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走火入魔
「三爺爺，不必這麼嚇我吧。」葉恆冷笑，面無表情，實則心裡驚恐萬分。
這老傢伙怎麼來了？
僵硬地扭過身，一個瘦小老頭出現在葉恆視野當中。
老頭身形佝僂，只有葉恆過腰的身高，手握竹棍，頭髮花白間帶斑點金黃，眼睛凹陷，眼白佔據大半部分，仔細看，卻又能發現在這近乎全白的眼睛中，竟鑲嵌著兩個瞳孔，瞳孔呈現金黃色，重疊在一起。
如此怪異模樣，葉恆見到也不驚訝，反而打趣道：「三爺爺，你這頭髮上又長斑點了。」
原一句打趣問候的話，誰知道，老頭卻是冷哼一聲，晃動脖子上那搖搖欲墜的枯瘦的頭，開口道：「人老了！不服老不行了！」
這句話，似是在與葉恆交談，又似是老人自言自語。
葉恆沒接話，任由三爺爺感嘆人之衰老，遲暮之年。
感嘆一陣罷，老頭用竹棍在地上敲打。
咚。
竹棍敲擊在青石板上，竟發出沉悶之聲，宛若在敲擊黃鐘大呂，聲音厚重，在支路中回蕩。
葉恆看不明白，此時他心心念念的還是李業四人丟下來的寶貝，至於三爺爺在幹嘛，他也不知道，況且他也不敢問。
這三爺爺來歷很神秘，葉恆自幼便認識這老頭，不管壩下村裡的誰，無論年幼，都喊其為「三爺爺」。
年幼之時，三爺爺便是這般模樣，不過那時候，他頭上僅僅只有鬢角花白，倒有些仙風道骨。
聽自己那損兒子的老爹葉大山說，這三爺爺，在幾十年前，老爹還年幼的時候三爺爺就在村子里，那時候的三爺爺，同樣也就葉恆年幼時見到的一般，並無太大變化。
要真說有變化，那是在葉恆六歲那時候吧，一夜間，原本經常看到的三爺爺消失在眾人視線中，白晝交替，三爺爺的身影消失在村子中，無人知曉他到底去了哪裡。
後來過了沒幾天，三爺爺出現在村子口，遲遲未進來。
葉恆那時候跟著村裡大人們去看三爺爺，在三爺爺回來的那一天，三爺爺像是蒼老了不少，頭髮全部斑白，頭髮上面有一塊金色的斑點。
再之後，三爺爺就很少出現了。
一般見到，村裡人都會打趣，說他那斑白的頭髮上，金色斑點更多了，剛開始三爺爺聽到，似是有些驚訝，再者後來，索性就沒多大反應。
又過了一年有餘，在葉恆七歲那年，三爺爺出村子，回來的時候帶回了一個少年，少年四歲左右，牢牢牽住三爺爺的手，站在村子門口，表情似是有些害怕。
那個孩子，便是葉煉虛。
三爺爺說這四歲的孩子是他孫子，跟他姓不好，容易遭天譴，那就借個姓，說這葉氏，上古為修仙之大族，人才輩出，孩子就姓葉罷，而名字，則為煉虛。
為此，村子里多了個玩伴，名為葉煉虛。
卻少了個老頭，叫三爺爺。
今日再見三爺爺，葉恆有些扭捏，這老頭讓他感覺到危險，但與其對視，就有種掉入深淵般的恐懼。
咚。
竹棍敲打青石板，再度回蕩起方才的聲音，將葉恆的思緒拉回。
恍惚一陣，葉恆察覺到眼前的三爺爺正抬頭望天，似是有些迷茫，在三爺爺手中還出現一塊與龜甲相似的物件。
安靜看了一番，葉恆百思不得其解，順著三爺爺的視線抬頭望去，不過是一片湛藍的天，巷弄之中，只能看到一線藍天，在天之下，不時有白雲飛過。
艷陽天，臨近下午，抬頭看到的這片天空，與以前倒也無任何差別，一模一樣，為何眼前這老頭，會因盯這天而失神？
葉恆相信，三爺爺肯定是發現了什麼，在他心裡，這老頭就活脫脫一歸隱山林的神仙，柳河叔初來此處，那是十年前，自己那時才七歲，可卻記得柳河叔特地拜訪過三爺爺。
故此，三爺爺為歸隱山林的神仙這一想法，在葉恆心目中愈發真實，這老頭就是個活神仙！
自己抬頭望這天，過了良久看不出個大概，為此葉恆開口問道：「三爺爺，您這是？」
還未等葉恆把話問完，三爺爺倒先開口，冷道：「望天，卜命。」
聽三爺爺如此說，葉恆沒多追問，安安靜靜站在一邊，心裡還是惦記李業丟下的那些東西，至於安靜站在這邊，一來是出於晚輩之禮，不去打擾，二來是為了問問三爺爺，有沒有見過堆在這裡的寶物。
「壩下彩旗飄，黃泉引道口。」三爺爺神神叨叨，隨即又道：「物極必反，時日長，必成仙！」
葉恆在旁邊聽的雲里霧裡。
什麼物極必反？
什麼時日長？
什麼成仙？
腦海里三問不斷，葉恆這時候沒敢開口問，眼看三爺爺眼珠子全翻白了，定然是這最重要的環節，這時候打擾，說不定會像說書人所言，走火入魔。
駐足一番，葉恆心中感嘆三爺爺施法之奇妙，竟然能翻起白眼手腳抽搐地看天，三爺爺所施展的法，大概與說書人講過的問天之法差不多吧，問天之吉運，測人之不詳。
原先這問天法還僅限於腦海中的幻想，如今竟見三爺爺施展，葉恆不免激動，這便是所謂問天法之玄妙嗎，可真……
「小子，快，命快沒了！」突然間，三爺爺手腳擺動幅度更加大，似是在練武，大開大合。
葉恆站在原地，眉頭一皺，發現三爺爺說的不簡單。
命快沒了。
什麼命快沒了，三爺爺說的是誰的命？
葉恆倒吸一口冷氣，難不成這問天之法，是幫他問的，快沒命的是自己？
思量一番，葉恆頻頻點頭，三爺爺算的妙啊！
看來自己半路逃回來，算是逃對了。
這問天之法都說自己命快沒了，怎麼沒的？自然是跟著李業他們亂跑，才有可能沒命，想到這，葉恆慶幸，同時心裡也在感嘆三爺爺施展這問天法的玄妙，簡直是料事如神啊！
這一事，葉恆算是對三爺爺這問天法佩服的五體投地。
說書人那句話，很形象：
要問問這天，修仙人不夠看，還得看問天之法，法現，人問天答，上通九天，下落黃泉，無所不知，無所不曉，近乎為仙也！
眼前三爺爺，那是料事如神，向天一問，天敢不答？
「小子，愣著幹什麼，你爺爺我要死了！」三爺爺在原地手舞足蹈，突然暴呵。
「啊？」葉恆沒聽懂。
「啊什麼啊，瞎叫什麼，先救老頭子，你爺爺我快沒命了！快快。」三爺爺催促道。
葉恆一陣失神，老爺子什麼意思？
耳畔再度傳來三爺爺催促，葉恆這下子全明白了，哪裡來的什麼問天大法，這老頭子嘴裡念叨快死的是他自己！
「三爺爺您先別急，我馬上來救你。」救人要緊，葉恆趕忙答道，還沒跑幾步，又再度停下來，打量眼前大開大合的老頭，問道：「三爺爺，您這我怎麼救啊？」
葉恆愣住，沒敢繼續往前。
眼前的老頭要不大開大合，要不手腳擰在一起，做出許多奇怪的姿勢，又有事躺在青石地板上打轉，眼看這三爺爺這情況，葉恆心裡急啊，生怕三爺爺走火入魔一不小心成仙了。
「救我啊，別愣著，怎麼救？拿我那根竹棍，打我腦袋！」三爺爺像陀螺般，橫躺在地上轉圈圈。
葉恆往地上一撇，一根平平無奇的竹棍橫躺在地上，毫無特色，三爺爺兩鬢剛白的時候，就見他握著這根竹棍。
不過竹棍在裡面，他與竹棍中間隔了一個三爺爺，若要過去，需得跨過，心裡暗道一聲的得罪了，葉恆小心翼翼跨出第一步，他感覺走路軟綿綿的，像是踩到了什麼東西。
「啊！你小子給我小心點。」腳下的三爺爺突然呵道，原本順著打轉的身子停了下來。
「抱歉啊三爺爺，我這不是故意的，這不為你好嗎。」葉恆沒管這瘋老頭，抬腳跨過。
再向前走兩步，葉恆彎下腰，將地上的竹棍拾起，握在手中打量，棍子握在手中，有一股清涼之意，在上面還雕刻著一幅鬼圖，有判官索命，有十殿閻羅王怒目。
入手便有些不一般，葉恆雙手持棍，在手中晃動幾下，眼前竹棍揮過的地方，涼風習習，令人汗毛直立，此風似是來自九幽之下，陰風呼嘯而過，像是有厲鬼咆哮。
果然，這棍子不是凡品！
將棍子擺在眼前打量，葉恆突然想到了柳河叔的那支毛筆，這兩者之間，孰強孰弱？
「小子，你再不打我，等老頭子死了，煉虛不會放過你，老頭子化作厲鬼也要收你走！」三爺爺再度催促，聲音開始微微顫抖，像是承受了莫大的痛苦。
葉恆撇嘴，視線剛從竹棍上轉移，他傻眼了。
剛被踩一腳停下的三爺爺，這會兒又躺在原地打轉起來了，而且與方才轉的方向還不同，這回逆過來了！
「三爺爺，您能先別轉嗎，你這轉起來我怎麼打？」葉恆手裡握著竹棍，卻難以下手，單憑三爺爺這轉速，萬一打錯地方，把老人家打壞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