭，是城外的轟天弩在剛剛又連續發出三箭，加在一起，今晚已是足足發出了五箭。”
“什麽！”魯修崖這才變了臉色，“什麽人這麽大膽，難道不知道青鏊皇城裏架著八台轟天弩嗎？這是趕過來送死。”
他嘴邊死字還沒出口，竟是看到又一箭轟天弩徑直往這個方向打來。還好高過頭頂幾十丈，嚇得他手中令旗都落了地，唇白牙紅。
這一箭打的不是別人，正是天上一個裙裾搖擺的身形。然而此人根本就不帶半點死亡臨近的姿態，數道寒光在身前一閃，一杆強弩“乒”得碎去。她踩著其中一塊碎片落到屋簷上，像是氣極，“這種東西還真是沒完沒了，早知就該先去一趟城門口，把四個城門上的八架東西都拆了。”
底下的碧吟霜神情微愣，屋簷上的女人帶著麵紗，但總給她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夫人。”已經落地的偷皇張大了嘴巴，絕對是一副見了救星的模樣。
那女子食指放在翹唇之上，輕吹一口氣，“噓，不要亂叫。”
所有的兵器機關在這一時刻都似小孩子玩意兒，因為這個人較天上的月亮都更冷一點。
“又一個登峰境高手！”
魯家兵鋒：魯攻以銳著稱，所造兵器多數有攻無守，威力最大的全是遠程武器。轟天弩正是其中翹楚，與魯家備戰所用的兵一、兵二這堆雜牌貨比起來，不可同日而語。並且，以魯家目前人才斷代的境況來看，再難製造出轟天弩這等神器。青鏊國內城頭配備轟天弩的城池也僅此一家，別無分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