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紛爭不會休止（上）
烏爾斯跟瑪琳與牧之前見過的城市都不一樣。
龍門的溫情閑適，洛拉穆的熱鬧喧囂，倫蒂尼姆的內斂克制。
與他們都不同，這座城市毫不掩飾自己身上的肅殺與鐵血氣質。
高大的外城牆壁並不光鮮亮麗，甚至遍布傷痕與血跡，守衛在上頭的士兵們用冰冷而戒備的目光注視著城外的一切。
包括剛剛回來的古坦達一行人。
「看起來你並不被烏爾斯的士兵們所喜歡啊，古坦達閣下。」
城門檢查官的厭惡目光讓瑪琳皺起眉頭，她試探著向烏爾斯的將軍問道。
「啊？那不是理所當然的嘛，因為我是龐克特城出身的嘛。」
古坦達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聳聳肩，接著用惡狠狠的眼神瞪著檢查官，讓對方有些心虛地低下了頭。
「所以你看，我們不需要太注意別人的目光，尤其是這種欺軟怕硬的。」
「這樣啊，學到了。」瑪琳恍然大悟，完全沒有管那名漲紅了臉的菲林檢察官，「另外，你說的我們？」
「嗯？你們幾個不都是感染者嗎？」他有些疑惑的打量了幾個人一番，接著咧開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很不巧，我也是感染者。」
——哦，龐克特城。
在腦海里回憶起關於這個地名的信息之後，瑪琳理解了現在她們會遇到這種境遇的緣由。
「總之，你們也得去處理傷口休養生息不是嘛，我也得回家裡看看。」
古坦達對著幾個人揮手作別：「下次見面前都好好的啊，尤其是身上別少點什麼。」
看著那個不拘小節的青藍色男子洒脫離開，牧吐槽道：「道別的時候都說了些什麼啊，這就是烏爾斯人的道別方式嗎？」
「誰知道呢？沒準是這樣的。」
瑪琳扭過頭，把目光投在自己的同伴身上：「接下來，我們要去哪？」
「先回據點吧，身上的傷口得儘快仔細處理了。處理完傷口之後還得交換一下目前的情報。」流星低聲嘆息，回答道。
「了解。」
特別外勤組以黑鋼國際的名號在烏爾斯建立的據點位於一個比較偏遠的地方。
偏遠到了周邊看起來都有些荒蕪的地步。
這讓瑪琳深切的意識到博士最近兜里應該是沒有多少龍門幣了：聽說最近從切爾諾伯格逃出來的那些烏薩斯學生們被晉陞了好幾位，上次和玫蘭莎通電話的時候小姑娘聲音里的仙氣都掩飾不住。
不過與外表的寒酸相比，據點內的裝潢讓瑪琳感到了幾分親切。
「這個設計怕不是被某位薩卡茲資深傭兵提供的。」
對休息室紅白色裝潢與傢具布局感到由衷懷念的她不禁感慨道，順手從高腳餐台上取下個橙子切開。
「要來一個嗎，組長？」
「我就不必了，給我一杯水就可以。另外，這些傢具是幹員W提供的。」
傷勢較淺的流星斜靠在黑色的懶人沙發上，回答道。
三名重傷員如今正在三樓的醫療室里接受蘇蘇洛的治療，由牧作為助手協助她。
「W？我好像在哪兒聽過這個名字……」
「嗯，她和羅德島之間有各種各樣複雜的故事就是了，不過那不重要。」
流星單手接過杯子，將裡面的清水一飲而盡。
「哈……活過來了。」她滿足的長嘆一聲，接著看向瑪琳，「聽說，你們來的路上也不是很順利？」
「別問，問就是被三個穿法術甲胄的維多利亞肌肉佬月下追殺了。」
瑪琳慢條斯理地剝著橙子，頭也不抬的回答道。
「而且倫蒂尼姆的戒嚴程度可不比烏爾斯差到哪去，兩個外郡的使者死在維多利亞首都這種事就算攝政王殿下不在意，他手下的人也會感到焦頭爛額……說說烏爾斯吧，現在是什麼情況？」
「也挺複雜的。」
對於烏爾斯人來說，戰爭是個熟悉的名詞，並且從未遠去。
只是這座源石工業十分發達的城市從未團結一致的去面對康納奇，礦石病的存在讓這座城市被撕裂成兩部分。
多數而沉默的正常人，少數但兇狠的感染者。
與泰拉世界里大部分城邦對感染者的政策不同，烏爾斯的感染者雖然也要服礦役，但是他們有著自己的社區。
龐克特城。
那是一座環形的爛尾樓，近三十層的建築內聚集著成千上萬的感染者。
每一位感染了礦石病的烏爾斯居民都會被強制送往此處，無論他之前是怎樣的身份。結果，越來越多的感染者們聚集在了一起，為他們的利益而戰鬥。
從龐克特城，到它所在的萊德區，感染者們在烏爾斯構建了自己的城中城。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凡是傷害感染者的，必受到感染者最嚴苛的報復。
於是兩邊的仇恨愈演愈烈，直到那件事的發生。
「薔薇葬禮。」瑪琳用低沉的聲音說道。
對此流星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喝著杯中的酒漿。
一個感染者被普通人們處刑式的殺害了。
作為報復，一個普通人也被感染者們虐殺了。
諷刺地是，兩個死者在生前是親密的朋友，他們沒有在意彼此的身份，卻又因為身份的原因而失去了生命。
參與那場葬禮的人們都佩戴著各色的薔薇花，在一片沉默中將二人的棺材葬在一起。
烏爾斯在那之後，無論是普通人還是感染者，以一種相對克制的方式共存。
「這件事已經悠久到了烏爾斯人已經忘記的地步了嗎？」
「倒不如說，直到現在兩邊還能維持相對的剋制，是因為他們還記得這件事。」
流星說罷，給瑪琳倒了一杯酒。
事情的起因很簡單，簡單到了一句話就能總結的地步。
領主蘇爾泰為了應對與康納奇的戰爭，下令增加對感染者的礦役和賦稅。
那礦役與賦稅的需求感染者們絕對不會接受的數字，以龐克特城為中心，感染者們聚集在一起，拒絕承擔這一切。他們的數量讓蘇爾泰感到恐慌，這座城市一半的兵力被留在城內用以防備感染者們的叛亂。
也正是因為如此，兵力上捉襟見肘的他才會請求來自黑鋼國際的支援。
「那麼問題來了，那位感染者的英雄，烏爾斯的看門犬古坦達閣下在這件事里是個什麼身份呢？」
「誰知道呢？」流星搖搖頭，「倒是博士那邊有些看法來著，你要聽聽嗎？」
「哦？我有點好奇他是怎麼想的……」
流星拿起遙控器，打開掛在牆上的電視，亮起的屏幕上出現了博士充滿威嚴的身影。
「具體的你自己看吧。」
「好久不見，你們針對烏爾斯的報告我已經讀過了，情況我也已經了解。
在綜合了各方面的情報之後，我認為古坦達的情不容樂觀，但是短期內應該也沒有生命危險。
對於蘇爾泰來說，他大概希望這個感染者身份的戰士能夠為他所用，但是他不希望這個人與烏爾斯感染者們的聯繫過於密切，他要的是一個高高在上的感染者們的偶像。
所以他會與龐克特城割裂開，然後死在蘇爾泰認為他最適合陣亡的戰場上。
這樣一來，就造成了『康納奇殺害了感染者們的英雄』這個事實。
當然，如果他死於敵人暗算的話那就再完美不過了，如果沒有，那就製造一場來自康納奇的暗算——烏爾斯的老獅子在這方面可是非常狡猾的。
至於康納奇那邊的想法，我們這裡情報不足暫時無法判斷。
我們這邊的想法嘛……簡單地說，我們不希望古坦達閣下就這樣犧牲，所以外勤組最好是能夠獲得蘇爾泰的授權，做不到的話，就在暗中掩護——
等會，門怎麼開了？我明明已經上了三道鎖才對。」
「哦，三道鎖，怪不得Mon3tr花了這麼多功夫來開門。」
鏡頭外傳來了凱爾希醫生的聲音。
「我說你，是不是最近又私自晉陞了幾個幹員？」
「凱、凱爾希？你怎麼知道的？」
「我無所不知。博士，我覺得我們需要好好談談。」
「不是，談談就談談，你先把Mon3tr收起來——」
錄像到此結束。
一頭黑線的瑪琳看著一臉淡定的流星。
「最後那個是什麼鬼？」
「你可以理解為羅德島高層人士的普通日常，嗯，非常普通。」
「你是指家庭暴力這種事？」
「你知道的太多了。」
說罷，兩人輕聲笑了起來。
「那麼說說結果吧。」流星收斂了笑意，把喝光的杯子放下，「只能說不愧是博士，事情發展到現在都和他所說的基本一致。」
「分歧點在於康納奇那頭的態度嗎？」
回憶起那位長相俊美如魅魔一般的康納奇王看自己的目光，瑪琳不禁打了個寒顫。
「真稀奇，我還是頭一次看到你會害怕什麼。」流星眉毛一揚，好笑的看著瑪琳，「這種時候你難道不應該為自己的女性魅力感到自豪嗎？」
「呃，你還是饒了我吧，用炎國人的話來講就是他的心讓我十分感動，但是我還是要拒絕他。」瑪琳晃了晃腦袋，表示敬謝不敏，「而且，他的第一目標還是古坦達吧？」
「嘛，大概就是這樣了，你也成為了他的目標這件事對於我們來說也是一件意外……說起來要不要報告給博士呢？」
「……還是不要了吧。」瑪琳嘴角微微抽搐，「我總覺得，會發生一些什麼奇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