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鬼點燈 鬼上肩
葉恆跟著,直至離地上擺放的三足鼎一步之遙,方才停下,眼看著陳拓跪下,朝鑲嵌在牆體之中的塤磕頭。
陳拓整個人就好似匍匐在地上,腦袋杵著地,跪了大約有好一會兒,他才抬起頭,把目光轉向葉恆,接著結盟的事說道:「僅憑藉我們兩個人遠是不夠的,還得借著黃泉裡面的東西,我想要的也不多,黃泉里出的寶貝,我們五五分。」
「嗯。」葉恆點頭。
面對陳拓拋出來的橄欖枝,葉恆打心底沒什麼意見,不過這所謂東西五五分說的可就話裡有話了。
什麼叫東西五五分,自己拿了五成,陳拓拿了五成,哪還有剩下的呀,壓根沒算李業三兄弟的分。陳拓說出這話,便能猜到接下來的打算了。
葉恆倒覺得無所謂,這次來也不指望帶太多東西回去,畢竟村子的某個街角旮旯里還放著一堆好東西,所以只要能在黃泉下安身立命就好,大的也不謀,不貪,保住性命。
忽而又沉沉陰風襲來,塤聲傳盪四野,凄慘如怨人哀嚎。
「記住,別回答它們的問題,它們是想拉你去當替死鬼。」
耳畔傳來陳拓的聲響,葉恆應了聲。
面對這次襲來的陰風,葉恆顯然有了前車之鑒,耳畔出來的求救聲他是充耳不聞。
這回的陰風持續時間很長。
手裡的火把搖曳,光線忽上忽下,將整個牆壁映照的更加詭異,隱隱約約,像是能看到模糊不清的幾個黑影,人的大小輪廓,印在牆壁上,驟而消散。
這些東西之前沒見過,葉恆只當做是自己出現了幻覺,心臟卻止不住地狂跳,只好轉移目光,把目光放到了陳拓身上。
不知何時起,陳拓再度朝青銅牆壁上的塤跪拜,葉恆就這樣時不時注意跪在地上的陳拓,過一會兒又看看牆壁上的黑影有沒有移動位置。
就在葉恆目光放到陳拓身上的時候,原本一直跪倒在地上的陳拓起來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本被陰風吹的搖曳的燭光忽然熄滅,一瞬,又再度燃起變成了幽幽的綠色!
燭光變成綠色的同時,葉恆目光所及,三足鼎上插著的三炷香最中間的那炷香毫無徵兆地斷落到地上,撣起煙塵。
有大凶!
葉恆雖然不太了解這些鬼神玄妙,但燭光變綠意味著什麼,他可非常清楚,鬼點的燈,就是綠色的!
幽幽的燭光將青銅牆壁照的更加詭異。
「陳拓,你看蠟燭……」葉恆聲音微顫,頓時頭皮發麻。
「看到了。」剛起身的陳拓回答的很冷靜,再度匍匐下去,打開扇子將蠟燭扇滅,逐步收起放在地上的三足鼎。
而後他提著還未燃盡的白蠟燭起身,閉上眼睛站在原地。
葉恆持著火把靠在青銅牆體旁邊,沒有再說話,生怕影響到陳拓。
「這裡的邪祟很多,剛才蠟燭變綠,本該是大凶,要驅鬼請神的,可點蠟燭的那位,好像無意傷害我們。」
陳拓很快就睜眼了,長吁口氣,他將手中的兩根白蠟燭分給葉恆一根:「點燃它,把火把熄了。」
葉恆接過白蠟燭,站在原地遲遲未動。
陳拓見狀,沒多說什麼,冷笑一聲,依靠火把點燃了手裡那根白色蠟燭,只見白色蠟燭上燃起幽幽綠光,陳拓又把自己那根火把熄滅。
「信不信我由你,走吧。」陳拓把綠色蠟燭高舉過頭頂,憑藉微弱的綠光,往回探路。
此時葉恆注意到,陳拓手裡竟多了個雞蛋大小的東西,在綠光下看不太清楚,從形態上,與青銅牆壁上的塤極其相似。
見陳拓點起白色蠟燭點了起步,葉恆思量一番,最終還是把白色蠟燭收起,舉起火把,跟在陳拓身後。
來時的路上沒大礙,唯一有不同的便是陳拓,說是陳拓這人,還不如說是陳拓頭頂的白色蠟燭有古怪。
白色蠟燭高過陳拓頭頂,散發著詭異而又令人恐怖的幽幽綠光,綠光籠罩下的陳拓總有些不同,回來的路上,葉恆時常看到幾個奇怪的身影,慘白,高度僅僅只到陳拓半腰。
每個白影出現的時間不長,僅是一瞥,便消失不見,有時還能看到白影趴在陳拓的背上,忽而回頭,用揉成團的臉部朝葉恆笑。
看著這些,葉恆一字未提,甚至沒去提醒陳拓,他已然忘記需要去提醒別人,他甚至顧不上自己,只是痴痴地跟著陳拓,筆直地走著來時走過的路。
感覺肩上有股涼氣,就好像有一隻纖弱的細手搭在自己的背上,是一個女子,不知為何,葉恆感覺腦袋昏昏漲漲,腦海里忽然閃出一張清楚的面容,只有大概的輪廓,鼻子,眉毛,眼睛,所有的五官都像是被蒙上一層薄紗,引人回頭張望。
眼前的綠光幽幽然,如入嚴冬的寒冷透過搖曳的燭光襲來,燭光本是透著溫暖的,可而今給人一種墜入嚴冬寒水那般刺骨的感覺,相對肩上那雙纖細溫婉如玉的手臂。手臂不知何時,已經完完全全搭在他的肩上了,耳畔傳來溫熱的風,葉恆回過頭想看看這番容貌。
「別回頭!這是鬼上肩,如果回頭,你的魂就回不來了!」
在葉恆打算回過頭之際,老究的聲音刺耳,在空氣中縷縷回蕩,葉恆只感覺自己嘴裡好像塞進去了什麼東西,一股腥臭味透過鼻腔傳來,頓時他眼角流淚,這味道令他作嘔。
吐開嘴裡的東西,葉恆往一處牆壁猛衝而去,一隻手撐牆壁,頭抵著就是一頓亂吐,直到嘴裡留存的腥臭味徹底消散,葉恆又乾嘔幾聲,這才罷了。經過這一吐,腦袋頓時清醒。
葉恆此時還在牆壁旁邊,面態虛弱,回過頭看看剛往自己嘴裡塞的是什麼,這不看倒還好,望著地上的東西,葉恆頓時感覺自己全身不舒服,回過頭再次乾嘔。
「吐乾淨了?你小子命還挺大。」聽得到老究腳步聲和說話聲聯袂而至:「鬼上肩,這小子跟了你一路,你沒發現?」
聲音又漸微弱,老究這話不是和他說的,葉恆仔細聽著,心裡惶恐不安,一路上自己明明很小心,甚至沒去點陳拓給的那根白蠟燭,就為的保障安全,可還是神不知鬼不覺就上當了。
「羅盤被捏碎了,很難查鬼的下落,這一路我看到些不同尋常的東西,疏忽了。」耳畔又傳來陳拓的聲音。
葉恆沒空去理他們,這幫人沒一個是心善的,現在幫自己出頭,那是因為自己還有用處,不能死,等自己沒什麼作用的時候,那幫人還巴不得自己被鬼勾了魂呢!
可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被勾的魂?
葉恆皺眉,仔仔細細回想回來的細節,回來的路上詭異的事情有挺多的,開始還好,但到了半路,快接近回來的時候,陳拓身邊的小鬼出現的有些頻繁了,也就在那時候,自己肩膀上出現了一隻手臂,再之後,就渾渾噩噩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我是那時候被鬼勾的魂?勾我的還是個女鬼?」葉恆咽了口口水,等下要是被李業他們說起,那還挺丟臉的。
「這回被勾魂,或許和陳拓脫不了關係,這結盟結的不踏實啊。」葉恆回到主題,愈發覺得這件事不簡單。
去找青銅牆體的路上沒發生什麼,回來就被鬼上肩了,天下哪有那麼巧的事,自己一路上一直和陳拓頭頂那束綠光保持距離,就生怕出了紕漏,可千打萬算,還是著了道。
靠在牆上撐了會兒,葉恆才感覺舒服不少,站起身走到李業他們旁邊。
此時的李業一句話沒說,見到葉恆的到來,僅是一瞥,便又垂下眼皮,唯獨老究看到葉恆,一副笑嘻嘻的表情,還捎帶問候了句好吃嗎?
葉恆翻了個白眼,老究這句話說出來明明白白就為得噁心自己,這要動怒,說不上理,老究往自己嘴裡塞黑驢蹄子,那是為得救自己,可要不動怒,一想到嘴裡那留存的腥臭味,這誰能忍啊!
最後,葉恆不過是笑笑,懶得去搭理老究。
老究見葉恆如此反應,又笑了笑,不知從何處又拿出一根黑驢蹄子伸到葉恆眼前晃蕩:「就剩最後一根了,可惜,這三腳驢子做出來的壓邪祟的東西,就這樣憑白浪費兩根。要知道,這一隻驢子,也就出個三根蹄子啊!」
葉恆直翻白眼,心裡將老究罵了千百遍:你這不廢話嗎,三條腿的驢子,不得就出個三根蹄子嗎!
經過老究風暴般的嘲諷后,話題漸漸地步入正軌。
老究先是看眼被五花大綁,坐在地上的塗鼎,而後看著陳拓,問道:「東西找來了嗎?」
「找來了。」陳拓很清楚老究問的是什麼,隨後探出手,眼看雞蛋般大小,烏黑色的塤就這樣躺在他的手心。
接過陳拓手中的塤,老究朝裡面吹了下,而後嘖嘖兩聲,擺到塗鼎眼前搖晃兩下。
本安靜的塗鼎見到老究手裡的塤之後,突然開始大吼大叫,想要掙扎開身上的繩子。
「不是最本源的那個,但是有點相似,封鬼應該是夠了。」老究收起塤,過了一會兒塗鼎又再度安靜下來。
「本源是一座青銅牆,塤是從上面取下來的,還看到了不少的孩子,有冤的。」陳拓明白老究說的是什麼,應聲回答。
留著旁邊的葉恆二丈摸不著頭腦,只能幹巴巴的聽著,聽也聽不明白。
「嘖,這所謂的本源,實際上就是指原本鬼待過的物件,附身在老塗身上的這鬼,想來沒錯的話便是青銅牆的一部分,早就逃出來了,碰巧附在老塗身上,也挺意外的。」老究看著葉恆疑惑的表情,解釋道。
而後老究半蹲下來,伸手扒拉開塗鼎垂下的眼皮,嘴裡碎碎念叨:「這鬼東西剛附身的時候不挺活躍的嘛,怎麼突然焉了,難不成是有更大的.……」
「你一根黑驢蹄子塞嘴裡,像我這樣的活人都遭不住,更別說鬼了。」葉恆滿臉黑線,接茬道。
「小屁孩子不懂就莫說話。」老究砸吧兩聲,伸手打算撐起塗鼎的另外一隻眼皮。
這下塗鼎徹底被激怒了,嗷嗚一聲,腦袋往左晃蕩,甩開老究伸過來的手,眼睛死死瞪著老究,腦袋胡亂搖擺。
「啪!」
突如其來的脆響回蕩在黃泉之中,葉恆看呆在原地,只見老究啪得一巴掌抽在塗鼎臉上,附身在塗鼎身上的鬼或許是沒見過世面,第一次被人抽,也不嚎了,目光炯炯有神,愣住不動。
「我這也是為了你好,老塗莫要生氣,要怪就怪這鬼不識相,附在咱身上了,等我為你做法,把這鬼弄出來。」老究再度掏出雞蛋大小的塤。
這回塗鼎看到塤,看起來是被抽怕了,還沒緩過來,沒有半點反應。
「有雄黃酒嗎?」老究手裡握著塤,回過頭問陳拓。
「有,但是在葉小友的村子里。」陳拓滿臉無奈。
「要有下次,直接說沒有就好了。」老究面無表情,不知從何處掏出小撮的紅色粉末,蘸少許在塤上。
葉恆認得這紅色粉末,是硃砂。
蘸上硃砂的塤,如同染上鮮血,老究開始吟唱,嘴裡含糊其辭難聽出意思,而後塤上的硃砂開始錚錚發亮,下一瞬,老究將塤按壓在塗鼎腦門上,嘴邊依舊顫動。
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什麼,當老究從塗鼎腦袋上取下塤之後,葉恆總感覺這枚塤上的硃砂變得更鮮紅了,鮮紅的只消晃一晃,便能滴出鮮紅的血來。
老究收手了,緊接著塗鼎發出嗷嗚的亂叫,在他的嘴角還含糊其次,儘是難聽的罵人的話語,由於嘴裡叼著黑驢蹄子,說出來話更加難以聽辯。
李業走到塗鼎身後,替他鬆開捆著的身子,繩子剛鬆開,塗鼎瞬間化生一根離弦的箭,咻的一下狂奔出去,火光照到他的腦袋上,映出洞頂些許光點。
再緊接著,葉恆耳畔便傳來塗鼎乾嘔的聲音,這些他都經歷過,只有他懂塗鼎的感受,自己才叼了一下就乾嘔好久,何況塗鼎這傢伙從下來之後,就叼著根黑驢蹄子一直到現在,那味道自然不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