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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3章:一夢枉然

  “定風珠,定風珠呢?”


  武君衣冠發飾全亂,好不容易從倒地的太監身上掏出一枚黯淡無光的黑色珠子,然後才重新回到椅子上坐好。她用內力催動珠子,周身這一塊區域的靈氣波動才稍微減少。


  顯然這枚珠子是用來釋放威壓,克製漫天靈氣的。武君的功夫本也不弱,但這些年她勤理政務,除了內功修為還剩下八成,遇事的身手武功已忘得一幹二淨,真正是怕了獨孤夢。


  整整過了半柱香時間,驚濤駭浪才漸歇下來。獨孤夢的身形晃了兩晃,指尖靈氣散去,卻雙目圓睜著環顧四周,好像這一切不是她幹的。


  武君重新調整好呼吸,親自動手戴好頭上的鳳冠,聲沉氣足的一腳踏地,不怒自威道,“王爺家的女兒好生厲害,可把本宮給嚇一跳。”


  獨孤澈護在皇後身側,也理了理衣襟,不做回答。


  武君瞥他一眼,心中計算道:恐怕這裏沒有一個人是那丫頭的對手,她是獨孤澈的女兒,最多隻能生擒。也不知剛剛那樣的瘋狀她還能不能施展,如果能任意施展,可得耗費不少兵力,今晚把武魁留在宮裏倒是有些失策了。


  然而獨孤夢是在無意識下發出的那種招數,到靈潮退去後,她今天晚上決計是不能重來一次了。


  獨孤澈過來拉她的手,警告道,“夢兒,你驚了皇後聖駕,還不跪下認錯?”


  獨孤夢眼底逐漸恢複清明,看看腳下的天策聖君還依然如昔,頓時滿臉帶笑的說,“爹爹,女兒第一次知道原來皇後隻是用來叫人認錯的。那皇帝是用來做什麽的,您要不要也向我介紹幾句?你們今日綁架了皇帝,還做的什麽皇後和王爺?此舉是對百姓有好處,還是對社稷民生有貢獻?女兒隻看到滿地的鮮血,卻沒能計算出您成就了什麽。”


  獨孤澈這十幾年來隻跟女兒見了幾次麵,已是有些生疏,更不懂獨孤夢是個一根筋,便從旁釋疑,“皇後賢明,所以爹才扶持她,你別再鬧了。難得回家一天,今日暫且歇下,明日隨爹入宮聽皇後封賞。”


  “封賞?原來我不聞不問也算有功嗎?那恐怕要令爹失望了。”獨孤夢笑容疏離,緩緩搖頭道,“皇後娘娘坐到那個位置,她應該關照的不該是百姓嗎?可她似乎不是這樣想的。真正賢明的皇後,輔君助國,她自己有宏圖大誌,要取君而代之,自可去做。可爹爹您食君之祿,卻誆了青鏊國君,君無道才伐,君無錯您卻要反他,那麽自是您錯了,為何不承認?”


  從前的獨孤夢斷不能說出這些話來,可今天她急切的想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會為利益一往無前,而不是像她長久認為的那樣為正義和道德奉獻一切。剛才她的腦海一度混亂,如今清醒後,頓顯得精神奕奕。


  獨孤澈對女兒的說法無以應對,羞愧的低下頭,卻是在向皇後娘娘告罪,“臣教女無方,請娘娘恕罪。”


  武君連連露出讚賞的目光,搖頭反笑,“不不不,她說的很有道理,人可以為利謀私,卻沒有辦法再為自己的行為加上正義的光環,既然已經犯下大罪,為何要設法洗去一身肮髒?錯了就是錯了,不過沒人治我的罪,我活著就好;就算全國的人都說我是妖婦,但我可以統治他們就好。這份坦白,本宮甚是喜歡。”


  獨孤澈汗顏,“皇後雅量,臣自愧不如。”


  “爹呀,您叫女兒重新認識了。”獨孤夢喉中酸澀,“原本這次來是要征得您的同意允我一件事的,看來我還是不需要您的同意了,姐姐那邊由我自己去說吧。”


  獨孤澈皺眉,並未聽懂她的意思。


  看到獨孤夢做出意興闌珊的表情,像是要自行離去,天策聖君急了,嚷道,“小夢,你不能丟下我啊!救了朕的性命,朕賞你城池一座,官封太保。”


  獨孤夢扭過頭來,輕撅小嘴,像在考慮什麽。天策聖君以為她嫌封賞不夠,又立即加碼,“今天你隻要把朕帶回皇城軍營中,再召集親兵護駕,朕便加賜你黃金萬兩,城池十座。”


  獨孤夢的嘴唇撅得更高了,低頭道,“我終於懂了了為什麽你會在這裏。因為剛剛你說的那些東西,你以為是你的,但它們其實與你無關,都是老百姓的。皇帝哥哥,今日你的下場,是當日你自己所作所為的業報,因為妻子是你自己選的,就算不是,也是因你要坐在那個位置上才會選擇了如今的妻子。她待你不好,是因為你沒有付出足夠的愛。”


  皇帝理屈,硬是抵賴道,“小夢,你年紀尚小,不懂世間的人心險惡。有些人無論你怎樣相待都不會對你好的,皇後她處心積慮要謀害朕。”


  士氣重振的大內禁軍急於去封住皇帝的嘴,武君卻向這些人招手,示意不必。


  獨孤澈也上前兩步詢問武君要如何應對。武君隻說,“靜觀其變,我待聽聽皇帝是怎樣看我的。”


  獨孤夢對周圍的一切無動於衷,對皇帝的說辭也是蜻蜓點水般聞過即罷,柔聲道,“人心之所以險惡,是因為曾有更險惡的用心施展在那人身上啊。也許不是皇帝哥哥你造成的,武王爺和德王府的人要負很大的責任。但當皇後在新婚之夜將手交給你的那刻,你就應該試圖化解她心中潛藏的怨氣,即便迎麵是仇敵,隻要你傳遞出足夠的愛和忍讓,仇恨會無所遁形。別說這是不可能的事,你沒有試圖去做過吧,也許都不曾意識到。你的愛太少,卻又要同時分給那麽多人。所以不要有恨,因為當初您也是這樣爬上來的。要恨,就恨那個足以呼風喚雨的龍位吧。”


  聽了她這番話,皇帝強自倔著腦袋,武君的心裏卻裂開了笑容,她沒有想到這個隻見了一次麵的丫頭居然能洞察她心中的怨恨,甚至猜到她童年時的陰影。這樣的人,若不引為知己,必是生平大敵。


  獨孤夢平白把人訓了一頓,卻又為他求情,“皇後娘娘,希望您賣我一個人情,留皇帝哥哥一條生路。”


  武君怔忡,“怎麽,說得是天花亂墜,不是你也欲挾天子以令諸侯吧?你連十座城池都不要,卻又要留他性命,求的是什麽?”


  獨孤夢往地下看了一眼,難述緣由。


  武君腦袋上的金步搖一晃,笑道,“理由若不充分,那就不必說了,因為如果我放過他,我的生命就沒法保障。小妹妹,皇城中就是這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可不要胡亂的救人。”


  獨孤夢上前一步,誠心說到,“夢兒想到了,當日皇帝哥哥贈我一顆糖,今日我就開口求您留他一條命。同樣是舉手之勞,有施有報,很公平。您若是不允,那麽我就……”她抬起手,示意也許會像剛剛聚集靈氣時那樣,親自出手劫人。


  其實獨孤夢已發不出像先前那樣的範圍性殺傷,剛剛隻是機緣巧合,因為心境的關係才短暫控製了周圍全部靈氣,且有走火入魔之嫌。可是武君並不知情,那就在這裏賭她就範。


  “哼,嗬哈!”武君輕笑著道,“果然虎父無犬女,獨孤家後繼有人了。可你保得了他一時,莫不成保得了一世。這裏是青鏊國,隻要本宮不答應,天涯海角都沒有他的容身之處!今日你帶他出這個門口,明日他就身首異處了。”


  獨孤夢毫無退縮的道,“皇後娘娘會答應的,您是賢明的皇後不是嗎?您好好想一想,今日您允下這個恩德,他日我必會回報。施恩和受恩是相對的,就像仇恨一樣,你若待這世上任何人都狼心狗肺,那麽任何在你身邊的人當然就會狼心狗肺,您今日讓我看到您仁德的一麵,那麽他日我也必以仁德回報。我獨孤夢,說到做到。”


  武君的手放在唇邊捋了兩下,眼色微閃。獨孤夢察言觀色,明白到需加緊一步,便放下身段,跪下說到,“方才我沒有設身處地的站在您的立場上去想,有些話說得過重,在此認個錯,還請娘娘勿怪。求娘娘務必予了我這個一口之恩。”


  武君眼中的光芒越發強盛,挺挺下巴,頗具權威的道,“好個一口之恩,你這一口咬的可不小。”她正要收起這個玩笑,眼球中突然被一條金光閃耀了一下,這才注意到獨孤夢頭上的釵子。


  武君的嘴角牽了牽,差點說出心中震動:彩鳳釵,這不是我送給玄殿主的禮物嗎,怎麽會在她頭上?

  “鄰山的玄殿主與你怎生稱呼?”


  獨孤夢對這個問題感到突兀,還未搭話,獨孤澈率先拱手作答,“稟皇後娘娘,小女六歲就拜於玄山門下,與玄殿主是師叔侄關係。”


  武君聽言,首次做出了揉動發髻的少女式動作,其實她幼年時受到過玄慕冰的點撥。雖然現在連那套招式都忘了,但那份恩情至今記憶猶新。


  她以為獨孤夢跟玄慕冰是很近的關係,原本最後一絲不願也因這層關係而融解。遊刃有餘的說到,“好吧,你這個皇帝哥哥的命,本宮給你留下了,不過,身份隻能是你的一個普通結拜哥哥,再沒有任何君王的頭銜。睿王爺,接下去此人要去哪裏,你安置吧。記住,隻要不死。”


  獨孤澈道貌岸然的回話,“臣必會給皇帝陛下找一個好歸宿,讓他從此遠離是非。”


  天策聖君長出一口氣,紋絲不動的躺倒在地。也不知是因為丟了皇位而心死,還是因為尚能苟延殘喘而慶幸。


  武君隱沒一道晦氣的眼神,又低頭緊貼獨孤夢的耳朵說,“小丫頭,人我給你放了,但你不能把今日在此所見的事情說與別人聽,一個字也不許透露。”


  “甚好。”獨孤夢也不是全不懂規矩,並且這件事情首先不能叫娘親知道,她隱約覺得父親跟武皇後私相授受,恐怕有男女之情。


  這個從小在她心目中樹立了崇高形象的父親,地位已搖搖欲墜。獨孤夢原本就是半跪,未得平身的指令即返身告辭,而且也不是對皇後說的,“爹!我,出去散心。”


  屋內的侍衛不及攔阻,就叫她腳踩雙劍飛出睿王府。武君也不說“放肆”,隻不陰不陽的轉首對獨孤澈道,“睿王生的好女兒!不過幸好隻生了這麽一個,幸好,幸好!”


  街上空無一人,另有兩道話音在絕音石的屏蔽下交流著。


  其中一道流裏流氣的是陰九韶,“這樣出了皇城真是有點泄氣啊。魯家的人境界都不高,機關暗器也毀得差不多了,便是不能搶到魯攻,虜幾個貴妃娘娘來也可以交換大批金銀珠寶啊。”


  這還真是一個好買賣!碧吟霜與他居然有同樣的想法,不過現在回頭也是晚了,她蹙眉道,“你幾時變得這麽聰明?我看你盯著那些娘娘的裙角很久了吧!要換金銀珠寶還是試著給皇帝戴綠帽啊,有膽的話,要不要我陪你解解悶?”


  陰九韶如被雷擊,渾身顫抖著道,“沒有啊,不敢想不敢想。”


  明明要贏了的一盤棋卻走成了和局,碧吟霜也有一口惡氣未出。不過魯攻重回魯家倒也不算糟糕,其實就算她此趟得到魯攻,也要去向魯家請教構建之法,因為據說魯攻的內部結構非魯家人不能破解。算起來,跟她的下一步計劃並不衝突。


  陰九韶蹦跳著說,“我們現在去哪裏啊?小姐你還沒把你的名字或者身份告訴我呢。”


  碧吟霜正憋著一口氣,抬頭便道,“我是玄山掌門,名字你自行打聽去吧。”


  “玄…玄山掌門!”陰九韶幾乎是指了指天上,“那……那座玄空山?”


  碧吟霜白眼道,“你這副表情什麽意思,天底下還能有兩座玄空山嗎?此事做完,我恐怕還要回去。你明天就回你的月牙城,我不找你你就跟平常一樣,以後不管做什麽事我都不會管,唯有一件事,從今往後不準得罪玄山弟子。就算是有人要你在你老娘和某個玄山弟子的性命中留一條,也得把你老娘推出去。”


  陰九韶吞吞口水,明白了,了解了,“懂了,以後我見著玄山派的,繞著走就是。再說,我老娘死了很久了。”


  “那麽你老婆也是一樣。”碧吟霜斥他一口,又命令道,“韶關爵拿過來。”


  陰九韶直怪自己多嘴,剛還以為可以脫離苦海,這會兒卻發現她要搶了韶關爵再走,臉上十萬個不願。他拚死拚活的來搶這個爵可是大有用途,收養他的師父曾跟他說,如果得到韶關爵,就有可能找到進化五雷錘手的方式。


  碧吟霜看他一副護貓崽子的德行,嗔笑道,“護得這麽緊幹什麽,你護得再緊也沒用。韶關爵內部有追蹤陣法,我是要你拿出來看看能不能消除。”


  陰九韶將信將疑的取出層層包裹中的韶關爵,交給碧吟霜。碧吟霜伸手一拿,哪知機關卻在此時被觸發。整個韶關爵比十盞琉璃燈加起來還亮,照得不能叫人看清它的模樣。


  碧吟霜眼中映出一團光芒,拒不承認是自己觸動了機關,還滿口直罵九韶天尊,“你傻看著我幹什麽呀,它不本來就是這個樣兒!”


  固定機關:中古時期有許多追蹤型機關,都是采用固定的形式安裝在器具內部,不將器具毀壞就無法取出,且機關可以放出特殊真氣,有配套物件可以指向它的去處。韶關爵中的陣法就算是此類機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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