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抉擇
破敗的房屋中,腐朽的味道充斥在內,小男孩望著躺在木板床上,臉色儘是死灰的老者,血紅色的眼中淚水嘀嗒嘀嗒的落下。
此刻的他後悔不已,悔恨自己為什麼沒有管住自己的手,管住自己的心。
蒼老而粗糙的右手吃力的抬了起來,老者滿臉死灰之色,吃力的露出微笑,輕而緩慢的擦去小男孩臉上的淚痕。又艱難的抬起手,摸了摸小男孩的頭,斷斷續續的低聲道。
「人生的道路……有很多,有些坎坷,有些……平緩,但終究都是自己的路,只要自己能堅持的……走下去,就……好了。無所謂……苦……與累,皆……是自己的……路。」
「爺爺……的終點……到了,要去往……另一條……路了,這一……生,爺爺……很知足了。」
「爺爺……走後,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吧,應該……會很美,……也不會讓你失望。」
「記……住,你不是怪物。」
老者話落,含笑閉上了自己那蒼老的雙眼,安靜的放下了右手,靜靜的躺在木板床上。
望著老者離去,小男孩泣不成聲,淚水嘀嗒嘀嗒的從那血紅色的眼中掉落而下。
一培黃土埋葬老者,小男孩跪在墓碑前,哭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一把火燒掉了木屋,小男孩望著洶洶燃燒的大火愣愣出神。
直到日上三竿,小男孩才轉過身來,準備去往爺爺所說的那外面那個精彩的世界。
只是眼角的餘光望向那片爺孫倆勞作過的土地時,停下了腳步,望著那剛剛破土翠綠的嫩芽,小男孩在次轉身拿起一把鋤頭,毀掉了這片土地,亦毀掉了剛剛破土而出的嫩芽。
爺爺說過,這些代表著新生,也同時代表著希望,但此刻他的心中已經沒有了多少希望了。
十年匆匆而過,曾經的小男孩已經長成了少年。
晚霞掛在天邊,映照著西方火紅一片,煞是美麗。
夕陽下,一名少年赤裸著滿是傷痕的上身,脖頸上拴著一條鐵鏈,此刻鐵鏈飛舞伴隨著雙鐮一同被少年舞動開來,攻向一名老者。
然而雖雙鐮攻勢兇猛,招招直奔要害之處,但每每在關鍵時刻,雙鐮猶豫不前,處處留手。
手中雙鐮在次掃出,其上的鋒芒直奔老者的頭顱而去,而以此刻老者的速度對於這一式顯然無法躲避。
但在鋒芒距離老者脖頸還有一厘米時,雙目血紅的少年抽手而退。
老者見此,一把抓住少年脖頸的鐵鏈,用力將其拉了過來,手中勾鐮瞬間刺破少年的腹部。
望著少年不甘的瞪大雙眼,滿眼的疑問,老者陰險一笑,棄鐮用拳,接連不斷的打在少年的身軀之上,乒乓作響。
最後一腳踢出,望著如同一個破布娃娃一般拋飛向空中,鮮血灑落不斷的少年,老者才算滿意一笑,收起雙鐮。
砰的一聲砸落在地,少年痛苦的呻吟一聲,此刻的他全身上下已儘是青紫傷痕,腹部更是洞穿,鮮血直流。
因為疼痛,血紅色雙眼的少年面容略有扭曲,卻依然咬緊牙關站起身來。然而老者此刻以漫步走到少年身邊,望著掙扎著爬起的少年,用力一腳踩在少年的後腦上,才笑著道。
「乖徒兒,你這勾鐮使得火候不到,還需多多磨練,你覺得為師這雙勾鐮使得如何。」
嘭的一聲沉悶聲響起,少年的頭顱傳來一陣劇痛,劇痛讓少年的頭腦很是昏沉,吃力的睜開雙眼,望著天邊的晚霞,少年面容一片平靜,平淡道。
「師傅使用的極好,徒弟萬萬不如。」
聽聞這話,老者哈哈大笑,隨後一屁股坐在少年的身軀之上,滿臉儘是得意,望著天邊那美麗的晚霞。
西邊大日緩緩落下,點點黑暗開始籠罩世間,到了此刻老者才算起身,抓著套在少年脖頸上的鐵鏈如同拖拉牲畜一般,拉著少年向迴路走去。
沙石摩擦著臉頰帶來一陣陣火辣辣的疼痛,但少年對此卻無動於衷,因為他那被洞穿的腹部更痛。
老者是少年的師傅,在少年五歲時,撿到了他。在少年慶幸自己又能有一個家時,才發現這個師傅與惡魔一般無二。
對他如同畜牲一般隨意打罵,一旦心情不順更是會虐待於他,此刻少年遍布身軀的傷痕皆是老者所為。
更為過分的是,老者竟找鐵匠打造一條鐵鏈套在他脖頸之上,將其真真正正的當成了一隻牲畜,就連休息都只允許少年住在他的狗窩中。
「對了怪物,晚上準備給為師做點什麼,為師的肚子已經飢腸轆轆了。」
老者話落,面容有些疑惑,他竟然沒有聽到少年的回答,轉過身去望著全身上下與地面沙石摩擦的鮮血淋淋的少年,老者很是不滿,見少年一眼不眨的望著天邊的晚霞,老者的心中更是氣憤。
一腳踢出,踢在少年的後腦之上,少年被這一腳踢的砸落在地,口鼻噴血,然而雖是如此,少年卻依然緊盯著天邊的晚霞。
十年前就是在這樣的晚霞中,爺爺離世了。
「記……住,你不是怪物。」
爺爺的話語始終繚繞在少年的心間,但是對於這句話語,少年卻不怎麼信了,因為這十年來,他遇到過很多人,每一人對於他的雙眼,都會喊上一句怪物,隨後一臉厭棄的走開。
一把抹掉嘴角邊的鮮血,少年轉頭望向正要大打出手的老者,嘴角僵硬的露出一抹笑容,聲音卻低沉道。
「師傅,你說我是個怪物嗎?曾經爺爺說過,我不是個怪物,因此我也不知道答案是什麼,你能給我回答嗎?」
聽見少年第一次一反常態,主動詢問自己,老者的臉上明顯有著一絲詫異,但對於少年的話語,老者嗤笑一聲,譏笑道。
「你爺爺的眼睛肯定是瞎了,你不是怪物誰還是怪物,不過也對,能當你爺爺的,想來也是個怪物了。」
雙目猛然一凝,面容卻趨向於平靜,少年抬起頭來,第一次毫不畏懼正視老者的雙眼,輕生道。
「是嗎?原來是這樣啊。」
「師傅,剛剛你問我你的雙鐮使的如何,徒弟有些沒看懂,能在與我切磋一次嗎?」
話落,不等老者開口,少年手中雙鐮舞動而起,奔向老者。
天邊最後一抹晚霞落入地下,大地之上一片漆黑,月光漸漸爬上枝頭,高掛天空之上。
月光下,老者全身鮮血淋淋,一把勾鐮更是抵在老者的脖頸之上。
少年手持勾鐮,面色平靜的望著老者,道。
「師傅,我這勾鐮使得如何。」
望著少年那平靜如深潭般的血紅色雙眼,老者身軀不由得一顫,急忙開口道。
「你個怪物,你想幹什麼,別忘了我可是你師傅,你想弒師不成。」
臉龐之上露出一抹僵硬的微笑,十年不曾笑過的少年在這一刻笑了,大笑道。
「是啊,你不說我都忘了,你是我師傅,你跟說過,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因此我就應該像個牲畜一樣被你打,被你罵,被你折磨,被你侮辱。因為這是我在報答你給我活命的大恩。」
「師傅,你說的這些我都同意,只是徒弟我很忙,因此下輩子在去報恩吧。」
話落,手中勾鐮一掃而過,割斷了老者的頭顱。
望著老者不甘瞪大的雙眼,少年用力一腳踏了下去。
對於少年來說,這世間任何事,任何苦,他都能忍受,被打、被罵、被侮辱,他都可以咬緊牙關去忍受,但唯獨有一點,亦是他心底最深處的柔軟是任何人都不能觸碰的,那便是他此生唯一的親人,也是他在那懵懂歲月中唯一感受到愛的人,他的爺爺。
龍有逆鱗,觸之血流千里。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條龍,但他知道任何人敢觸碰他心底的逆鱗,他不介意血流千里。
三日後,那個寧靜的小山村中,雙目猩紅的少年跪在一座雜草叢生的矮小墳墓旁,靜靜的跪坐了三日。
三日後,天邊第一抹陽光照射在他那無神的雙眼上,少年站起身來,大踏步的離去,身後是那一片火海的村莊。
他從小沒有名字,爺爺喜歡叫他憨娃子,世人喜歡叫他怪物,今日他給他自己起了一個名字,也許這個名字並不會很好聽,但是他很喜歡,因為這個名字在時時刻刻提醒著他,他有一雙血紅色的雙眼。血魔。就叫血魔吧。
人這一生中會有無數條道路,無數個十字路口在等待著我們,而所謂的命運便是我們彼此腳下的雙腿,怎麼走又如何去走,皆由己由心。
望著天邊的那麼晚霞漸漸沉入地下,血魔笑了,趴在泥土之上鮮血染紅了地面,他這一生走完了,如多年前的爺爺一般走到了終點。
他這一生中選擇了殺戮,以殺戮來填補內心的空洞。然而到了最後他才發現,殺戮並沒有將那份空洞填補,相反將其腐蝕的更大。
望著天邊最後一抹夕陽落入低下,血魔也同樣輕輕的閉上了眼睛,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爺爺,我這一生走完了,外面的世界依然很失望,但其中的精彩等我下來,講給你聽。
不好意思,晚上有點事,不知道還能不能更新,因此就提前更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