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媽媽
我一直沒有動筆,為生活所迫的我一直在上班,有了孩子以後基本上很少有時間去看我的最愛——小說了。
寫作更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沒想到,當我的生命也要走到盡頭的時候,才想拿起筆,記錄我的這短暫的一生。
這個時候我非常想念我的父親和母親,也非常理解了媽媽那想寫點什麼留下來的心情。
是啊,我的一生和小說中主人公生活一樣豐富多彩,一樣絢麗多姿,不過小說中主人公的一生被人記錄下來,留給世人評說,我的一生之所以泯然眾人矣,只是沒有文字記下來罷了。
我是我人生的主人公,只有我自己知道,文學作品中的主人公的一生為大多數讀者知道,如此區別而已。
我沒有系統學習寫作,但人生的盡頭快到了,我只想寫點什麼,留以紀念。好像記憶也一點點變的模糊,想著要是再不記下來,很快就會被遺忘,就像重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我想,是該找找那些磁帶了,把媽媽一生也寫下來,看看每個時代的社會小人物的縮影,即使沒有人去看,也權當是完成媽媽的遺願,不讓自己再內疚和遺憾。
我們一大家子每周都計劃好,出去玩一次,這讓時間過得飛快,爸爸媽媽來京也有一個多月了。
我覺得媽媽的精神頭比起剛來的時候要好了不少,想著是不是因為對症下藥而讓病情有了好轉,差不多一個月的時候,在醫院開的葯也差不多吃了了,我和爸爸又租好了車,帶著媽媽又去了醫院複查,拿葯。
還是在電話上掛的那位副主任醫師的號,做了一系列的檢查,聽了醫生表面的說辭,爸爸和媽媽出了診室,我則留下來聽醫生說說實際情況。
「情況不容樂觀。」醫生說:「指標確實比上次化驗結果要好,不過看了胸片,陰影面積還是在擴大,藥物只是在延緩病症發展,讓病人沒那麼難受罷了。但是卻是沒有明顯的改善,如果老人想落葉歸根,最好近期安排返鄉吧,回家后還按照現在開的葯進行治療就好,如果老家沒有這種葯,也可以來我這開藥后郵回去。」
聽了醫生一席話,我心一下子沉到底,強忍著即將蹦出來眼淚,說了聲謝謝后便走了出來,我和爸爸媽媽打了聲招呼,拿著藥方去交錢拿葯了。
回家的路上,我只是說醫生說效果不錯,又給開了一個月的葯,和上次的一樣吃就行,而且有個別指標在下降,醫生說這是藥物對症了,要堅持吃,不過還是需要一個月來查一下各項指標,怕產生耐藥性,要是那樣,就得換藥了。
媽媽聽了我的話,人還是高興的,也說晚上睡的要好些,不像以前那麼憋氣了。
送了爸爸媽媽回到家,我就去上班了。晚上下班走到樓下的時候,看見了等著我的爸爸,他手裡還拎著一袋剛買的黃瓜,爸爸問我:「後來醫生怎麼說的?」
我把醫生的話學給了爸爸,他想了想說:「那就回家吧。」我們又商量起怎麼和媽媽說,「讓你哥哥來一趟吧,就說他來北京公幹,然後就一塊回去吧。」我和爸爸商量好了說辭,一塊往家裡走去。
第二天上班,我給哥哥打了電話,把我們這邊的情況和他說了說,他也表示了馬上請假來京,接爸爸媽媽回去。
我又給老公打了個電話,商量著說,我也想跟著爸爸媽媽回去一趟,老公毫不猶豫的同意了,無論我說什麼做什麼,好像他就沒有反對過,一貫支持我,還問我錢夠不夠?用不用他在單位借一些?
不過當我和爸爸提到這事的時候,爸爸卻不同意,勸我道:「你回去幹啥,還讓你媽媽多心。而且孩子還小,都丟給他姑奶也不是事啊,你哥都來接了,路上有我和你哥呢,你還有啥不放心的。」
爸爸又說:「再說了,等葯吃完了還得去醫院開藥呢,聽醫生那麼一說,估計老家不見得有這種葯。你還是在北京好好上班賺錢,到時候好給你媽開藥,有啥事我就給你們打電話了。」
哥哥在電話里也是勸我,不讓我跟著回老家,主要是怕媽多想。於是,我沒有跟著爸爸媽媽回老家,爸爸媽媽還有哥哥三個人坐上了返回老家的火車。
其實我超後悔的,沒有堅持和爸媽一起回老家,因為讓人萬萬沒想到的是,這一別竟是我和媽媽的永別!
媽媽回到老家的十天後就去世了。心痛淚奔啊!
媽媽還是一如她的性格,沒有麻煩任何人,沒有留下任何話,乾脆地痛快地走了。
我、哥哥、妹妹都沒有在她的身邊,只有爸爸在家,爸爸和我們講起了那天發生的事情。讓我見識了媽媽的堅強,一輩子都是那麼堅強。
他們回到家后,媽媽沒有去住院,而是選擇了在家按時吃藥,爸爸單位的衛生所里的大夫,隔三岔五地來家裡看看。
那天上午,大夫來過,測過體溫,也量了血壓,還和爸爸說,嗯,還好,一切正常。
爸爸媽媽道謝后,大夫就離開了,爸爸送大夫離開后,就開始收拾起屋子了,沒多一會兒,爸爸走進了媽媽所在的卧室時,感到媽媽有些呼吸困難的樣子,爸爸喊了兩聲,媽媽沒有回應。
爸爸急忙穿鞋去追剛剛離開的大夫,那大夫還沒回到樓下的衛生所的時候就被爸爸追上了,爸爸和大夫說,媽媽看起來好像不太舒服,讓大夫再回去給看看。
等到爸爸和大夫返回家裡的時候,媽媽已經走了,沒有給我們留下一句話,乾脆利落的走了。
沒有120,沒有搶救,甚至都沒去醫院‥‥‥
媽媽的一生一直都是很堅強自主的,象小時候獨立帶著我們三個小孩,讓我們必須念大學的堅持。
我和妹妹是復讀後才考上大學的,要不是媽媽的堅持,我想我和妹妹還不一定能上大學。
生病後的隱忍不說,離世時的不聲不響,她是最不喜歡麻煩人,哪怕是自己的孩子,自己的丈夫。
接到哥哥的電話的那一刻,我立馬請假回家了,一路走一路無聲的流淚,腦袋裡反覆只有一句話——我是沒媽的孩子了!我沒有媽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