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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情緒不定的太后

  不一會,于謙來到偏殿,見到了朱祁鈺。

  朱祁鈺也沒跟他客氣,直接讓他落座。

  于謙剛坐好,朱祁鈺便直接了當地道:「於大人,你的摺子我看了,說實話,本王不是很滿意。」

  于謙做了這麼多年的官,心中雖然很驚訝,臉上卻非常淡定,問道:「王爺哪裡不滿意?」

  朱祁鈺拿起奏摺道:「怎麼說呢?方略做的沒問題,但是不夠細緻。」

  「不夠細緻?」于謙疑惑道。

  他從永樂十九年進士及第,到現在已經幾十年了,奏摺向來都是這麼寫的,沒發現什麼不夠細緻的地方。

  朱祁鈺指著奏摺的一段話給他看:「例如這裡。」

  于謙一看,是他調河南一個衛所進京的話,但是他還是不太理解:「請殿下明示。」

  朱祁鈺放下奏摺,道:「這裡面說了調那幾個衛所進京,卻沒有說這些衛所何時能抵達京師?到了京師駐紮在哪裡?糧草輜重如何解決?具體是何人負責?這些東西奏摺里全都沒有,看了你的奏摺,本王如何能知道京師防備什麼時候才能完成?」

  這是朱祁鈺穿越前的習慣了。

  當初做人力資源經理的時候,他就喜歡用非常詳細的方案來處理問題,時間節點卡的很准,責任直接分配到人。

  雖然老闆更看重技術總監和銷售總監,但是他硬是用極為合理的方案保住了自己的地位。

  現如今到了大明,他還是改不了這個習慣。

  之前他是個閑散王爺,不用理政,所以奏摺也沒怎麼看過,現在看起來,差點沒愁死。

  大明官員的奏摺寫的都是什麼玩意啊。

  先來一通高瞻遠矚,再來一通理由,幾百字的奏摺,只有最後那幾句話是有用的。

  這不是浪費紙么?

  所以,即使知道于謙在歷史上是名臣,但是他還是受不了奏摺的這種寫法,現在面對這未來的於少保,他毫不猶豫地挑明了自己的不滿。

  于謙聽了也是一頭冷汗。

  放下奏摺,朱祁鈺道:「太祖曾經說過,為臣者進言需言之有物,不得浮誇造作,這才過去多少年,怎麼奏摺又變成這種廢話連篇的樣子?以後上奏摺,要盡量言簡意賅,抓住重點。聽懂了么?於尚書。」

  剛剛正位於謙微微欠身:「遵命。」

  「那就先拿回去重寫吧,弄好了再遞過來。」

  「是,微臣告退。」接過奏摺,于謙領命退下。

  朱祁鈺沒有想到,于謙的奏摺還沒有重新寫完,孫太后的懿旨便從深宮裡冒了出來,打了他和文臣們一個措手不及。

  次日,早朝。

  朱祁鈺和大臣們還沒有開始議政,金英便舉著一封懿旨跑到了超會上,直接宣布了孫太后的想法。

  「太后懿旨,虜寇犯邊,毒害生靈,皇帝恐禍連宗社,不得已躬率六師往正其罪,不意被留虜庭,尚念臣民不可無主,茲於皇庶子三人之中選其賢而長者曰見深正位東宮,布告天下,咸使聞知。」

  宣讀完旨意,金英便躬身向朱祁鈺行了一禮,道:「郕王殿下,太后懿旨,命老奴當庭宣讀,得罪了。」

  轉身便退了下去。

  文武百官聽得莫名其妙,怎麼就突然封皇長子當太子了?郕王監國不是挺好的么?突然冒出來個太子算怎麼回事?

  朱祁鈺也是一臉蒙圈,怔怔地看著金英遠去的背影。

  不過大臣里還是有不少老油條的,吏部尚書王直和禮部尚書胡濙聽完就懂了孫太后是什麼意思了。

  昨天剛剛傳出孫太后召見郕王的消息,今天后宮就發出這樣的旨意,針對性太明顯了。

  草草宣布了幾個決定后,早朝便結束了。

  王直領頭,六部尚書和督察院的頭頭便一起進了後宮,去拜見孫太后。

  孫太后見一群文官氣勢洶洶地殺到後宮,一股莫名怒火也冒了出來,直接以身體不適為由拒絕接見。

  幾個重臣見狀,在孫太后的寢宮前長跪不起,堅持覲見。

  雙方立刻僵持在一起。

  朱祁鈺聽到小太監來報,連忙跑到後宮,遠遠就看到一群人跪在寢宮前面,被太陽曬得搖搖晃晃的。

  他趕忙緊走幾步,上去想要扶起領頭的王直:「哎呀,王尚書這是幹什麼?您都七十了,身子骨能受得了么?趕緊先起來,有什麼事和本王說。」

  王直歲數的確大了,這會也有些頭暈,便順勢站了起來,道:「郕王殿下明鑒,老臣希望覲見太后,問一問早上那道旨意。」

  朱祁鈺一聽,好么,這是為了我啊,不過你們這麼干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么?於是便道:「王尚書啊,太后那道旨意沒別的意思啊,我那見深侄兒乃是皇長子,正位東宮不也是應有之舉么?你們這是做什麼?」

  我們不是為你,我們是怕太后挾持太子臨朝聽政。

  不過這話王直也沒法說,只好道:「此事涉及國本,卻未經群臣商議,我們這些老臣只是想聽太后親自說一句,不然心中不踏實。」

  朱祁鈺道:「王尚書這不是逼宮么?」

  「老臣不敢。」王直連忙道歉,不過身子卻一動不動。

  朱祁鈺嘆了口氣道:「好吧,本王去試試。」

  說完轉身對門口的太監道:「速速去通稟,就說本王要覲見太后,求個旨意安撫群臣。」

  小太監蹬蹬噔地跑了進去,不一會便出來回復道:「太后旨意,命郕王覲見。」

  朱祁鈺點點頭,轉頭對王直道:「王尚書還請稍等。」

  王直躬身行禮,不過沒說啥。

  朱祁鈺進了寢宮,行過禮后,對著椅子上的孫太后道:「太后,王尚書他們也是為國,並無它意,您還是見見吧。」

  孫太后看到朱祁鈺便有火,怒道:「見什麼見,一群老傢伙,仗著歲數大就倚老賣老。本宮是他們想見就能見的么?」

  見朱祁鈺又要說話,便怒喝道:「還有你,堂堂大明郕王,奉旨攝政,卻連幾個大臣都管不住,要你何用?」

  朱祁鈺無奈,只得道:「太后說的是。不過這群文臣最講究禮儀倫常,為臣風骨,他們只是不明白太后的遠見卓識而已,您出面說句話安安他們的心,他們自然就會退走了。」

  孫太后眉毛一橫,怒道:「本宮深居後宮,做了什麼事情需要安撫他們?真是不知所謂。」

  做了什麼事情?還不是你隨隨便便發了道立太子的旨意。

  想是這麼想,朱祁鈺卻不敢這麼說,只能道:「太后息怒,這群大臣都是父皇留下的肱股之臣,朝廷棟樑,大明運轉全靠他們。況且現如今陛下北狩,還需要他們儘早把陛下救回來呢。」

  提到了自己的兒子,孫太后便是一滯,思前想後一番,不得不道:「郕王說的是,讓他們進來吧。等等,讓王直和胡濙進來,其他人就在外面等著。」

  朱祁鈺一聽孫太后同意了,便趕緊向一旁的宮女使眼色,宮女領命,不一會就把王直和胡濙帶了進來。

  二人一進來就給孫太後行了個大禮,王直道:「老臣冒昧,還請太后恕罪。」

  王直和胡濙還是比較值得孫太后信任的,所以孫太后也就沒繼續發飆,擺擺手饒了他們。

  見孫太后的態度緩和了很多,王直便問道:「啟稟太后,今日早朝,司禮監太監金英宣旨,命皇長子正位東宮,此旨意是否屬實?」

  孫太後點了點頭,不過沒說話。

  王直繼續道:「那老臣斗膽請問,郕王是否繼續監國?」

  孫太后聽了一愣,旋即道:「此事本宮還在思考。」

  說完深深地看了朱祁鈺一眼,把朱祁鈺盯得寒毛都豎了起來。

  王直語氣加重,道:「皇長子年僅三歲,如何能理政,還請太后發下明旨,令郕王繼續監國。」

  孫太后的火氣又被王直勾了起來,怒道:「你們這群大臣就不能理政么?」

  然後想到自己的兒子,又泄氣道:「本宮也沒有收回郕王監國的旨意。」

  王直聽了,心中大定:「老臣明白了。」

  還是郕王繼續監國就好,您還是老老實實在後宮呆著吧。

  胡濙在一旁也是露出輕鬆的表情。

  不過還沒等他輕鬆幾分鐘,就聽到孫太後繼續道:「胡尚書,營救陛下的事情安排的怎麼樣了?」

  胡濙連忙答道:「如今使者已經敲定,馬上就可以出發了。」

  孫太后聽了,滿意地點點頭,道:「那就趕緊出發吧,爭取儘早把陛下接回來。」

  胡濙領命。

  孫太后擺手讓二人退下,卻留下了朱祁鈺。

  朱祁鈺心裡這個委屈。

  這事和我沒關係啊,都是你們自己搞的烏龍,我是無辜躺槍的啊。

  只得在一旁老老實實地站著不動。

  站了有小半個時辰,孫太后才道:「郕王對此事有何看法?」

  「什麼事?」朱祁鈺連忙問道。

  「哀家的旨意。」孫太后怒道,心說你這個人怎麼這麼笨,不會動動你那個腦袋么?

  朱祁鈺連忙答道:「太后懿旨沒問題啊,見深侄兒正位東宮,不是理所當然的事么?除他之外,還有何人敢位居東宮。」

  孫太后對朱祁鈺的答案很滿意,揮揮手把他也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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