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朱祁鈺的麻煩
朱祁鈺告別茶攤老頭,轉身走向人群。
待到人群外圍,只聽到裡面有人在哎呦哎呦的叫喚,還有女人在哭。
好吧,哭的人肯定是綠娥,但是叫喚的人是誰?八成是王誠。
擠進人群,朱祁鈺定睛一看,好吧,本王果然英明神武,料事如神。
只見王誠躺在地上,雙手抱著頭,衣服上全是腳印,正被幾個大漢圍在中間,一邊用腳狠踹,一邊罵:「兔崽子,你當你是大俠么?還英雄救美?還拔刀相助?說的倒是好聽,你倒是拔一個啊!你倒是救一個啊。」
嘴上不停,腳下更是不停。
朱祁鈺見狀,大步上前,一把拉開一個漢子,大喊一聲:「住手!」
結果,沒拉動。
圍觀的人紛紛議論道:「呦,又來一個好漢。」
「又來一個是真的,好漢可未必。」
「這公子還真俊,也不知道有沒有成家。」
「王嬸,你這話要是被王叔聽到了,回去非打你不可。」
被拉住的漢子一回頭,發現是一個白面書生,臉上露出獰笑,一把甩開他的手,惡狠狠的道:「滾一邊去。」
朱祁鈺見狀,連忙後退一步,道:「別動手。」
說完指著王誠道:「這是我家家僕。」
那漢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朱祁鈺,見他穿著普通,便道:「你家家僕又如何?這貨欠管教,我替你教訓一下他,省得管東管西,給你惹事。」
朱祁鈺又指著綠娥道:「這是我家丫鬟。」
漢子聽了一愣,隨後笑道:「呦,張家丫頭什麼時候變成你家丫鬟了?」
朱祁鈺道:「前幾日剛收的。」
漢子道:「好啊,這張家丫頭欠了我們俠義堂二百兩銀子,沒錢還債,要不小公子替她還了?」
綠娥在旁邊叫道:「沒有二百兩,就借了二兩銀子。」
另一個漢子一巴掌扇過去,罵道:「死丫頭片子,叫你說話了嗎?」
綠娥登時不敢說話了。
朱祁鈺道:「她欠了你二百兩?」
那漢子拱拱手,回答道:「是啊,我們可是俠義堂,拜的是關二爺,行事自然要俠義無雙,急別人之所急,想別人之所想。」
朱祁鈺道:「那她說只借了二兩。」
漢子怒道:「那又如何,七出十三歸,這是市面上的規矩。再說了,當時她爹只借了一個月,結果到現在都半年多了,不要利息啊。」
朱祁鈺道:「那也不要二百兩啊。」
漢子道:「利滾利不懂嗎?我們去討債,車馬費茶水錢都不要嗎?」
朱祁鈺登時無語。
漢子不耐煩道:「你到底替不替她還錢?不還的話,我們就要把她帶走了。」
朱祁鈺問道:「帶走去哪?」
漢子不屑地一笑:「去哪?當然賣到窯子里,賣身還債。」
朱祁鈺怒道:「那是我家的丫鬟,憑什麼你們要賣。何況她才十歲,你們這麼做是不是過分了。」
漢子大怒:「你這書生,找打不是?要麼替她還錢,要麼讓我們帶走,磨磨蹭蹭的,想吃哥幾個的拳頭嗎?」
旁邊打王誠的幾個漢子早已停手,其中一個矮胖漢子道:「牛爺,跟他廢什麼話,看看他身上有沒有銀子。」
那個叫牛爺的漢子恍然大悟,一把拉住朱祁鈺就打算搜身。
朱祁鈺一見大驚,連忙想後退,卻因為和牛爺太近,被一把拉住。
「放開,快放開。」朱祁鈺大吼。
王誠也在旁邊大叫:「快放開他,找死么?不要腦袋了?」不過因為街面上太過嘲雜,大家的注意力又都在朱祁鈺身上,沒什麼人聽到他的話。
朱祁鈺和那個牛爺兩人力量差距過大,朱祁鈺怎麼掙扎都沒掙開。
正拉扯間,朱祁鈺突然見到牛爺身後撲過來一個紅黑色的影子,一把抱住牛爺,大喊道:「公子快跑。」
卻是王誠從地上爬起來,撲過來困住了牛爺。
其他幾個俠義堂的漢子見狀,也紛紛沖了上來,拳打腳踢的想拉開王誠,替牛爺解圍。
沒想到王誠突然一口咬住牛爺的耳朵,疼的牛爺哇哇大叫,拉著朱祁鈺的手不由自主地鬆開。
朱祁鈺連忙後退幾步。
王誠張口吐出牛爺的半個耳朵,獰笑道:「讓你放開我家公子的。」
那笑容登時鎮住了周圍人。
牛爺也是個狠人,摸了摸耳朵,發現手上沾滿了鮮血,頓時大怒,大罵道:「王八蛋,敢咬我。」
然後指著王誠對眾人道:「打,給我打死他。」
也不管耳朵還在流血,便向朱祁鈺和王誠撲了過去,那群俠義堂的漢子也紛紛沖向他倆,準備給大哥報仇。
就在這時,突然聽到人群外圍有人喊道:「官差來了,官差來了。」
話語間人群露出一條路,幾個順天府的衙役晃晃悠悠地走了進來。
一見到場內的情形,幾個衙役都是一愣,從來只聽說俠義堂佔便宜欺負人,卻從沒見到過他們吃虧的。其中一個衙役問道:「這都是怎麼回事啊?」
牛爺見到衙役,捂著耳朵連忙上前,慘嚎一聲,道:「徐班頭,你可要為我做主啊。」
徐班頭見狀嚇了一跳,問道:「原來是牛尾巴啊,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原來牛爺在俠義堂幾個當家中排名最後一個——第八,而他又是姓牛,所以官府的人都稱呼他叫牛尾巴。
只聽牛尾巴答道:「回徐班頭,小人今日出來,無意中碰到了之前的欠債人,正打算拉她去還債,結果被這小子莫名阻攔,還把小人的耳朵咬掉了半個。」
牛尾巴一指王誠,示意是他咬掉自己的耳朵,然後又一指朱祁鈺,道:「這個人是他的主子,縱奴行兇,傷害良民,請徐班頭做主啊!!!」
徐班頭這才發現朱祁鈺。
見他文質彬彬地站在一旁,一身書生打扮,服飾普普通通,便問道:「你是哪家的?」
朱祁鈺一聽,這是盤道啊!一指綠娥,回道:「哪家的你先別管,你是不是先讓他們放開我的丫鬟。」
徐班頭見他底氣十足,便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又轉向綠娥那面,道:「先放開她。」
俠義堂的人連忙鬆手,綠娥脫離控制,幾步就串到朱祁鈺身後躲了起來。
徐班頭見狀,又問道:「你是哪家的,可知道縱奴行兇可是違背大誥的。」
朱祁鈺沒搭理他,反問道:「縱奴行兇?你見過哪個行兇者被打成這樣的?」
徐班頭看著王誠被打成狗頭的腦袋,笑了一下,感覺場合不合適,便又板起臉,對朱祁鈺問道:「你到底哪家的,為何不敢回話?」
牛尾巴在一旁叫道:「他就是一個普通的書生,大人直接拿下他就是。」
徐班頭搖搖手,盯著朱祁鈺。
朱祁鈺微微一笑:「你猜。」
徐班頭登時大怒。他平日里也認識不少達官顯貴,少爺公子,得罪不起的人基本都有印象,只不過他忘記了,朱祁鈺作為郕王,當今天子的弟弟,身份自然不是他一個小小的班頭可以知道的。
徐班頭指著朱祁鈺道:「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來人,此人縱奴行兇,目無法紀,給我抓起來。」
王誠立馬站到了朱祁鈺面前,大喊一聲:「誰敢?」
這一聲大喊,把眾人嚇了一跳,不禁都打了個寒顫,牛尾巴甚至用手捂住了另一個耳朵,生怕他再把自己耳朵咬掉。
朱祁鈺拍拍王誠的肩膀,一臉風輕雲淡,緩緩道:「沒事,你讓開。」
王誠站開一步,但是仍惡狠狠地盯著徐班頭。
徐班頭緩了一下,反過味兒來,也是一聲大喊:「你這賊子,居然敢對著官差咆哮,這是蔑視官府,蔑視朝廷,快給我抓起來。」
朱祁鈺見狀笑了,對著徐班頭道:「徐班頭,我要是你的話,就絕對不敢抓他,而是去抓俠義堂那群人。」
徐班頭聽進耳朵,感覺這書生是又來挑釁自己,怒道:「官差辦案,你一個書生卻橫加阻撓,甚至縱奴行兇襲擊官差,也是觸犯大誥的。」
說完一抓朱祁鈺的胳膊,獰笑道:「你還是先跟我們走一趟順天府再說吧。」
朱祁鈺沒動地方,仍舊臉上帶著笑容,道:「你想好了?」
徐班頭這時才冷靜了一點,看著朱祁鈺底氣十足,不禁有些猶豫,手上的力道也輕了許多。
牛尾巴看出來徐班頭的猶豫,這時又出聲道:「徐爺,這傢伙不過是一個書生,他是在虛張聲勢呢。」
徐班頭聽了,心中不禁一動,又想到平日里俠義堂帶給他們的進項,便一拉朱祁鈺到:「廢什麼話?我是官差,抓你一個擾亂街市、縱奴行兇的人有什麼想好想不好的。」
這便是官差的思維了。先抓住你的錯處,確保自己已經立於不敗之地,然後再想辦法收拾你。只要到了他的手裡,有的是方法拿捏收拾你。
朱祁鈺臉色突然冷了下來,大喊一聲:「譚佑中,你看戲看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