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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水月鏡

  水月鏡花的傳說,可謂耳熟能詳。高玨第一次聽說,還是十六歲時,為李慕婷慶生。梳著墮馬髻的小女孩纏著他索要一支流珠金簪,那樣貴重稀罕的物件恐怕隻有皇宮才尋得到,無奈之下,便與二師弟常修連夜禦劍飛到長安皇宮內院,大概是個叫未央宮的地方,他們在一間富麗堂皇的寢宮裏,偷了一支自認為最漂亮的流珠簪子。


  回的往生門,趕在日落前送給了李慕婷,才知道她索要簪子是要在夜半無人,圓月當空時,戴著金簪,手捧一麵銅鏡,灑下花瓣落入流水,等的,是鏡中出現未來夫婿的模樣。傳說很動聽,可現實很刺探,李慕婷守候整整一夜,連個影子都沒見著,第二天還凍得的風寒。


  回想起那個童年荒誕的故事,高玨對水月鏡也沒那麽害怕了。幸好黃泉劍依舊在手,他若遇見猛獸,殺了就行。


  霧氣繚繞處雖不得見景物,似乎能憑借雙耳聽見水波漣漪,船槳波動由遠即近,他用廣袖撥開雲霧,才發現所處之地正是大白湖岸,腳邊全是彼岸花開,暗紅一片,身後崇山峻嶺再看不見退路。


  湖麵遠遠模糊的紅衣,琴聲乍起,曲調與水龍吟頗為相似,莫非這是哪座仙山海島?帶著疑問,高玨不敢動作,小心翼翼佇立不動靜觀其變。


  桂棹兮蘭槳,擊空明兮溯流光,紅衣嫋嫋,琴音平和,高玨不敢打斷,又在猜想竹排上彈琴之人會不會是關美兒的魂魄,於是撥開雲霧,等著一看究竟。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遊從之,宛在水中沚。”


  女子嗓音空靈,和著清平樂的曲調,平仄韻律聲調高低,唱得恰到好處,高玨隻覺聲音耳熟至極,一時想不起所屬何人,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飄渺女子並不是關美兒。


  竹筏已經十分接近,但他到底看不見容貌,除了大紅色仙衣,再無其他。於是冒昧清了嗓子,抬聲高問道,“在下高玨,誤闖鏡花水月,敢問仙子身份,可否指引一二?”


  那時間滴答流失,高玨的心跳得極其不平,等待許久,那人就像沒有聽見問話一樣,毫無動靜。除了水波和琴聲,貫穿始終。


  他邁出快要發麻的雙腿,即使趟過湖水,也要一探究竟,眼見著竹筏隻有一米之隔,紅衣女子飛仙髻上鳳凰簪都看的清楚,她嬌小的身材和五指蔥蔥,倒愈發令他聯想起一個人。


  琴聲消停,女子抱著古琴站立船頭,“玄月太子,你又來我沅水之東作什麽?沒看見岸邊的雨花石嗎,大字寫得很清楚,玄月與豬不得進入!”


  那女子嬌俏調皮的口吻,倒不像是沅薇的風格。而她所對話的玄月也並非自己。


  河岸忽然傳來男子的笑聲,他轉過頭,隻看得清藍色仙袍,男子笑夠了就對著女子調戲說道,”既然我與豬是一樣的地位,那你又是什麽,豬婆娘?哈哈哈哈……"

  這番打情罵俏的場麵不知為何會被他看見,有一點可以肯定,眼前一切都是幻覺。當他意識到這一點,男女間的對話沒有了,彼岸花也消失,順眼間他又來到黑黢黢的小屋,伸手不見五指,他剛想著關美兒,便立刻幻化成關家祠堂小黑屋裏,看來水月鏡是隨心變化的。


  美兒還是受蠱時的樣貌,胖成一團縮在角落哭泣,他忍不住想去安慰,“美兒,我是高玨哥哥,我來帶你回去的。”


  那不知是幻象還是魂魄,哭泣不止,嗚咽抽泣得像個孩子,高玨輕手輕腳,拍了下她的肩膀,“美兒……”


  抬起來一張淚流滿麵醜陋的臉,高玨的第一反應自然是驚嚇叫了一聲,下一秒就後悔了,因為哭泣的美兒更加悲拗起來,把頭蜷縮在身體裏,“我長得真這麽難看嗎,連你都害怕我,嗚嗚嗚……”


  高玨的道歉為時晚矣,他給眼前的美兒造成了傷害,若真是他要尋找的魂魄,可如何是好。


  “是我父親害了關家,而我害了你,美兒,相信我,跟我離開這裏,我們回家好不好,我保證一定會好好待你,"

  "沒有人會願意有個又醜又胖的娘子,我配不上,你走吧,倘若帶我回去,關美兒永遠是個抬不起頭的關美兒。”


  這確實是美兒的善良,她寧願困死在黑暗裏,也不敢麵對世俗的眼光,更不願毀了高玨的幸福。但高玨又豈是無情無義的人。


  他再次托起美兒的頭,深情的眸子與她對視,把她攬入懷中,“我們已經成親,你就永遠是我的妻子,不論善惡美醜,我高玨都會守護你,不離不棄。”


  他從頭到尾對她都是愧疚和責任,沒有說一個愛字,但已經很讓她感動。


  知道勸服起了作用,高玨便拉著美兒離開,周身黯黑深邃,他用黃泉劍隨意橫劈豎砍,並在心裏隻想著離開這一個念頭,終於一道道破裂的口子透出日光,猛地展現青天白日景象。


  “高玨哥哥,我們出不去的,鏡仙說過,這是我為美麗付出的代價,就算死也不得離開。”


  他篤定的口吻,攬著她的臂膀更加堅實,“就算死,我也跟你死在一起!”


  兩人情意正濃,卻不知何處傳來掌聲陣陣,一左一右個白紅兩色,最後逐漸幻化成花想容和沅薇。


  “嘖嘖,當真是夫妻情濃,恩愛如漆,你可跟你父親一樣的癡情,一樣的愚不可及!”


  花想容因憤怒而扭曲的臉,她指甲尖利且長,話音未落就兩爪撲上來,生生在高玨護著美兒的臂膀上勾處五道血印。


  待高玨持劍刺去,紅衣沅薇卻擋在中間,“高玨,你在長安勾欄對我說的話,表的情,都是騙我的嗎?”


  他迅速收勢,急切去回答她,不字還哢在咽喉,沅薇的長鞭已經卷走了關美兒的上半截身子,勒出深紫痕跡。


  ”我讓你重新做個選擇,要她還是要我!“


  明知是假象幻影,他卻真的遲疑了,這樣兩難抉擇他已經做了一次,卻令沅薇永遠離開,情已不再,午夜夢回又怎沒有後悔過。


  然而在他遲疑時,一把鋒利的匕首插入他的左手小臂中,分開骨肉,痛得撕心裂肺。花想容得逞之後的狂笑,還有她扭曲猙獰的臉,無限放大。


  ”想不到,你愛的人原來是她,那你還娶關美兒幹什麽,裝無私的英雄,和你父親一樣愚蠢!“


  左邊是威脅得意的凶手,右邊是兩個最在乎的女人,高玨快要被疼痛麻痹時用意念呼喚黃泉劍,他繼續倒地不起,乘著花想容靠近欲殺他之際,黃泉劍淩空躍起,快速插入她的心髒,抽搐的嘴角,還有她不可置信的眼珠,“上窮碧落下黃泉,碧落上神,哈哈哈哈。”


  高玨本以為這一劍刺下去,鏡仙已死,水月鏡就能破,但另一個幻景沅薇挾持美兒,鞭子一道道緊箍脖子,他反而不敢出手傷她。


  假沅薇威脅道,“你以為殺了她,我就死了,哈哈哈哈,我花想容為神幾萬年,死在你一個後生手裏簡直是笑話!高玨,你就為你父母償還虧欠我的一切吧!”


  高玨立馬丟劍,“若我一人性命,可換你回頭是岸,不虧。隻是你殺了我,父親隻會更加憎恨於你,你不想再見他嗎,挾持我去天界,就算戰神殿守衛再嚴,他也會出來見你。"

  果然花想容動搖了,她二十多年沒有見碧落,怎會不思念,可戰神殿她去過無數次,碧落寧願不殺她也不肯見她,若是挾持了他的兒子,話就另說了。


  她放鬆了鞭子,指著黃泉劍說道,"把劍交給我,你再把自己捆上。"

  高玨點頭,一一照做,"現在你可以帶我們出去了吧?"

  "我當然要帶你走,不過她得留下。"

  高玨卑鄙二字還卡在喉嚨,關美兒就被她一掌擊倒,順流嘴角的鮮血一並紅光閃過,她又把人變到了別處。


  也罷,這裏是她的地盤,隨心所欲,騙她上了天界,莫說一眾天兵,父親也不會放過她,也許身為戰神的父親有辦法打開水月鏡呢。


  這麽想著,花想容對上天界似乎更為積極,她打開又一道漩渦,卻沒有飛出去,而是連同鏡子一起刷的入天,等到了幾萬尺的高空,氣流平緩後,對著高玨命令道,“上劍,一重天可不好走。”


  原來她要黃泉劍是這個用處,兩人一齊跳上劍,直衝紫雲,一陣撞擊後黃金砌成的台階,可他們依舊是禦劍飛上去。那神獸銅像駐守的方台天兵密布,歪歪扭扭中門前三個大字,“戰神殿”


  花想容默默說了一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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