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往事
凰冉記憶中的苟子，是個呆頭呆腦的傻小子。
苟子比她們姐妹兩都要大上幾歲，皮膚黝黑，身材健壯。他喜歡穿著粗布地短褂子，有時候也會戴著一頂草帽，儼然一副莊稼人打扮。他不太愛說話，每次看到她們都是咧著嘴嘿嘿地傻笑。
其實很早的時候，她就認識苟子了。那時候她才七八歲大，苟子便已經是個十子出頭的少年了。他的爹是長安城郊的一個莊家漢，經常挑著擔子當城裏來擺攤。因為他們家的食材既新鮮又便宜，所以長孫府的管家便讓這個農夫為府上長期供應糧食。
苟子來府上送過幾次貨，深得下人們的喜愛。
長孫晟聽管家提起過這個孩子，覺得十分中意，便想見上一見。正是在管家領苟子去書房的路上，發生了一件讓人哭笑不得地事情。凰冉和蕪蓉在院子裏放風箏，可不巧的是風箏就這樣被掛到了樹上，凰冉二話不說便爬到了樹上。
蕪蓉站在大樹下焦急萬分，正巧瞧見管家朝這邊走來，一下子看到了曙光，連忙跑了過去。
那是苟子第一次見到蕪蓉，她一路小跑過來，臉上的表情十分著急，鼻尖上都滲出了細細的汗珠。雖說那時的蕪蓉還是個小丫頭，卻有著大家小姐端莊秀麗的姿態。她美麗卻又不張揚，典雅卻又不死板，哪怕是凝眉也別有一番韻味。
她著急自己妹妹的安危，並沒有在意管家身邊多出的那個少年。
“管家，快點去救救凰冉。”蕪蓉拉著管家的袖子，直往那樹下跑去。
“大小姐，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情？”管家也著急了，這二小姐莫不是又闖什麽禍了？
“妹妹去樹上那風箏，結果下不來了。”蕪蓉帶著哭腔的聲音，真是我見猶憐，任誰看了都會心碎。
原來，愛上一個人隻需要一瞬間。一個眼神，一句話，一個人，一段情，便是一輩子的事情。
這麽仙女一般的人兒，該是天天樂嗬嗬地過活，是誰這麽不識好歹惹得她這麽傷心？苟子有些氣惱，氣惱自己的身份，氣惱自己沒有讓她多看一眼的資格。他更氣惱的是，自己沒有辦法讓她一直保持笑容。
你愛的那個人若是笑了，你便會高興好幾天。那個人若是皺一下每天，你也會跟著難過好幾天吧。有時候，你甚至都不知道，那個人的喜怒哀樂早已經影響了你的全部。她好，就算是下雨天也會覺得陽光明媚。她不好，即使晴空萬裏也會覺得烏雲遮日。
人就是這麽奇怪，當自己的心被另一個人占領的時候，你便會為了她放棄所有。那些你本該肩負的，信仰的，獲得的，都將變成過眼雲煙。
苟子跟著他們來到了了大樹下，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被樹上突然掉下的東西砸了個正著。那個從樹上掉下來的物體便是凰冉無疑了，她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身下壓著一個人，怪不得她沒有感覺到疼痛呢，原來下麵有個人肉墊子啊！
“凰冉你沒事吧！”蕪蓉扶起凰冉，這才注意到苟子。
“我沒事。”但是這個人是誰啊？
不過凰冉關注的重心並不在苟子的身上，她的關注點全在那隻失而複得的風箏上，還好沒有誰壞。
苟子的出現，確實有些突兀。
這個人的麵孔好陌生啊，無蓉似乎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苟子本來疼得齜牙咧嘴，看到蕪蓉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大量著自己，連忙從地上爬起來。管家見狀，連忙上前向小姐解釋，說明了苟子的情況。
“謝謝你救了我妹妹。你有沒有受傷啊？”蕪蓉見凰冉安然無恙，這才放心下來。
“我好著呢，你看——”苟子還想說些逞強的話，不過手臂實在疼得他實在沒有辦法說下去。
凰冉從樹上掉了下來，自己一點傷也沒有受，苟子卻因此骨折了。長孫晟知道這件事情之後十分生氣，懲罰凰冉抄寫女戒一百遍。七八歲時候的凰冉，連字都認不全，讓她一天到晚抄寫那鬼東西還不如要了她的命。
對於苟子受傷這件事情，長孫晟表達了最真摯的歉意。不僅專門帶著禮物登門拜訪，還送上了小女兒的生辰八字。
這個樸實無華的小夥子，讓長孫晟頗為滿意。他思量再三，決定為凰冉定下了這麽親事。苟子的爹娘被這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樂得合不攏嘴，天天在家叩拜祖宗。也對，若不是他們祖上顯靈，怎麽會遇上這樣的好事呢!一個大將軍的女兒，竟然要嫁給一個莊稼漢，這真是長安城裏最滑稽的事情。
不過比起朝堂之上的風雲變化，這點微不足道的小事，恐怕不足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吧！
太子楊勇被廢，晉王楊廣得勢，朝中亂得不可開交。
這門門不當戶不對的親事就這麽稀裏糊塗地被定下來，不過凰冉自己並不知情。自古以來婚姻便是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況且那時候的凰冉還是個孩子，根本就不明白成親是怎麽一回事。
隻聽見大人們說，將來她必須同這個老實巴交的少年生活一輩子，這讓她很不開心。她開始討厭這個人，連同有關於他的一切都開始討厭起來。每次苟子來府上，她總會想盡心思地捉弄他。比如在他送來的菜裏麵放蟲子啊，再比如在米她以為，自己對他惡言相向，對他做盡壞事，這個人就會遠離她，沒想到苟子卻往她家跑得更勤了。
隻是，他想見的人，並不是凰冉。
苟子這種愈挫愈勇的態度徹底取悅了長孫晟，經過對後來李家三兄弟的比較之後，他越發覺得自己的選擇沒有錯。凰冉總有一天會接受苟子的，現在她還小不懂事，等她長大了就會明白爹爹的良苦用心。
可是長孫晟真的錯得太離譜了，他千不該萬不該，都不該以上一代人的視角來主宰下一代人的命運。然而，他隻是一個不負責的爹爹，搞出了這麽一大幫子的爛攤子，自己卻早早地撒手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