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去人間
重栩公主大婚，魔界大擺宴席三天，因此第一日送親完畢，羲和並未離開，而是住在了卞城王府中。
第二日清晨，羲和打開房門，便看見重翎凰坐在院中的石桌上，笑眯眯地望著自己。羲和笑著走向翎凰：「卯時才過半，卞城王府的喜宴開席這般早嗎？」
「這無聊的宴會有什麼好參加的，今日帶你去找樂子。」重翎凰站起來，拉著羲和便往人間走。
踏著清晨的露珠走至小樹林，只見河畔楊柳低垂，荒蘆叢生，灘涂卵石雜陳，由硬木排支撐的棧道直通蘆葦深處。蘆葦之中，野鴨戲水，候鳥低飛。羲和隨著重翎凰往林中深處走去，遠遠看見綠蔭叢中有幾間小屋。
走近一看，在山山與樹樹之間，被開闢了幾畝薄地，蓋了兩處院落，魔界三位世子正在其中一處院落忙著曬被子、打掃。
重翎凰領著羲和進了另外一處小院落。院落中有一株梅樹，想來有些年頭了，此刻正是花期，有風來，紅梅隨風落下，飄散了一地。樹下有一套小桌椅，許久未有人來，也落滿了梅花。
「我與哥哥時常跑到人間遊玩，因而在溪山置了這兩處院子，偶爾來此喝酒，打架，種花。」翎凰解釋，見羲和環顧四周的枯枝敗葉，她吐了吐舌頭，「不過我時常把花養死，沒事，一會兒從隔壁挖幾株過來。」
羲和無奈地笑了笑，隔壁竹屋繁花匝之，時鳥弄音，一片生機盎然。反觀此處，若沒有那株梅樹，翎凰的前院可謂蕭條。
重翎凰帶著羲和來到後院，那裡與前院相比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四周環以翠竹數株，綠蔭濃密，院子里長了了好些小野花，很長的一條小徑，從竹屋一直穿到竹林深處。當窗植芭蕉十數，深秋雨至，在此處臨窗聽雨最為愜意。西南兩面溪流水聲潺潺，斗折蛇行，穿幾行鮮嫩翠綠的菜畦而過，潮來㶁㶁。
「翎凰種菜的天分倒是比種花高許多。」羲和輕笑道。
「前院那些花花草草嬌氣得很！」翎凰蹲下薅了一把後院過於茂盛的小黃花，轉身放入木門上懸挂的小籃子上，「後院的野花野草野菜不打理也長得好好的。」
這時，前院的大門被推開，重霖風叼著一根狗尾巴草大搖大擺地走進小院，一邊走一邊大聲嚷嚷：「小黃鳥，還有那個夜貓子，吃飯了！快點，都要涼了，磨蹭什麼，還得要小爺上門請。」
「來了來了，重霖風我發現你真的是不會說話的！」翎凰一邊應著，一邊拉著羲和的袖子往隔壁院子走去。
羲和緊隨著翎凰的腳步，輕聲道：「這種感覺還挺不錯的。」自從珊瑚婆婆走後，再也沒有人催著他吃飯，每次看到母神喊著正在和他玩鬧的啟靈回去吃飯，他並不是一點觸動都沒有。
「你剛剛說什麼？」重翎凰停下腳步問，方才似乎聽到羲和在說些什麼「挺不錯的」，只是他說話聲音太小了，沒有聽清。
羲和淺笑：「沒什麼，只是覺得這裡很好。」
翎凰得意：「那是自然。」
「你們磨蹭什麼呢，還不快走！」重霖風不和諧地聲音響起。
飯桌上，重臨早已坐好，翎凰落座后，望著空空的飯桌，開口問道：「飯呢？」廚房裡傳來一聲怒吼：「催什麼，馬上就好了！」重翎凰瞪向重霖風，後者表示自己很無辜：「明明是他催我去把你和夜貓子叫過來的。」
「今天早飯吃什麼，話說重臨陸真的可以嗎？」翎凰有些擔憂地看向廚房，往常過來他們都是去人間的集市買吃食的，此次兩位王兄突然說要自食其力，她真的很是懷疑這兩天能不能吃飽。
「香噴噴的陽春麵來羅！」重臨陸端著幾碗熱氣騰騰的麵條上桌，「夜貓子你的，來，小翎兒這是你的。」
重翎凰低頭看了看面前的陽春麵，白白的麵條，上面撒了幾點蔥花而已，就兩個字形容——寡淡。
「這真的是陽春麵？」重霖風用筷子挑了挑碗里的面，滿臉嫌棄。
「你懂個屁，別看它什麼都沒有，精華都在湯里。」重臨陸將一碗面放在小弟重臨面前，「大哥不識貨，老三你來！」
小吃貨重臨拿起筷子、勺子，在二哥期待的眼神中將麵條送入口中。片刻后……
「二哥，我再也不相信你了！」重臨放下筷子，一雙大眼裡滿是委屈，他期待了好久的陽春麵。
真的很難吃嗎？可是這是楚江城世子煮的麵條，真的好想嘗一嘗。於是，另外三人動作一致，小心翼翼地挑起一點麵條。
其實也沒有很難吃，只是面粗了些，湯淡了些而已，羲和神情淡然地又挑起一筷子麵條。「夜貓子，怎麼樣？」羲和抬眼，對上一雙閃閃發光的大眼，念及那人是翎凰的兄長，一向也不會拂人面子的夜神輕聲道：「還好。」
「還是你識貨！」重臨陸眉開眼笑，然後興奮地沖向廚房，端出一大碗麵條放到羲和面前，「這些都歸你了，不要客氣。」
看著那堪比盆的碗，另外三人憋笑地吃起自己碗里的面。
「夜貓子，快吃快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在重臨陸的催促中，羲和拿起筷子，顫巍巍地伸向那一大盆缺鹽少油粗細不一的麵條。
吃過早飯，翎凰和羲和回到隔壁的小院子中。羲和覺得女孩子的院子總要朝氣蓬勃一些，於是便著手打理卞城公主那略顯蕭條的前院。搗鼓完那些快要被翎凰養死的花草，將歪掉的籬笆扶好，又在籬笆下撒了一些夕顏花的種子，這一處種一顆石榴樹，那一處種棵葡萄.……如同當年幫小翎凰布置房間一般，羲和細緻地給她整理起院子。
從屋裡抱著被子出來曬太陽的時候，重翎凰看到羲和蹲在花圃前忙活著，走近一看，發現他正在栽一株小樹苗。
「這是什麼？」曬好被子，重翎凰蹲下來，好奇地看著小樹苗。
「這是花楹樹。」羲和一邊填土，一邊回答，「等來年花開，你的院子一定會比隔壁的院子好看。」
重翎凰看著眼前小小的樹苗，腦海里浮現出從前看過的花楹樹：花開時，樹冠上墜滿繁花，藍得沉醉，紫得夢幻。那麼醉人的花樹，小時候.……就長這樣？翎凰目光灼灼地盯著小樹，努力它身上找到花楹的影子。
「現在種下去，明年七月便可以開花了。」羲和解釋，「那時翎凰的生辰也剛好到了。」
翎凰點點頭，又惋惜道：「我又不常住在這裡，這麼美的花，要是卞城也有就好了。」
羲和輕輕一笑，說：「以後我幫你種。」
打理好院子，重臨陸帶著另外兩個二傻趾高氣昂地進入重翎凰的小院。「咳咳咳……」在翎凰的白眼中，為首的重臨陸清清嗓子，裝模裝樣道：「本次野餐，將由二公子我統籌。一會兒老大和我去打野，老三去人間的集市買些食材，小翎兒負責采蘑菇，夜貓子釣魚，懂？」
今晚誰會做飯誰是老大，重翎凰乖巧點頭。「那麼，小翎兒你想吃什麼，二哥都給你抓！」裝完叉的重臨陸立刻變臉，掏出小本本，看向翎凰。
「我要吃烤兔子！」翎凰咽了咽口水，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自家二哥，彷彿已經看到了香噴噴的烤兔。
「好的，兔子一隻！翎兒把口水擦擦.……」重臨陸看向另外三人，問：「你們呢？」
「口水雞，烤雞！」
「叫花雞！」
重臨陸眉頭微皺，看向重家二傻，「兩隻！一隻叫花，半隻口水，半隻烤。夜貓子，你呢？」
「我？」羲和沒想到還有自己的份，一時竟不知道要吃什麼，求助地望向翎凰。
「烤乳豬！」翎凰脫口而出。
羲和輕笑，柔聲道：「那就烤乳豬吧。」
「沒問題！」重臨陸記好，抬頭道：「夜貓子一會兒你釣個七八條魚，翎兒采點菱角野菜，多采點蘑菇，還有那些亂七八糟的香草。」
「明白明白，出發咯！」重臨拿著錢袋，興奮地往人間集市跑去。
樹林里，重霖風、重臨陸埋伏在草叢裡閑聊。「話說，今年幹嘛不讓翎凰打野？」重霖風說著，抬頭看了看陷阱附近有沒有新動靜。
「我這是為我們魔界著想，翎凰可得給老子爭氣點。」重臨風動了動僵硬的雙腳，然後繼續盯著前方。
「為什麼？」重霖風不解。
「大哥你不覺得我們魔界王族形象堪危嗎？」重臨陸拿下嘴裡狗尾巴草，轉頭看向重霖風，「我老頭是馴鹿，你爹葉蜂，重翊伯伯還好點是大鵬鳥。然後你看看我們這一代，我和重臨是狍子，你就一黑蜂，翎兒呢，一隻禿毛的黃鳥。清一色的飛禽走獸，還有昆蟲！我很懷疑，大哥你的兒子會是一隻螞蟻！」重臨陸越想越覺得魔族後代需要改良一下物種，「若是夜貓子娶了，不對是嫁，嫁給我們翎兒，我們外甥很有可能是龍啊，再不濟，被他娘親拉低一個水平，生只羽蛇也成啊。」
重霖風沉思片刻，點頭表示贊成：「有道理，為王族物種著想，我們這些做世子的一定要出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