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平安街18號
「西南得朋？」
這是什麼話？
馬奕聽了這老先生給的卦辭，心裡不免就釋然了，一江湖騙子而已，能有啥本事？
如此輕視之心驟起，卻也沒了繼續追問的心思。
那老先生算完這卦，也不知是自知之明乍現，還是什麼？也不與眾人話別，只一個人失魂落魄的轉身走了，一邊走，一邊還念叨著「奇了！真是奇了！」
馬奕自己的事還操心不過來，哪裡還有閑工夫操心別人的事？
便不管其他，隻身踏進了高記的大門。
高記雜貨鋪是間舊式的門店，高高的櫃檯，即使自己六鷹尺的身高，也只是露出個頭而已。
全不像旁的新店那般模樣，連個玻璃櫃檯都沒有，反而更像個典當行。
「高叔，來盒煙。」
馬奕雖然來榆陽沒多長時間，可已經來高記買煙好幾次，已然與掌柜的熟稔了。
高高櫃檯裡面的高掌柜正打著算盤，聽見來人的聲音，低頭一看，見是馬奕這小子，心中卻是一動。
他對馬奕還是有些映像地，這小子挺好一個孩子，卻小小年紀遭逢家庭變故，又被鄉人算計，說來真是可憐。
「小馬呀！我說你小小年紀抽什麼煙，不學好！」
高掌柜對馬奕似乎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高叔，沒辦法呀！現在我窮得只剩下這一個念想了，再不抽根煙，不得逼瘋了！」
馬奕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唉！這世道！」
「抽啥煙？」
「老樣子吧！」
「小馬，我可跟你明說，這《文明煙》今個長價了，六分一盒。」高掌柜略微有些不好意的問。
「六分？昨個不是五分嗎？」馬奕一聽心裡就有些惱火。
「沒辦法，今個廠家來送貨就漲了，我總不能賠錢賣吧？」
高掌柜的反問，讓馬奕沒法反駁。可馬奕今天的鬱悶比昨日更甚，把心一橫，「那不買《文明煙》了，你這還有其他的沒有？」
高掌柜知道馬奕的意思，他說的其他，專指便宜的煙。
「其他的都沒貨，只有《三貓》《三炮台》兩種，你要哪個？」
「奧，都是什麼價？」馬奕沒抽過這兩種煙，故而才問。
「《三貓》一毛五，《三炮台》兩毛。煙是好煙，就是有點貴。」這高掌柜想讓馬奕知難而退，若平時依著馬奕的性子，自然就退卻了，可今個卻不知他是犯了哪根筋。
馬奕一聽價格也是一愣，可今日卻非要放縱放縱。
「來盒《三炮台》！」這一聲卻異常清脆。
高掌柜聽到馬奕的話音，卻是搖頭，但並未阻止，開門做生意，哪有不賣的道理。隨手從貨架上取了一盒並遞了出去。
馬奕接過煙，一看竟是綠色的包裝盒，上面全是鷹文，真是他認識我，我不認識他。
「晦氣！」
高掌柜一聽馬奕這話，便停下手頭的事。
「我說小馬，你別小瞧他，這煙可是好煙，只有那些兵頭校尉才捨得抽，一般人誰有這福分！」
馬奕把兜里僅剩的一塊錢遞給對方，嘴裡卻不服輸。
「哼！遲早有一天我也開個捲煙廠！」
「你？」
高掌柜聽了馬奕的牛皮直搖頭。
「我說小馬，咱們也別好高騖遠，你就說現在，找到活計沒有？」
聽高掌柜這麼一說，馬奕頓時就蔫了，隨即沒好氣的吐了一句。
「唉！這年月找個活，怎麼就這麼難！」
那高掌柜看馬奕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心裡不由得慈心生髮。
「可不是！這年月能活著就不易了。不過這榆陽城認生的很，來這找活的太多了，惹得本地人生恨，我看你這孩子面善，眼下正有一個活計，就是不知你看得上看不上？」
馬奕卻也不傻，一聽高掌柜這意思，莫不是要給自己找活計干？自己正為此事發愁，真是瞌睡就來枕頭，想到此，全沒半分不好意思。
「叔！我的親叔，侄兒都窮得尿血了，哪裡還有看上看不上一說，是個活給工錢就行，咱也不怕累，不嫌苦！」
高掌柜一聽馬奕如此說，心裡一舒，他本來還以為馬奕會不願，或者搪塞一番，誰知對方竟如此痛快，想來確實是生活改變人呀！
那高掌柜也不含糊，直截了當的對馬奕指明了去路，卻未言其他，馬奕也不好深究便直接告辭而去，只等事成之後，開了工錢再來答謝。
卻說馬奕離了高記，一心想著此事，故而腳下便如生了風似的飛快！
馬奕來榆陽日子不長，對周圍倒還熟絡，可一遠就有些抓瞎，不過他臉皮子厚，不論男女老弱，男的叫哥，女的叫姐，一路問一路尋，約莫大半個時辰，終於來到了地方。
這一路上把他累地，又餓又渴，「人人都說這榆陽城好，好啥呀？累死個人！」
將怨氣摒除，細看前方，這條街走到這裡卻是到此為止了，此街名叫平安街，而此就是平安街的盡頭，看那門牌號「平安街18號」，門牌不錯，門樓子看模樣原先倒也頗為壯觀，可如今卻顯得有些寂寥了。
門口站著兩個兵丁，樣貌倒也壯實，背著少見的來福槍好生威武。
門楣上也沒掛什麼牌匾，也不知是個什麼地方。大門外一側，站著一老一小兩個人，揣著手，像是在等待什麼，眼神不時往裡面瞅。
馬奕初次來此，也不知底細，便上前對那老者拱手道：「小子這廂有禮，叨擾老哥了！」
那老者見馬奕如此稱呼，心裡似有不快，「何事？」
馬奕一聽對方的冷語，立馬認識到自己的口誤，可卻也沒有改過的覺悟。
「老哥，聽說此地招工，卻不知究竟如何？」
馬奕也有些忐忑，這門口人影稀疏，不見接待之人，心裡七上八下，總是不踏實。
誰料！那老者聽后只是冷言道：「等著便是！」
馬奕見對方如此冰冷，卻全沒在意，從兜里摸出《三炮台》取了一根遞給對方，「您來支？」
那老者本來斜著眼神遊天外，突然瞅見馬奕居然遞煙給自己，感到有些詫異，本來全沒在意，可又一看居然是綠盒《三炮台》！
一時便把矜持丟去，皮笑肉不笑的接過，「謝了！」
馬奕見他接了煙，便又取出火柴，隨手在牆上蹭燃，恭敬地給對方點上，片刻氣氛就融洽了不少。
一旁的少年心裡早就急不可耐，這時又看到老者吐了個煙圈，在自己面前晃蕩，一時情急，「哎！」的一聲尚未吐出，就被老者嚴厲的目光給瞪了回去。
馬奕這時卻覥著臉道：「來小哥，抽一根解解乏！」
少年這時見馬奕給他遞了根煙，心裡直癢，卻又畏縮的看向老者，那老者這時便沒在說話，只是深吸了口煙，少年見狀，便一把接過，「謝了小弟！」
馬奕一聽他這話，臉上就有些掛不住，可咱是個敞亮人，怎麼能跟他這麼個小孩過不去？
可心裡卻又不甘，便問：「小哥貴庚？」
「十三！」那少年倒也爽快，只是直催：「小弟來個火！」
「你妹的十三！爺比你大好嘛？知道點禮數！」這當然只是馬奕心裡吐槽，沒奈何，只能給對方點上。
全無心搭理這爺倆，便又取了兩根煙想去賄賂兵丁，誰知那兵丁卻是橫眉冷對呵斥了馬奕一番，弄的馬奕灰頭土臉。
過了大約兩刻鐘，突然從裡面走出一人來，只見這人面目清秀，與馬奕年齡相仿，穿著一身黑色對襟衫倒也精神。
那少年早發現門口三人，便上前來詢問，三人中老者最長，故而直接與他說話。
老者只將找活做工之事一說，對方便知是來應聘地，便領著三人進了大門。
一進這大門，卻是兩重天地，這院里道路筆直青磚砌就，兩側青松翠柏高大粗壯，想來也是年深日久造就，院子里大院套小院不知過了幾重，一路上只覺肅穆古樸，偶有成群結隊的兵丁路過，卻都似齊齊整整氣宇軒昂。
馬奕跟在後面自是小心謹慎，不敢有絲毫逾越。倒是緊盯著那少年的後背，其實倒也沒什麼，只是盯著久了，馬奕忽然發現對方後背居然繪有暗紋，仔細一看卻是一個大大的「輔」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