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打架的於尚書
錢皇后聽了朱祁鈺的回答,心中大怒,對著朱祁鈺質問道:「郕王不斷推諉,難道你是不想救回陛下么?」
朱祁鈺苦笑答道:「回皇后的話,陛下也是臣的哥哥,怎麼可能不想救回陛下?只是此事太難,實在無法做到啊。」
錢皇后還要再說,只見孫太后一擺手,對著朱祁鈺問道:「此乃天賜良機,郕王是否願意照辦?」
孫太后一句話直接打斷朱祁鈺的思路,只留下兩個選項讓他選擇。
朱祁鈺低下頭思索半天,緩緩答道:「此法不可取。」
孫太后深深地看了朱祁鈺一眼,沒有繼續逼迫他,只是淡淡地道:「哀家知道了,郕王先下去吧。」
朱祁鈺躬身行禮,忙不迭地離開了。
等朱祁鈺走後,錢皇后連忙問道:「太后,郕王不照辦,我們怎麼能救回陛下啊?」
孫太后默默看了錢皇后一眼,對她的能力極度失望。
剛剛要不是她胡亂插嘴,沒準自己能說動了朱祁鈺。
不過現在說什麼都是多餘的,所以孫太后只是淡淡地道:「錢皇后回去吧,多照顧一下見深孩兒。」
錢皇后依然不依不饒:「太后,郕王他就是不想救回陛下,他就是想自己當皇帝,他這個狼子野心的傢伙,枉費了陛下對他那麼好,平日里的照顧都被狗吃了.……」
她的嘮嘮叨叨徹底惹怒了孫太后。
孫太后一拍桌子,怒道:「閉嘴。」
錢皇后立刻不吱聲了。
孫太后看著她,知道她是在擔心朱祁鎮,不禁又想起了遠在宣府的兒子,語氣放緩道:「郕王現在已經得到了朝臣們的支持,咱們娘倆暫時鬥不過他們,不過還好之前哀家已經讓見深孩兒做了太子,以後你就照顧好太子便是。」
「等到太子成年,哀家會讓郕王和這群貳臣付出代價。」孫太后惡狠狠地道。
錢皇后聽了,還是擔心朱祁鎮,又問道:「那陛下怎麼辦?」
孫太后語氣深沉地道:「陛下一時半會是很難回來了。」
錢皇后大急,道:「那……?」
孫太后盯著她,緩緩道:「哀家會想辦法救回陛下。」
「現如今你只有一個任務,那就是照顧和教導太子,讓他安全長大。」
「一旦太子有什麼閃失,那一切就都完了。」
錢皇后聽了大驚,連忙道:「臣妾知道了。」
她在宮中也有不少年頭了,知道歷來太子都是一個是非坑,雖然有太子之位傍身,但是歷來死掉的太子也不計其數,明槍暗箭連綿不絕,說不準什麼時候得了一場小病,命就沒了。
雖說其他的太子死不死和她沒啥關係,但是朱見深不一樣啊,那是她的親生兒子,怎麼能不擔心。
明白孫太后的意思,錢皇后連忙告辭,回去照顧兒子去了。
見錢皇后離開,孫太后想了想,叫來金英吩咐道:「去擬一道旨意,讓宣府都督楊洪假裝開門,擇機救回陛下。」
金英點點頭,剛要轉身離開,卻突然停住腳步,勸道:「太后,這旨意楊都督怕是不會照辦。」
孫太后瞪了他一眼,剛要說話,卻聽金英繼續道:「還需要其他辦法讓楊都督照旨辦理。」
想了想,孫太后問道:「你有何辦法?」
金英想了一下,答道:「老奴聽說楊都督的家眷魏氏正在京中。」
孫太后眼睛一亮,吩咐道:「那就叫魏氏進宮一趟,哀家要見見她。」
金英躬身,領旨而去。
朱祁鈺回到偏殿繼續處理公務,不過心中越來越煩悶,總感覺有什麼事情不對勁。
放下筆,朱祁鈺喝了口茶,告訴自己要平復下心情。
想到這裡,朱祁鈺心中一驚,突然想起了剛才孫太后的態度。
初始她的態度還算平靜,然後漸漸給自己施壓。
但是等自己明確拒絕她的計劃之後,孫太后的態度立刻平復了下來,語氣很是淡然。
這不對勁!
朱祁鈺告訴自己,孫太後作為後宮之主,皇帝的親娘,對於自己向來是以勢壓人,哪次不是硬逼著自己答應她的要求,怎麼這次居然語氣淡然下來。
難道?
朱祁鈺有種不好的預感,於是叫來貼身小太監王誠道:「王誠,你去打聽下司禮監金公公的行蹤,回來告訴我。」
王誠領命而去。
還沒等他回來,突然有人來報告,說是兵部尚書于謙打了一個傳旨的太監,還揪著他不放,直奔後宮而去。
朱祁鈺大驚失色,趕忙起身追了過去。
就在後宮門外,朱祁鈺遠遠見到一個身穿官服的中年人,手中拉著一個瑟瑟發抖的太監,正在和後宮的侍衛在那磨嘴皮子。
朱祁鈺知道那肯定就是于謙,急忙跑過去,道:「於尚書這是做什麼?」
于謙見朱祁鈺過來,轉身行了個禮,但是手中卻仍然拉著太監不放手。
朱祁鈺見狀,連忙道:「於尚書,這黃門是不是得罪你了?你拉著他幹什麼?」
于謙平靜地道:「臣拉著他,是想作為證據,找太后問一些事情。」
朱祁鈺奇道:「於大人找太後有什麼事?」
于謙答道:「臣原本是要找興安興公公商議點事情,卻發現這位公公鬼鬼祟祟,便攔著他質問一下。」
「那和太后何關?」朱祁鈺知道于謙這是鶴唳風聲,但是也沒怪罪他,只是問道。
于謙語氣漸漸上調,答道:「臣問他要做什麼?這位公公卻遮遮掩掩不肯回答,於是臣讓興公公搜了一下他的身。」
「結果發現了這個。」
于謙手一攤,遞給朱祁鈺一道旨意。
朱祁鈺一看旨意,就知道這是太后的懿旨。
打開一看,不禁嚇了一跳。
旨意是孫太后發的,讓宣府都督楊洪放瓦剌進城,想辦法救出皇帝。
這和之前孫太后讓他做的事情完全一樣,區別只不過是跨過了自己和朝廷,直接命令楊洪照旨意行事。
這在文臣的眼睛里絕對是妥妥的後宮干政,是他們深惡痛絕的行為。
朱祁鈺不禁頭疼,心說還不如假裝不知道這件事呢。
如今他已經來了,這件事就不好處理了。
偏向孫太后吧,別說這道旨意是對是錯,但是跨過自己,朱祁鈺就不能接受。
偏向于謙吧,那這事肯定會被孫太后拿住把柄,擅自攔截太后懿旨,這個罪名可不算小,自己還得靠于謙打京師保衛戰呢!
盯著旨意想了想,朱祁鈺道:「於尚書,此事本王已經知道了,回頭會處理此事,於大人還是先回兵部處理公務吧。」
于謙不同意,反駁道:「太后此舉乃是越權,是後宮干政,臣必須阻止這道旨意。」
朱祁鈺勸道:「於尚書,本王會阻止這道旨意的,你還是先回兵部吧。」
于謙搖搖頭,還是沒走。
朱祁鈺不禁板起臉,道:「於尚書,本王乃是奉旨攝政,現在以攝政身份,命你立刻回兵部。」
于謙見狀,臉上突然露出笑容,手裡放開了那個太監,躬身行禮道:「臣,遵旨。」
這一番行為弄得朱祁鈺很是疑惑,不過他也沒說什麼,畢竟于謙已經答應離開了,麻煩事隨著他的離開也搞定了大半,孫太后那面原本就不佔理,只要把旨意送回去,孫太后自然知道該怎麼辦。
把旨意交給太監,讓他送還給孫太后,什麼也沒說,朱祁鈺便轉身回了偏殿。
之後他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只是讓翰林草擬了一道旨意送給楊洪。
旨意中寫到:此文委系詐偽,或復有文書與人來到,不問真偽,一切拒之,毋墮奸計。
至於孫太后那面,一樣什麼都沒有發生,只是聽說碎了一些茶碗而已。
夜晚,孫太后秘密傳旨被于謙攔下來的消息已經秘密傳開,朝廷的朝臣們基本都聽說了此事,不禁議論紛紛。
主流毫無疑問是清流們的意見,核心就是于謙不畏權貴,擋回了孫太后干政的行為,乃是文臣表率。
但是也有一些人講,于謙無故攔截孫太后懿旨,乃是以下犯上之舉,應當下獄治罪,不過這種意見很少有支持者。
想得深一些的人則是擔憂,這次陰差陽錯擋回了孫太后的懿旨,如果再有下次該怎麼辦?
不過這只是中低層官員的想法,高層文官團體集體保持沉默,給人一種像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的感覺。
但是這些意見還是傳入了諸位大佬的耳朵里。
文官領袖,吏部尚書王直聽說后,半晌無語,默默攤開一張紙,寫起奏摺來。
大佬之一,禮部尚書胡濙聽說后,淡淡一笑,也是什麼都沒說。
新晉大佬,兵部尚書于謙作為主要人物,對這些意見也沒有作出什麼評論,只是讚歎郕王朱祁鈺勇於任事,胸襟寬廣。
至於其他幾位,也都沒有說什麼話。
面對門生們的拜訪,大佬們的集體意見就是,做好自己的事情,別胡亂操心。
只有右都御史楊善,召見了幾個跳得歡的御史,也不知道說了什麼,只是到了深夜,眾人才散去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