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心臟不會說謊(上)
AM.10:50
龍門貧民窟
黛德麗偵探事務所天氣:雨
「牧,給我倒一杯水。」瑪琳揉著眉心說道,一副因睡眠不足而頭痛欲裂的樣子。
被瑪琳稱呼為牧的薩科塔少女將一杯水遞了過去,急於解決自身乾渴的瑪琳接過杯子一飲而盡——下一秒她把這一杯透明的液體全部噴了出去。
「……拜託,我要的是水,不是烏薩斯人的生命之水啊。」劇烈咳嗽后終於喘勻了的瑪琳這樣說道,「一大早就灌我酒嗎?」
「Мадам,водка!」牧說著意味不明的烏薩斯語,還對著瑪琳豎起了一根大拇指。
「我可沒聽說你啥時候變成了烏薩斯天使,你老家不是拉特蘭嗎?」
「偶爾試試烏薩斯的酒,不也挺好的嘛,」牧拉開窗帘,望著窗外灰暗的天空,「這種天氣就應該喝一杯然後回去睡一個回籠覺,直接在家宅一天。我感覺腦袋上的光環都要因為龍門這倒霉的天氣發霉了。」
正在給自己的杯子里倒清水的瑪琳瞥了一眼牧的頭頂,又將目光轉了回來:「放心吧,頂多是黯淡了一點點,還沒綠呢。」
「話說瑪琳,今天這種天氣我們還要開門嗎?」牧向著自己的老闆詢問。
後者聳了聳肩,答道:「原本應該是休息的,畢竟應該沒什麼人會冒著這麼大的雨來造訪我這個沒什麼名氣地址還極為偏僻靠近貧民窟的小事務所的,只不過昨天有人預約了,大概十點鐘到吧。」
「有人預約?」
「嗯。」
「昨天?」
「對。」
「哇哦。」
「你這個浮誇的『哇哦』我就當是誇獎聽了。」瑪琳翻了翻白眼。
牧看了一眼掛在牆上的時鐘:「瑪琳,你再重複一遍那位客人幾點鐘到?」
「十點哦。」
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瑪琳也扭頭看向了牆上的鐘——短短的時針正向著11走去,而分針被時針壓在下面,有些不太愉快的指著同一個方向,有如此時辦公室里兩位女性的心情一般。
「遲到時間已經超過半小時了呢。」牧用手指繞著自己亞麻色的發梢,嘟著嘴有些不滿的說道。
「再等等咯,沒準人家是因為人生地不熟所以迷路了呢,至少給人一張唱片的時間吧。」說罷,瑪琳踮起腳在書架上翻了半天拿下來一張唱片,放在了唱片機上,伴隨著富有節奏感的音樂,一個讓人聽著就聯想到墨鏡雪茄和大金鏈的聲音響了起來。
瑪琳手指在桌面上輕輕的打著拍子,似乎很享受的樣子。牧知道,進入這個狀態的老闆除非一曲終了否則不會去聽別人講話的。於是她也暫且忘記那個失禮的客人,把注意力轉移到音樂本身享受了起來。
——畢竟,塞壬的說唱之神可不是浪得虛名的。
一曲終了,兩人從那種略微有些high的狀態平復了下來。
「說起來安魂夜遊行的時候,大帝先生肚子上被人捅了個大洞呢。」
聽到自己助手的話,瑪琳嗤笑出聲:「啊哈,這已經是那隻企鵝的傳統藝能了吧?他要是哪個月不被這麼來一下的話我反而要驚訝到去檢查日曆了。」
「說的也是呢,」牧認同的點了點頭,「怕不是哪天大帝先生沒了也會被當做是個玩笑一樣處理呢。」
「哼哼哼,那隻企鵝大概是傳說中的不死之身吧。」
「有那麼誇張嗎?」
「誰知道呢。」
牆上的掛鐘準時的響了起來,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十一點了呢。」
「十一點了呀。」
謎樣的沉默維持在這個小小的空間里,讓人有些難以接受。
瑪琳長出了一口氣,扭了扭脖子:「算了,被鴿了就鴿了吧,不重視我們的客人也就不值得我們去重視了……轉換心情轉換心情!今天去周老伯那裡吃飯好了,我請客。」
「哇哦!好大方。」
「喲,你這個哇哦就比上次感情豐富多了。」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嘛,我要吃周老伯做的雜碎面,多加魚丸的那種!」
「好好好,你想吃什麼就點什麼咯。」瑪琳拿下衣架上的淺藍色風衣,有些寵溺的笑著。
兩人說說笑笑的走下了樓,然後心情急轉直下。
讓她們心情暗淡的並不是外面大雨傾盆的天氣,而是趴倒在她們樓入口前的男性人形生物,不斷落下的雨都無法沖刷凈他身下的血跡。
「牧。」
「我明白。」
多年的默契讓兩人無需多言,牧轉身回到樓上準備打電話叫救護車,而瑪琳則冒著雨沖了出去。
「喂,醒醒!別睡過去!」
她跪在雨中,抱起了男人的上半身,拍著他失去了溫度的臉。
那男人掙扎了幾下睜開了眼睛,失去焦距的瞳孔已然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他用盡全力舉起了自己的右手。
瑪琳見狀趕緊握住了那隻比雨水更冰冷的手:「堅持住!」
男人用最後的力氣把瑪琳的手送進了自己懷裡的口袋,嘴唇不斷地嚅動著似是要說些什麼,瑪琳將耳朵貼近了男人的嘴邊。
「……求你……救救…………去……羅……島……」
「我知道了,我會去救她的,是要送去羅德島嗎?」瑪琳大聲的詢問著,男人卻已經沒了聲息。
瑪琳嘆了口氣,把被抓著的手拿了出來,隨著兩隻手一起出來的是一張沾著血的照片,照片上,眼前的男人抱著一個小小的女孩,笑容燦爛。
PM.01:20
貧民窟屬警察局審訊室。
「姓名。」
「瑪琳,瑪琳·迪特里希。」
「職業。」
「自由從業者。」
「種族。」
「薩卡茲。」
「年齡。」
「……我可以不說嗎?」
砰。
「問你什麼你就說什麼,哪那麼多廢話!」
面對眼前脾氣暴躁的瑞柏巴警官,瑪琳面無表情地揉了揉眉心,隨口亂給了個數字:「17。」
一旁寫筆錄的警官抬頭看了瑪琳一眼,隨後漠不關心的在紙上寫下了這個數字。
詢問仍在繼續。
「今天上午九點到十點三十你在哪裡?」
「在我自己的事務所里。」
「死者和你是什麼關係。」
「沒有關係。」
砰,砰砰。
暴躁警察用警棍敲打著桌子:「你確定沒關係?說實話!」
「哦?那你覺得我和他應該是什麼關係?」瑪琳大致明白了對方的意圖,反問。
啪。
隨手抓住警察抽過來的警棍,瑪琳微微垂下眸子,一言不發。
站起來的警察用力想要抽回瑪琳手中緊握的警棍,卻發現警棍被對方握著紋絲不動,臉上的毛都炸起來的他猛地踢向瑪琳坐著的椅子——然後摔倒在地上,他抬起頭,看到的是對方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立刻站了起來,就在他考慮究竟是放什麼狠話的時候,另一位警官走了進來,趴在他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於是瑪琳看到對方臉上的毛髮從膨脹立起到軟化下垂的全過程。
——別說,還挺有趣的。
「這兒沒你什麼事了,把警棍放下,你可以走了。」瑞柏巴警察一臉倒了血霉的樣子揮了揮手,讓瑪琳起身離開。
瑪琳聳聳肩,把警棍輕輕放在桌面上,起身離開了審訊室,在警察局裡一眾人複雜的眼神中緩步走了出去。在警察局外不太明媚的天氣下,她長長的吐了口氣,彷彿要把在警察局裡吸入的空氣全部吐出一般,隨後又用相當綿長的呼吸方式攝取著雨後的新鮮空氣。
大概在瑪琳完成第五次深呼吸時,在她身側不遠處的公共電話打破了這安靜的環境,於是她很平常的走進了電話亭,接起了這通電話:
「太慢了。
「不不不,並不是說你給我解圍的速度慢,我是說這個電話來的太慢了,我差點就提前走了。
「……聽起來你們那邊好像很忙啊。
「那麼,死者到底是什麼身份?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呵,沒人會在乎一個感染者的身份和死活是嗎?
「是是是,畢竟你們也不是萬能的嘛。
「嘁。
「沒什麼,你們那邊不方便的話,我這邊自己調查好了。
「這不是同情心泛濫的問題,他是我的客戶,昨天我就已經接受了他的預約,今天我只是正式接受他的委託罷了。
「你們有你們的顧慮,我有我的做法。在我這麼多年的職業生涯里,只有客戶反悔主動要求放棄合約的,從沒有我這邊主動放棄客戶的,這就是我的作風。何況這次的事情也沒到我做不到的程度吧?
「……我可不記得我把我的命都賣給你們了,不要用你們的那套上下級關係來約束我,我只是你們的合作方。這話哪怕你們的頭頭來問我,我也是同樣的回答。
「就這樣吧,如果你們提供不了更多的情報的話我這邊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瑪琳聽著從耳邊聽筒里傳來的忙音,皺了皺鼻子,將電話掛斷。接著,她閉上雙眼,放鬆身體整個人后傾過去,靠著電話亭的玻璃牆支撐自己的身體,把左手手背貼在自己的額頭上,借著手背有些冰涼的溫度來緩解腦子裡的各式各樣的情緒。
——真是糟心的一天,從早晨的天氣開始就糟心的很。
正當她這樣想著的時候,腦後的玻璃牆被輕輕地敲了幾下,她扭過頭,看到了那頭頂著並不怎麼燦爛的光圈的亞麻色頭髮,以及頭髮下面那張寫滿了擔憂的臉。
她笑了起來,站直了身體,從電話亭里走出。
「準備工作了哦,牧。」
「了解了解!不過在那之前,我們能不能先去吃個飯?」
「你就那麼期待周老伯的雜碎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