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綠娥的麻煩
之後幾天,朱祁鈺都在忙物流配貨的事。
現在,合股的股東們都有了,大家也簽訂了一份簡單的契約,便分頭忙開。
這年頭,沒有銀行的信用系統,大家都靠口碑活著,商人們還是非常看重信譽二字的。
大家分配好活。
陳韶負責聯繫本地商賈,諮詢進貨的價格和數量。
譚裕負責安排人去外地打聽當地貨品價格,尋找賣家。
其他人,有的安排家裡的護衛,準備押運貨品;有的則打通戶部倉科主事,安排船運行程。
至於入股的銀子,意外的沒有出現任何麻煩。
畢竟這群傢伙平時沒個正形,不是喝酒賭博,就是出城打獵,突然要干正經事,哪怕是行商,家裡的家主也是很高興的,給與的支持更是乾淨利落。甚至,有些家主還給郕王府送來了謝禮,感謝郕王殿下讓家中逆子改邪歸正,至少不給他們惹麻煩了。
就這樣,不到三天,大家的銀子就紛紛到位,甚至朱祁鈺的銀子自己都沒掏,各家送的謝禮就夠了。
買賣的地點,則是選在了通州,一個三進的大院子,前面用來待客,洽談生意,後面則是簡單改造成了倉庫,準備暫時存放貨品。
京師只弄了個小小的店面,作為一個聯絡處使用。
至於牌匾上的名字,朱祁鈺決定惡搞一下,名字就叫京東配貨。
至於幾百年後東哥要創業的話,就只好麻煩他再想一個名字了。
就這樣,京東配貨算是開起來了。
轉眼到了十三年臘月。
這天,天氣晴朗,風和日麗,京城又沒有下雪,冬日的和煦陽光照在人身上,暖暖的。
朱祁鈺正在街上閑逛。
自從穿越過來之後,他就喜歡在京城到處走。
雖然說這個年代的京城也沒啥意思,既沒有流光溢彩的高樓大廈,也沒有繁華至極的購物中心,不過朱祁鈺也不是為了這些。
他一方面是為了體驗明朝的人文,感覺大明朝的市井文化,另一方面也算是鍛煉身體。
他現在已經回憶起來,未來的自己就是因為生病無法理政,才給了哥哥英宗皇帝機會,把自己從一個皇帝,變成了階下囚,沒過一年就死了,還死得不明不白的。
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老前輩們的話肯定沒錯。
不知不覺,朱祁鈺便走到了大興隆寺門前。
這大興隆寺在紫禁城西,原本是姚廣孝姚和尚修行的地方,原名慶壽寺。
年初的時候,司禮監掌印太監王振王公公崇佛,數言慶壽寺之弊端,奏請英宗重修慶壽寺。
英宗皇帝很喜歡王振,對於這點小要求無不應允,特意撥付徭役和內庫錢財,歷時八個月重新修葺。
修成后,「畫屋煙花繞,青松雨露濃」,景色在當時的京城算是一絕。英宗皇帝還特意去轉了一圈,並且賜名大興隆寺。
此時大興隆寺剛剛修好,松樹繁茂,樹陰密布,有流水橫貫東西,景色十分美麗。
再加上幾月前皇帝親臨,甚至親自講傳佛法,不少公卿都來聽,帶動了無比火爆的人氣。
為了接待絡繹不絕來拜佛的龐大人群,寺廟門前出現了一溜的茶攤小吃攤,坐滿了小戶人家前來拜佛的男女老幼和大明公卿的隨身僕役。
當然,大明的文武公卿們是不需要去這種下里巴人的地方,他們奉上的香油錢自然可以讓他們得到一個非常好的靜室和一頓豐盛可口的素齋。
朱祁鈺只是對大明的風土文化有興趣,對佛家的寺廟則是沒什麼感覺,便在一個茶攤停步,帶著王誠一起喝杯茶,看看市井氣息,享受一下悠閑時光。
正聊著,卻見之前收入府內當丫鬟的綠娥從大興隆寺中走了出來,看來是去上香祈佛的,這時候正打算離開。
朱祁鈺便裝而來,坐在人群中並不顯眼,綠娥也沒看到,出門便打算直接離開。
這時卻見到幾個大漢攔住了她的去路,說了幾句話后便準備強拉著她離開。
綠娥是個女孩子,年紀又小,拚命掙扎卻又掙脫不開,只能急的大哭,死命哭喊,旁邊的路人卻視而不見。
朱祁鈺一眼掃到,旋即大怒,對王誠說:「去看看怎麼回事。」
王誠背對著大門,沒看見,這一轉身,也把他嚇了一跳。
沒想到居然有人敢搶郕王府的人,活膩歪了么?不知道綠娥是王爺親自收進府的么?未來沒準就會變成王爺的侍妾呢,一群歪瓜裂棗也敢欺負她?
王誠跳起來,緊走幾步奔了過去。
茶攤的攤主是個老頭,這會也嚇了一跳,想拉他沒拉住,便對朱祁鈺道:「這位書生,你趕緊把你的僕役叫回來,那群人可惹不得。」
朱祁鈺疑惑,抬頭問道:「那群是什麼人?為何惹不得?」
攤主答道:「那是俠義堂的人。」
朱祁鈺心道:嘿!這算是黑社會啊。現代的黑社會沒見過,這古代的黑社會也是第一次見呢。
便問道:「俠義堂是什麼?」
攤主諾諾不敢回答,只是說道:「您還是別問了,趕緊把您的僕役叫回來,不然會被人打死的。」
朱祁鈺聽了,微微一笑,道:「無妨,老丈跟我詳細說說吧!」
攤主見他不慌不忙的,氣度也是非凡,心裡便猜測了一下,他可能是哪家大臣的子弟。
於是抬眼看了看那面的人群,發現沒人望向這面,這才回答道:「俠義堂是西城地面上的霸主,平素就喜歡欺負老百姓,殺人放火無惡不作,強買強賣的事做的多了,強搶民女也不是第一次干。」
朱祁鈺又問:「這是大明京師,天子腳下啊,九城巡檢司不管么?」
攤主答道:「小哥是剛從外地過來吧,我告訴你啊,九城巡檢司從來不管這些事,那群巡城的早就被俠義堂的人餵飽了,平日里看見了也不會管,有時候還幫著他們呢。」
朱祁鈺道:「那你們沒找順天府衙門告狀嗎?我聽說順天府府尹的官聲還是非常不錯的。」
攤主回道:「看來您是真不知道,順天府王府尹的確是個好官,不過這些事到不了他耳朵里啊,在下面衙役那就被截下了,我倒是聽說有人去告過,結果您猜怎麼著?第二天狀子就到了俠義堂的手裡,沒幾天,一家人就都不見了。」
頓了一下繼續說:「順天府衙役的解釋是,原告不在,案子撤銷。但是,聽說是一家人都被俠義堂的人抓走了,都弄死了。」
朱祁鈺笑道:「那你們沒找幾個御史出頭么?都是京城的老爺們,不會想不到這個法子吧。」
攤主老頭回道:「沒敢,找御史上告,還不是要打回順天府重審,現在明擺著順天府也被他們餵飽了,這官匪勾結,咱們小老百姓怎麼還有擔子去折騰。」
說完嘆了口氣,道:「現在的年月還好過,只要不惹到他們,他們最多就是敲幾個銀錢,就當破財免災了吧。」
然後抬起頭,看了看那面的人群,對朱祁鈺說到:「您不去看看您那隨從?」
朱祁鈺這才想起來王誠已經去了好半天,居然還沒有回來,便站起身來想要過去。
攤主老頭一把拉住他。
朱祁鈺疑惑道:「怎麼?我得過去看看怎麼回事。」
攤主憨笑一下,道:「您去是去,可是您是不是忘了什麼事情?」
朱祁鈺道:「沒有啊。」
攤主一指桌子道:「這位公子,您可還沒給茶錢。」
朱祁鈺登時無語。上下翻找了一下,發現錢都在王誠身上放著呢,自己壓根就沒有帶銀子,旋即尷尬一笑,道:「老丈,我的銀子都在僕役身上呢,您看要不我去看看,沒什麼事的話就把他叫回來付賬?」
老丈上下打量了一下朱祁鈺,然後嘆了口氣道:「公子還是趕緊去看看你那隨從吧,這碗茶就當是小老兒請你喝的了。」
朱祁鈺拱手行了個禮:「多謝老丈了。」
然後便趕緊往人群里鑽了過去。
老丈看著他的背影,嘆氣道:「書生意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