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身寒體熱
一道一人多粗的光柱就在青鏊城中心亮著，像通天的大樹，捂都捂不住。
其實無論陰九韶還是偷皇，拿到韶關爵後都隻用布囊包著，均沒有用手去碰，因為隻要用手接觸到爵壁，就會觸發裏麵的陣法。這時竟被碧吟霜給碰亮了，陰九韶一肚子苦水沒處倒，隻能呆看著，而且是看著也被罵。
他壓低了聲音說，“這怎麽辦？趕快丟了吧。”
這道光柱絢麗無比，且還釋放出一道特殊真氣，恐怕方圓十裏內的先天高手很快就會察覺到。身攜如此重寶，別說皇室的人會馬上追來，目標這麽大，便是回了月牙城也會叫城中的賊兒偷個精光。
碧吟霜收起絕音石，用手部包住韶關爵，沉聲道，“慌什麽，今夜鹹安城兵荒馬亂，暫時還沒人會注意到這裏。去跟我見個人，她能有辦法解決這個陣法。你先找塊布把這東西蓋牢了。”
“就找一塊布蓋啊？這頂什麽用？”
碧吟霜的麵目被照得綠幽幽的，氣道，“廢什麽話，掩耳盜鈴也比什麽都不做好。把外套脫下來，你這一身金絲軟甲還有些掩蓋真氣的作用。”
陰九韶馬上脫了身穿的紫色軟甲，蓋到韶關爵上，可惜隻能遮住些光華，卻無法掩蓋真氣的釋放。
碧吟霜見隻有這一點效果，眉頭緊鎖，她單是知道韶關爵中藏有追蹤用的陣法，卻沒想到隻要一碰就會觸發。這會兒兩個江洋大盜搞不定一盞敞亮的韶關爵，也真是該。
如今能期望的就是獨孤夢了，憑她的天賦能力應該可以再召集普通靈氣將這股釋放的特殊真氣蓋住。
碧吟霜馬不停蹄的卷了包袱，說到，“快走！不被人發現是走運，若被人發現，也就隻能把這個燙手的山芋丟了。”
很快兩人就來到清涼湖邊，遠遠的能看見獨孤夢在那兒炸魚。
不錯，就是這件很不符合大小姐自身形象的行為，可以想見獨孤大小姐心中是有多少鬱氣要發。
尚未走近，碧吟霜朝陰九韶吩咐，“你在這兒等著我，待我喊你時才準現身。”
陰九韶點了點頭，然後隨便找個草垛隱匿了身形。他天尊級別的實力，還是有些藏身手段的。
“唉，姐姐怎麽還不來？”獨孤夢仰天期盼道，“都這個時辰，該不會已經睡下了吧！”
“呦，姑娘家不去想情郎，倒惦記起我來了？”
這略帶戲虐的話語落下，獨孤夢第一時間嘟囔道，“誰亂搭話呢。”
“吖，是姐姐！”她緊接著雙眼一亮，把手裏的兩條活魚扔了出去，對著空氣說到，“姐姐來得好晚，出什麽事了嗎？”
碧吟霜脫離潛隱狀態，順手接起這兩尾活魚，不答反問，“所以就是說這湖裏的魚因我而死得比較多嗎？”
獨孤夢氣呼呼應道，“是呢，害我殺傷了不少魚命，姐姐可要負責的。”
“哈，魚命？”碧吟霜運用真氣將魚送回湖裏，一邊說到，“魚兒啊，多謝你陪我家阿夢解悶了，趕緊回去水裏多活幾天吧。記得要找個好對象，生一堆小寶寶，不要再讓人再炸上來了。”
看那兩條鯉魚活蹦亂跳的遊走，獨孤夢心中的氣惱登時減半，雖然那股惱意本就不是針對碧吟霜的。
碧吟霜拉獨孤夢在湖邊坐下，低眉問話，“煩心事呐？是否見到了一些不好的？”
“嗯，不能說不能說，我要保守秘密啦。”不能說應該捂嘴，可是獨孤夢卻用雙手捂了耳朵。
碧吟霜與獨孤夢比鄰而坐，將她用來捂耳朵的其中一隻手擱到自己肩頭，似要在這湖邊睡它一晚上。
對著夜空，碧吟霜淡淡說到，“瞧我們頭頂這片天，你猜幾千年來它們變了嗎？我猜是不曾改變，變的隻有看著它的人，千年前的人所見之所以與我們不同，僅是因為看東西的角度不同。如果你有什麽為難事，我教你一個解決的辦法，江湖中人一般都這麽用，就是一劍斬了他們。”
“姐姐說胡話呢，哪有不問是非就砍人的啊？”獨孤夢一陣笑罵。
碧吟霜答道，“因為很多時候問了也未必有用，隻是圖添煩惱而已。你認為對的事情，對於別人而言未必也是對的。你見別人做錯了，將它改了過來，並不一定更好。就像我們頭上這片星空，誰也不知道在某個角度是不是所見的東西就不一樣了，但你能說我們看到的不是同一塊天嗎？”
獨孤夢愣愣地想：所以是我太執著於對錯，才會覺得父親做得不對嗎？不是這樣的，我並不是要將自己的想法強加於人，隻是我們生活在世上必須去遵循一些守則，並不是生活方式的不同，而是行為準則的不同。道理人情，我堅守本心就好。
碧吟霜側過頭，見獨孤夢麵沉似水，凝重中透著她獨有的魅力，竟不覺有異的欣賞了起來。天上星，地下“夢”，各有各的景致。
她們兩人在這邊看似很輕鬆寫意，而湖的另一麵，九韶天尊臉上的汗卻已流得越來越急，且滿腹牢騷：姑奶奶在那邊幹什麽呢，這個時辰找小姑娘聊天來了？我可是撐不了多一會兒，再沒人給支個招，懷裏這顆大燈籠就要亮起來，實在罩不住，還是想法子跑路吧。
碧吟霜能夠朦朦朧朧的感受到那股特殊真氣，但急也沒辦法，不先安慰好獨孤夢，怎麽勸她出手解救。
獨孤夢與她交談了半天，似懂非懂，心情不算很好，卻有意識的轉過頭，帶著審視的眼光問，“你現在有話跟我說？”
“我不是一直在說嘛。”
“嗯……”獨孤夢否定道，“姐姐該說的話不是這些。後麵草叢裏有個人，看著我們好久了，他手裏還捧了一個奇怪的東西，我想姐姐知道那是什麽。”
紙終歸保不住火，何況獨孤夢有著對靈氣的特殊感應。碧吟霜隻得朝陰九韶拍手示意，叫他滾了過來。
陰九韶屁顛屁顛的前來問到，“姑奶奶有何吩咐？”
“你又幹不成正經事！”坐在地上的碧吟霜往他白去一眼，命令道，“可以把你懷裏的東西放下了。然後去烤幾條魚來給我們當宵夜。”
“介個……”陰九韶剛要詢問材料哪裏去找，就見沿著湖岸的草地上有好多死魚，有些還泛著熒光。這便什麽也不問，立即領命道，“這就去，這就去。”
獨孤夢看到了韶關爵，不過好在她不認識，隻呆呆地問，“是送我的禮物？”
碧吟霜用指尖點一下她的額頭，斥道，“你想得美！這是一位舊識托我保管的東西，不過內部似乎有一個不斷釋放出真氣的陣法，我讓你試試能不能用靈氣將它完全包裹住，這樣就再也不會讓別人發現了。”
獨孤夢聽完，隻撇嘴道，“原來不是送給我的啊。”
碧吟霜拍一下她的頭，“你想啊，送了給你，還不被你轉手就又送給別人？快點試試用你的天賦神通，可能有人已經找過來了。”
獨孤夢為讓碧吟霜安心，說到，“放心，這地方偏僻得很，方圓十裏都沒有別人啦。我這就試著用靈氣將這東西與空氣隔離，不過靈不靈就不知道了，畢竟我以前都不怎麽用我的天賦神通。”
說罷，一股奇異漩渦就在獨孤夢的手底下形成，碧吟霜能夠看到周圍的靈氣迅速向此聚攏，不過一轉念的工夫，空氣中的無主之靈就完全覆蓋在了韶關爵表麵。
能如此輕易的掌控靈氣，她敢肯定獨孤夢的天賦神通必定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一種。
也就在剛剛包覆了整個陣法之後，獨孤夢眼眸中的光澤猛地暗淡，竟是靈台失守。從天關穴到地交穴，四個平常遊走靈氣的穴位發出“噗、噗、噗、噗”四聲炸響。繼而一口血從嘴中竄出，好不狼狽。
碧吟霜心下大駭，五指連彈，使出臨淵閣的定身禁法將她四個穴位封住，連問，“丫頭，怎麽回事？你的天賦神通……你早先用過了嗎？”
獨孤夢喘著粗重的呼吸倒在碧吟霜懷裏，臉色白得嚇人，斷斷續續的道，“姐，夢兒好冷。嗬……其實我早有感覺，是身體出了毛病，我怕是不成了，以後自己變了鬼魂，是不是就不用再害怕它們了？”
“別怕，有姐姐在這兒，沒什麽不成的。”碧吟霜感覺到獨孤夢的身體寒熱交替，她卻隻說覺得冷，當是吸收了太多空氣中屬性為冰的靈氣。
這不難解釋，恐怕跟今夜玄慕冰來過鹹安城有關。玄慕冰為趕著進皇宮，在高空飛行時連炸四枚轟天弩，也不知用了多少回冰王結界，那些被結成冰的靈氣自她走後附著在空氣中，原本會自行化開，可好巧不巧又遇到獨孤夢施展天賦神通，似乎這一次的範圍比往日更大，於是吸收了過多帶有冰屬性的靈氣，至天賦神通消失後，聚攏的靈氣一並散去，可那些冰霜卻留在了獨孤夢體內。
隻見她又吐一口血，這次吐出來後竟馬上在地上結成了血塊，可見體內的寒氣已經一發不可收拾。
碧吟霜雙掌按在獨孤夢背上，轉手替她療傷。好在兩人多少練過些相通的玄空山內功心法，又有血緣關係，碧吟霜的神識很容易就查看到了獨孤夢精神海中的狀況。然而結果叫人心悸，這片精神海破損得一塌糊塗，且明顯傷痕出現的時間並不久。
今晚送獨孤夢回家可不是要她送命來的，碧吟霜破口大罵，“混賬丫頭，你不知道自己走火入魔了嗎？還一再強製使用天賦神通，你怎麽不找跟麻繩繞了脖子，那還死得快一些？”
獨孤夢氣息微弱的答道，“我哪有想死，才活了十六年而已，還沒有活夠呢。隻是姐姐找我幫忙，夢兒怎麽可以說做不到？不將那束滿是真氣的光柱屏蔽了，姐姐不是會很麻煩嗎？”
“我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碧吟霜自從獨孤夢倒下後就沒再看一眼韶關爵，現在才注意到真的是徹底屏蔽了其中的陣法，可這與她何幹呢？她真想一眼瞪碎了這個爵。
什麽時候有個人對她這樣好過，她不記得了，前世今生加在一起都想不出來。碧吟霜隻知道，她已有幾十年沒有這樣關心一個人的性命過了，搖頭歎道，“你個傻妮子，氣死個人了！姐姐對你有什麽好的，你要豁出命來幫？”
“因為你是姐姐呀，是夢兒唯一的姐姐。”
這真是難以讓人接受的理由，上一世她們難道就不是嗎？
還在幾天前，碧吟霜就一心想要獨孤夢的命。可是現在，這想法早都不存在了，她要救人，她不允許自己想要保護的人死在自己眼前，因為那樣的人有過太多了。
帶著命令的口吻道，“你別再說話了，你知不知道你有一點很煩人，就是不顧別人接不接受，即便會惹來不滿也要先給出你的好意，就算那對你並沒有好處。”
“是嗎？我真的不知道呢，我有做過那樣的事嗎？”
“你有過的，我記得那……”好像是在幾年以後發生的事情呀！碧吟霜意識到所要說的事並不在獨孤夢記憶裏，於是轉念道，“有過的，我記得就好。”
原來這世上有一個人曾幫了自己很多忙，碧吟霜一直都知道，不過那最後的一次同歸於盡叫她選擇了蒙蔽住自己的雙眼。
那時的她也確實看不見，死亡於她而言當算一種解脫，試問世上又有什麽人能在無盡殺戮中獲得安慰？一死百了的結局也算不錯，要真帶著整個世界一同滅亡，她也會沒了從頭開始的心情。
獨孤夢啊，你並非我的敵人，是嗎？
這時月下，忽隱忽現的乳白色光芒在兩人臉上交相輝映。倒映在湖中的一輪圓月，開始見證一段友情。也許還有些別的，隻是現在尚未萌芽。
五識歸元：人生有五識，即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對應視、聽、嗅、味、觸五覺。以此五覺中的一種控製天地間五元素中的一種，就產生五種不同的天賦神通。倘若五覺中的每一覺都分別能控製一種元素，即天地萬物全都可以憑心念操控，那便成為五識歸元的超人。此等人物，開天辟地以來還未曾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