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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西南得朋

  鷹歷5004年,初春,榆陽城。

  榆陽城是榆林郡郡治與榆陽府府治所在地。其東臨流沙,西連毛素,南接綏德,北控草原,歷來是邊陲重鎮,兵家必爭之地。

  是河西、秦鳳二省與大草原商路上的第一節點,因此商貿異常繁榮,據百年前官府的統計,城中居民有四十萬戶,近兩百萬口。

  榆陽城古已有之,建城歷史可追溯到鷹歷前1000年以前,距今六千年有餘。

  當然那實在是太久遠了,如今的榆陽城是在前朝舊城的基礎上擴建來地。

  自大元公國建立,到如今已經三百五十年,而榆陽城自建國五十年的奢延城大戰,元軍大敗鐵勒九姓聯軍,威震大漠南北,造就了整個榆林郡三百年的太平歲月。

  因人丁滋生,往來客商雲集,日久天長舊城不堪重負,甚至城外私搭亂建的窩棚都綿延數里。

  當時榆陽城裡早有議員提出擴城的議案,得到很多議員的支持。本來像這種議案幾乎每年都有,可擴建,豈是說擴就擴地?

  所以以往的府台、郡守多是大發一頓感慨,爾後不了了之。

  可到鷹歷4800年的時候,榆林郡來了位新郡守,這位郡守本是金墉城中世家大族的嫡公子,來此任職全是為了增添閱歷與政績,故對此提議極其心動。

  這位嫡公子雖是世家大族出身,可其家族早已大不如前,在京師門閥世家品中已經跌至四品。

  可即使如此,在整個榆林郡只有寥寥幾個七品士族的眼裡,那也是個龐然大物。

  這位郡守一面聯絡京中家族,一面拜訪本地豪族與上官同僚,不成想卻是輕而易舉的把事辦成了。

  得了朝廷與地方衙門的撥款和本地士紳豪富的捐贈,便轟轟烈烈的幹了起來。

  不過四年時間,便把榆陽城城牆擴建到南北三十鷹里,東西二十鷹里,周長一百餘鷹里的規模。其城之大,遠過山北道道治綏德城。可與河西北路延州城相媲美。

  城內經兩百年的建設,已經形成了四區108坊,此處單表西城區椿樹坊東椿街。

  這東椿街兩邊店鋪雖然林立,可行人卻不多,再加上有半數的店早已關了門,顯得特別冷清。

  在街中路北,有一條還算寬闊的小巷,這條巷子名叫北柳巷。

  北柳巷裡住的多是普通人家,鮮有行人進來。

  巷子最裡面有一戶人家,門樓子上包的磚都已經腐朽不堪,掉漆的木門半掩,顯得異常破落。

  院子里栽著一顆大棗樹,此時春寒料峭,黑漆漆光禿禿,沒甚好看!

  倚著門框,坐在門檻上,一個年輕人在那唉聲嘆氣!

  這年輕人名叫馬奕,年方十五,身高六鷹尺(1鷹尺=25厘米),消瘦的身子上披著件破棉襖。

  「鬼日的!我這命怎麼就這麼苦?」

  暗罵了一句,從兜里摸索了半天,只摸出了一張皺巴巴的綠票子。

  「只剩這最後的一塊錢了,唉!」

  一聲嘆息未止!緊接著只聽到「砰!」的一聲。

  馬奕苦逼的憤恨一拳重重地砸在門框上。

  「啊!疼死我了!」

  捂著泛紅的拳頭,使勁的吹著粗氣。

  門框年久失修,早已遍布裂紋,雖然馬奕的勁道不大,可依然讓門框一顫。

  「砰!」

  「啊!」

  兩個聲音差不多同時響起,定睛看去,卻是一面銅鏡從上方掉落下來,砸在馬奕的頭上。

  銅鏡旋即滾落到地上,馬奕捂著頭,一邊呲牙咧嘴的叨叨。

  「好疼!疼死我了!」

  氣憤之下,一腳就把那銅鏡踢飛,鬆開手,只見上面還粘著鮮血。

  「唉!今日何其晦氣?」

  馬奕將手裡的鮮血擦凈,也不顧傷勢。

  「俗話說車到山前必有路,我在這怨天怨地,卻又能如何?不若去買盒好煙嘗嘗,也瀟洒瀟洒!」

  徑直出了自家小院,巷子里全沒個人影。東椿街上有家雜貨鋪,百貨俱全,只是掌柜的吝嗇的緊!

  還沒到高記雜貨鋪門口,便聽到一陣喧鬧。

  「好!」

  「說得真好!」

  「先生您說得是真地?」

  定睛看去,只見三五個閑漢圍著一個兩鬢斑白的老先生。

  那老先生頭戴灰黑色瓜皮帽,留著一撮山羊鬍子,左臉下面有一個黃豆大小的黑痣,上面長了一小撮白毛,手裡杵著一桿白布幡,幡上隸書「賽半仙」三個大字。

  「當然是真地!我還會騙你們不成?」

  「若不信,大可到官府去告我!」

  「哪裡哪裡!只是聽得新奇,您說這天下真出了一個有道明公?」

  閑漢們半信半疑。

  那老先生捋了一下鬍子,自有三分得意。

  「我還騙你不成?你們想自打這位官家上台,連續揪出三隻巨貪,懲戒的貪官污吏成千上萬,大有刷新吏治,再造乾坤的雄心壯志!」

  眾人聽了無不歡喜。

  「若如此,真是咱們老百姓的幸事呀!」

  「幸事?屁的幸事!」

  馬奕一聽幾個人的言語,最近一段時間集聚在心裡的苦悶再也阻擋不住。

  他這話一出口,立時引得眾人側目。

  「哪裡來的小孩?瞎說什麼!」

  其中一個稍顯壯碩的閑漢,見說話的居然是個乳臭未乾的傻小子,心中立時不忿!

  老先生聽了馬奕的不羈之言,臉面上全沒有半分不忿,甚至拉住那閑漢好言勸慰。

  「大兄弟莫急,童言無忌切莫動怒!」

  隨即把目光投向馬奕,只是一看,便把他裡外看個通透,主意自上心頭。

  「呀!老朽觀少年郎面露抑鬱,想來最近遭遇略有坎坷,乃是事業受挫,家庭變故所為,但人生而為人,便還需向前看,不能遇挫而頹,若不嫌棄,老朽起上一卦,為你解除心中迷惑?」

  馬奕剛才心中卻是有股怒氣,可一發出來就後悔了,看那壯漢的身材,三個自己恐怕也不是對手。

  正自為難,不想那老先生卻出言解困,真是正中下懷。

  細聽之下,不覺他所言倒也確切。

  說來真是慚愧,馬奕本來家住魚河府,早先家境雖不說多富裕,卻也是小康之家,蒙小之學已然結業,本來有意繼續求學,怎奈家中突遭變故,父母驟染疾病,為求醫而舉債,最終病未治癒而債台高築。

  不及半年,父母相繼辭世,不得已變賣家產還債,一切了清,尚有一百塊餘款。

  這時卻有鄉人誠邀自己北上榆陽謀生。家鄉田畝屋產具已賤賣,也沒甚親朋,索性就徑直離去不做他想。

  沿著明堂川北行六百餘鷹里,進了這榆陽巨城,真算是開了眼界,酒足飯飽后二人一通閑逛,無意中看到北柳巷9號尋租的牌子,兩個人一商量便以月租2塊的價格,租了北柳巷9號的院子。

  可沒成想,沒幾天忽一日,一覺醒來,卻不見那鄉人蹤影,不翼而飛的還有那七十多塊餘款。

  更可氣的是,那傢伙居然只給自己留了三塊錢!

  唉!這還算仗義,若是一分不剩,自己也沒辦法不是?

  之後想尋個營生活計,卻屢屢碰壁,一時間抑鬱寡歡。

  「算卦?可我沒錢呀!」

  馬奕倒也想聽聽,可囊中羞澀,如何是好!

  那老先生一聽馬奕所言,卻不動聲色,只道:「今日尚餘一卦未課,便送與小兄弟如何?若不幸言中,日後還望賞口飯吃,若不中,全當一樂!」

  「中!」

  馬奕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只見那老先生,從隨身的褡褳里取出一枚龜殼及三枚前朝銅錢。

  把銅錢塞到龜殼裡,裝模作樣的搖了三搖。

  片刻銅錢從龜殼裡掉出落在台階上。那老先生看了看銅錢,又抬頭瞅了瞅馬奕。

  半晌才隨口扔下一句。

  「大風起時神飛揚,丈夫遇事豈憂傷,莫看眼前暫窘迫,福如東海流水長。」

  馬奕雖然學問差的很,可約莫也知道這話沒啥深意,只是安慰人罷了。

  可這哪裡行!

  「老先生莫不是逗我玩?來點實際地!」

  這老先生平時口齒倒也伶俐,可不知怎的,今日卻有些語塞。嘴裡嘟囔了半天,卻只蹦出幾個字。

  「西南得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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