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這事不對啊
看著他的囧樣,朱祁鈺和宋誠對視大笑。
笑了一會,朱祁鈺道:「好了,咱們就別打趣他了,說說正事吧。」
譚裕和宋誠坐直身子,洗耳恭聽。
朱祁鈺說道:「近幾天外出的夥計基本都回來了,各地的貨價咱們也都掌握的差不多了,第一批貨已經進了你們各府的買賣,回頭和你們府上說一聲,該結的銀子就都結了吧。」
兩人點點頭,回口稱是。
朱祁鈺接著說:「咱們這一次是探路,賺的不多,收貨的買賣也都是咱們各府的,所以這次估計也就能賺個一兩千兩銀子,這些錢就先不分了,留在柜上當流動資金,好擴大下次的運量,回頭咱們聚一下,把這事說一聲。」
兩人也無異議。畢竟這買賣剛開始,還是要等做大了再說。
俗話不是說了么?餓死爹娘,不食種糧。殺雞取卵的事可不能幹。
朱祁鈺又道:「後面咱們怎麼做,我現在有一點想法,你們來幫我參謀參謀。」
譚裕腦子不夠用,懶得想,便道:「參謀什麼啊,您怎麼說咱就怎麼做。」
宋誠倒是不一樣,對朱祁鈺道:「王爺請說。」
朱祁鈺道:「下一步,咱們要把客戶群擴大,讓幾個掌柜都出去,拿著這次的樣品,去其他家談合作,咱們幫他們採購貨物,他們只需要在店鋪里等著收貨就好了。」
譚裕沒說法,宋誠道:「這事可行,咱們這次進貨的價格和以前差不多,主要是因為進貨量沒變化,如果咱們每次要多進點貨,那收貨談價的時候也可以把進價降下來。」
朱祁鈺笑道:「對,是這個意思,所以咱們要儘快把買賣做起來,最好是能拿到京城絕大多數能拿到的進貨量,這樣咱們一方面可以拿捏賣家,降低進貨價,一方面又可以讓買家安心,畢竟不用出去跑就可以拿到正常價格的貨物,對於他們來說也是好事。」
宋誠接道:「王爺英明,其實您還有另一層意思吧。」
朱祁鈺呵呵一笑,問道:「哦?你來說說。」
宋誠答道:「這裡的重點就是進貨價這塊,布商現在進一匹布需要2錢銀子,但是作坊賣一匹布只要一錢五分,咱們買的量大,一匹布即使壓到一錢四分,那一匹布咱們就能賺一分銀子。」
譚裕在旁邊道:「那也不多啊。」
朱祁鈺笑道:「京城現在大約有50萬戶,200萬人,這麼多人,京城的布商一年至少要賣出去幾十萬匹布,即使咱們每匹布拿一分銀子,一年就是幾萬兩,這還不多麼?」
譚裕恍然大悟,笑道:「那的確是多了。」
要知道,他們這群紈絝子弟,府上每月給的份子才一百多兩,一年幾萬兩的純利,他們要攢幾百年才夠。
朱祁鈺道:「所以呢,下一步就看咱們手下的掌柜們的手段了。」
就在幾人聊的開心的時候,京城另一個府邸中,一個武服中年人正端坐在書房裡,手中握著一支筆,筆走龍蛇,正在寫著什麼。
桌子前一名中年人,身著青衣小帽,一幅管家打扮。
此事他正躬身向華府老者道:「老爺,這個月福林號生意不錯,月入兩千三百兩銀子,府庫中布匹存貨就剩下二百匹,需要再進一批了。」
武服中年人頭都沒抬,道:「可以,你也是府中老人了,這點小事你看著辦就好。」
中年管家答道:「是,老爺。」
武服中年人又問道:「市面上最近有什麼消息么?」
中年管家道:「如今市面上倒是安寧,就是昨天郕王爺在大興隆寺門前打抱不平,抓了順天府的人,還揚言要告順天府王大人的狀,這幾日上本參他御下不嚴呢。」
武服中年人笑了笑,道:「這王惟善真是倒霉,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啊!」
中年管家道:「老爺說的是。」
然後又繼續說:「郕王爺不只抓了順天府的差役,還抓了俠義堂的牛尾巴。」
武服中年人眉頭一皺,半晌才放開眉頭道:「牛尾巴知道咱們的事么?」
中年管家答道:「不清楚,應該不知道,這事只有俠義堂的大當家和二當家知道,其他人沒說過,如果知道了,那就是他們兩個泄露的。」
武服中年人放下筆,緩緩地道:「除了吧。」
管家應諾,然後下去安排了。
武服中年人轉身離去,卻見桌面紙上留了兩句詩。
「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
當日,朱祁鈺和譚裕幾人在府內飲酒作樂,譚裕幾人大醉而歸。
又過了一天,朱祁鈺正在府內逗弄兒子的時候,譚裕闖進門來,一見到朱祁鈺就大喊:「郕王殿下,牛尾巴死了。」
朱祁鈺一愣。
譚裕又道:「昨日回府的路上,我又去了一趟順天府,打算找王老頭說一聲,結果剛到門口,就見到有人抬著一具屍體出門,我看了一下,居然是昨日咱們抓的那個牛尾巴。」
朱祁鈺這才想起來牛尾巴是誰。
待他反應過來之後,突然一摸下巴,道:「這事不對啊。」
正常來說,牛尾巴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大明朝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但是偏偏就是這麼一個人,只是因為惹到了郕王殿下,居然就被弄死在大牢里,這非常不正常。
他不過是俠義堂排名最尾的當家之一,平日里不過是調戲一下民女,放點高利貸,敲詐一下小商小販,抓綠娥也不過是她爹欠了印子錢,拿她去抵債而已。這點罪名最多也就是流放邊塞,戍邊贖罪,完全達不到斬監候的罪行。
但是偏偏就是這麼一個小人物,居然不明不白的死在了順天府的大牢里,而且是剛剛抓進去一天就被弄死了。
「到底是誰弄死他的?」朱祁鈺想。
自己肯定沒弄死他,昨天他在府里喝醉了,怎麼可能去殺他呢?
順天府尹王直?他更沒有理由。
朱祁鈺把牛尾巴弄進順天府,並且上本參他,最多也就是一個疏忽的罪名,算上徐班頭的話,也就是再有一個御下不嚴,這點事對他完全沒有影響,最多就是罰幾個月俸祿而已,他也不靠那點俸祿生活。
但是一個人死在順天府的大牢里,這個事如果鬧起來,那會給他帶來更大的麻煩。
不論哪個朝代,地方官府想要殺人,必須進過刑部複核,皇帝勾決,然後才能秋後問斬。皇帝平時日理萬機,操心國家大事,還得去後宮做勤勤懇懇的小蜜蜂,哪裡有時間總是去關注地方大牢里的囚徒呢。所以刑部基本上都是每年初秋統計一下今年要殺的人販,上奏皇帝勾決,一次性解決問題。
雖然皇帝不會怎麼關注要勾決的人犯,但是,殺頭的權利理論上仍然掌握在皇帝手裡,地方上不允許隨意處決人販。如果一個人不明不白的死在牢里,除非壓下去,不然御史台和刑部肯定會派人調查,到時候怎麼都會有更大的麻煩,甚至丟官的情況都時有發生。
所以,王直不會殺他。
最後一個嫌疑人是徐班頭。不過仔細想想,徐班頭也沒有太強的殺人理由。
徐班頭最多也就是貪污受賄,勾結幫派欺壓百姓,大不了去職就是了,嚴重點發配就是,不至於殺人。
至於自己,朱祁鈺完全沒有考慮進去。
開玩笑,自己殺沒殺他還不知道么?
前天他可是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把人交給譚裕押送順天府的,不少百姓都尾隨了一路看熱鬧,人都交到順天府手裡了,該審的審,該判的判,和自己已經沒多大關係了。
所以,目前沒有什麼嫌疑比較大的人物出現。
當所有的嫌疑人都排除掉,牛尾巴死的這件事就很可疑了。
朱祁鈺問道:「你見到牛尾巴是怎麼死的?」
譚裕答道:「沒仔細看,據說是撞牆自殺而死的。」
朱祁鈺點點頭,沒說話。
看來這個年代的人就已經發明了躲貓貓這種事了。
朱祁鈺這面沒著急,譚裕倒是著急了,道:「他怎麼死無所謂,但是我聽有人說,是您派人去殺了他的,據說已經有御史知道了這件事,正打算上朝的時候彈劾您呢。」
朱祁鈺撇撇嘴:「哪個御史?腦子進水了么?」
譚裕道:「不知道,只是有風聲傳出來。」
朱祁鈺想了想,擺擺手道:「沒事,先不管他。」
然後繼續道:「你去查查牛尾巴死的時候見過誰。」
譚裕疑惑道:「查他幹什麼?」
朱祁鈺道:「這個我自有道理,等查出來你就知道了。」
譚裕點點頭,轉身安排人去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