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磨刀霍霍
離開了吳心觀的房間后,李向陽想著先前吳心觀提到柳山知曉天魔還有分身一事,猶豫再三,還是決定直接去問柳山。
柳山住在山門殿旁邊的屋子裡。
李向陽過去的時候,他正在屋子裡磨刀。
刀就是普通的刀,砍柴用的柴刀。
屋門開著,李向陽站在門外,抬手在門上敲了敲,見柳山抬了頭,才邁步進去。
柳山也不說話,繼續低頭磨刀。
李向陽隨手拉了個凳子,在他對面坐了下來,稍一猶豫就開了口。
「柳爺爺是何時知道那天魔除了劉元之外,其實還另有分身?」
柳山頭也沒抬,張口就答道:「就是那天在九寒宮我跟林群,交手之後。」
李向陽一聽這話,立馬想起那天晚上柳山遲遲沒有趕回棲霞峰,他後來問起,他也沒正面回答。
也就是說,他就是在那段時間裡發現了劉元其實還有分身。
李向陽驚訝地看著柳山,不明白他既然那麼早就發現了,當時為何不說。
這話他沒問,但柳山察覺到了。手上動作一停,磨刀聲頓時戛然而止,柳山抬頭,迎向李向陽滿是詫異和疑惑的目光,道:「當時不說是因為怕你們知道了不肯走!」
這個理由,李向陽很快接受了。
他又問柳山:「您當時是怎麼發現的?」
柳山說,他當時其實是想找機會殺了林群的,所以林群逃回持劍峰后,他就悄悄跟了過去。沒曾想,這一跟過去,人雖然沒殺成,卻發現了這個秘密。
這也是後面柳山為何要急著帶他們離開九寒宮的原因之一。既然那天魔另有分身,那麼被吳心觀鎮壓的那個分身,未必是真的無力反抗。他擔心萬一是那天魔故意為之,吳心觀會十分危險。
如今看來,幸好他當時跟去了持劍峰。
李向陽聽柳山說完后,尷尬地朝柳山笑了一下,道:「這次多虧了您!否則……」
「沒有否則!」柳山打斷了他的話:「心觀如今沒事,你別自己給自己壓力。這事,不是你做得不夠好,只是對手手段更厲害而已。行了,你還有傷在身,早點回去歇著吧,現如今大家都沒事,你就別東想西想的,記住了嗎?」
李向陽心裡暖暖,笑著點頭應下。而後,便起身告辭。
走到門口,忽又想起一事,於是又停下來,轉頭與柳山說道:「有一事,想麻煩一下您!」
「說就是了,跟我客氣什麼!」柳山笑道。
李向陽道:「已經三天了,九寒宮那邊應該已經有結果了。您能抽空幫我下山去打聽一下這個事嗎?」
柳山一聽這話,眼中忽然閃過些許微妙變化。不過,李向陽並未留意到。
「行!我明天就辦!」柳山一口應下。
李向陽謝過之後,轉身走了。
他剛走,門口便多了一個一身月白長衫的觀主。
柳山見到他出現,立馬要起身,觀主抬手虛按,讓他繼續坐著便是,柳山便順勢又坐了回去。
觀主邁步進來,在先前李向陽坐的位置上坐了下來,而後目光在那把柳山磨了一半的柴刀上掃了一下后,抬頭朝他微微一笑,道:「這次辛苦你了!」
「什麼辛苦不辛苦的!這兩小子也是我看著長大的,他們好歹喊我爺爺喊了這麼多年,總不能讓他們都白喊了吧!」柳山笑著說道。
觀主眯眼:「說起來,要論這輩分,我恐怕還得喊你一聲叔!」
柳山聞言,慌忙擺手,苦笑道:「您跟我開什麼玩笑!再說了,當時這兩小子喊爺爺的時候,我拒絕來著,是您說各論各的!」
觀主笑了一下,旋即又正經了神色,問道:「明天要下山?」
柳山點頭:「向陽想讓我去打聽一下九寒宮的情況。」
「那你順便去幫我辦件事。」觀主說著,伸手遞出一個桃木珠子掛墜,道:「拿著這個去趟雲隱門,找鄭宏,然後把今天向陽他們遇到的事情,跟他說一說。」
觀主這是要給李向陽找場子了!
柳山接過那桃木珠子掛墜,笑了一下后,道:「其實今日這事,向陽也沒吃虧。」
觀主跟著笑了一下,旋即道:「他運氣好命大而已。」
柳山不說話了,因為確實就是那麼回事。當時他要是再去晚一些,可能李向陽真得交代在那王八蛋手裡了!
想到這個,柳山心裡頭也不樂意了,手裡攥住了那桃木珠子,心想,明日一定要把那個陳宇的師父給揪出來,再打上一場!就算不能打死,也得打個半死!讓他以大欺小,不講江湖規矩!
「你繼續磨刀,我先回了!」觀主說完起了身。
柳山起身要送,被觀主擺手攔下。
觀主走出屋子,抬頭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眉宇間忽然就多了幾分凝重。
山雨欲來啊……
這樣的清凈日子恐怕是過不了多久了……
屋內,柳山看著那個站在門口的背影,心裡頭微微沉了沉。
第二日。
陳宇很早就被柳山喊了起來,而後,學著打水掃地,砍柴劈柴。
他體內因有他師父留下的那幾縷劍氣,根本沒辦法動用自身靈氣,所以,雖是修士,但其實此時與普通人並無二致,甚至還是個體虛孱弱的普通人。
這些打水砍柴的體力活,於他來說,著實吃力。
一通忙活后,時間已至中午。柳山一轉身就沒了蹤影,他滿身大汗,臉色蒼白地回了自己屋子,把自己甩到床上后,就不想再動了。
這一躺,就到了夜裡。
他一睜眼,屋裡滿室漆黑。
疲累的身子,倒是好了許多,只是肚子餓了!
這種飢餓的感覺,讓他有種新奇的感覺。
山上修行,一旦開始吐納,吃東西這件事就開始變得不重要了,就算要吃,也是吃些山上特有的東西。這些東西,蘊含靈氣,能夠助益修行。至於那些山下尋常食物,卻是已經多年不曾入口,他甚至都已經忘了那些味道了。
可此時,他卻記起了那些味道。
這些味道在他腦海里盤旋,在口腔里繚繞,讓他愈發感覺飢餓,簡直就是飢腸轆轆!
偏偏就在這時,開著的窗戶里,還飄進來了些許飯菜香味。
頓時間,食指大動。
陳宇下意識地迅速起身下床,鞋都沒穿好,就匆忙往外走。一推開門,就瞧見李向陽背對著他這邊坐在了一張石桌上,正與年輕小道士呼哧呼哧吃著面。
香味再加上他們吃面時的聲音,衝擊著陳宇,簡直是百爪撓心。他想上前,可看著李向陽那背影,雙腳就像灌了鉛一樣,怎麼都抬不起。
這時,吳心觀忽然抬頭看了他一眼。
陳宇心中一喜,以為會有邀請。
卻不料,人家就真的只是簡單的看他一眼而已。
很快,兩人就吃完了。李向陽收了碗筷,起身往廚房走。吳心觀又看了他一眼,旋即跟著進了廚房。
陳宇又失望,又餓!
廚房裡,吳心觀問李向陽:「剛那個人是誰?」
李向陽頭也不抬:「打雜的!」
吳心觀看著他,總覺得他似乎有些不對勁,但他不是愛動腦子的,既然李向陽說是打雜的就是打雜的吧!
想著,吳心觀便眨了眨眼,問起了其他問題:「明天早上吃啥!」
李向陽洗碗的動作立時一頓,閉上眼,微微深吸了一口氣后,盡量平和地問他:「你想吃什麼?」
吳心觀歪著腦袋想了一下后,道:「想吃西街上的蘿蔔絲餅,餛飩,還有禾祥記的玉香糕。」
李向陽剛一直忍著的脾氣終於忍不住,抬手就往他腦門上敲了一下,接著看到吳心觀瞬間就委屈起來的神情,本已到了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再次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下自己那暴脾氣后,道:「我知道了,我明天一早就下山去給你買!」
吳心觀臉上瞬間就笑開了花!
「玉香糕多買些!最好,再帶幾壺洪記酒鋪的酒!上次買的,我已經喝完了!」吳心觀開心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李向陽咬著牙,伸出手,道:「錢拿來,我沒錢!」
吳心觀二話不說,立馬給了一個錢袋子。
李向陽接過後,手中微光一閃,這錢袋子就消失了。
「我還要糖葫蘆!」吳心觀又說道。
「還要麻團!」
「還要……」
「我要不幹脆把整個縣城都給你搬來吧?」
「好啊!」
「好你個頭!趕緊滾蛋,別在這妨礙我洗碗!」
「我還要吃……」
「滾!」
……
吳心觀笑嘻嘻地滾了。
李向陽洗完,走出廚房時,看到那陳宇還站在門口,正望著他這邊。見他出來,臉上頓有些許希冀之色浮現,可李向陽的目光卻只是在他身上掃過,彷彿他並不存在一般,立馬就挪到了其他地方。
陳宇那聲已經醞釀斟酌了許久的招呼聲,卡在了喉嚨里,不上不下,難受至極。
先前吳心觀報的那些吃食,一個個他都聽到了。
他此時,如有千萬隻螞蟻在他心頭爬一般,滿腦子都是那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吃食。他想吃東西,想得都快瘋了。
若是在雲隱門,他想吃東西,別說是這些普通東西,就是那些珍貴的靈食,也不過就是一句話而已。
可如今他不在雲隱門,也回不去雲隱門了。
如今這個地方,既是藏身之所,卻也是牢籠。
他不知道,這個李向陽打算怎麼對付他,他不覺得他們會放過他。
此時,他忽然很後悔。後悔,當時求著金三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