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弗拉基米爾
聽到這,基蘭顫抖了一下身子,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於是蠕動著乾裂的嘴唇回道:「你找不到他的。」
「哦?」
「你終於肯開口了?」
樂芙蘭發出質疑,雖然基蘭的態度有些惡劣但她卻不以為然,只是將臉貼近這個不知活了多久的老人,「所以,在我找到你之前,你也是這麼想的?」
「你。」基蘭緩緩將臉轉了過來,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地打量這個穿著米紅色羅裙的女人。
樂芙蘭的五官很精緻,頭上戴著一個綻放的墨寶石花環,一根通體碧綠的玉簪將一頭秀髮別在了後頭。
身上搭配的則是一件綉著許多含苞欲放黑玫瑰的古老米紅羅裙,腰間束上一條藍色的海水雲圖腰帶,雖看上去妖艷至極但卻又不少任何一絲的高貴,雪白的皮膚更是吹彈可破,只是唯獨高高的顴骨讓她顯得幾分消瘦。
看到這個跨越了數個時代的老人在打量自己,樂芙蘭頓時來了興趣,她輕吐了一口氣,開口問道:「我有這麼好看么,不知比起初代女皇又怎麼樣?」
「初代女皇?」
「你比不上!」基蘭毫不客氣。
「咯咯咯,不要生氣嘛!」
基蘭頓時收回視線,然後帶著有些顫抖的聲色,一字一頓地說道:「你抓不到他的,抓不到,永遠!」
「有些激動?」
「那看起來,我未來的運氣不錯!」
每個人都有缺點,而基蘭的缺點就是艾卡西亞人,基蘭則哼了一聲,他意識到樂芙蘭似乎在有意套自己的話,於是開口說道:「時間正在流逝,而我曾看見過你的死亡,你死的慘不忍睹!」
樂芙蘭一臉不以為然。「你很狡猾,不是么?」她諷刺著。
基蘭搖了搖頭,海藍色的長發隨著四根胳膊粗的冰魄鎖鏈一起搖晃著,他問道:「所以你就不問問我,我為何要從未來而來,又為何事而來?」
基蘭將視線放遠,還沒等樂芙蘭開口,他便搶先喃道:「巫師有三境,人們習慣用黑袍,灰袍和白袍來代替。」
他抖了抖身上的白袍,但魄冰鐵鏈卻限制了他的行動,他嘆了一口氣,說道:「可即使強如白袍,在那個時代一樣無能為力,就如同現在的我一般。」
「我在未來看見了死亡,無數的死亡,成千上萬哀嚎的靈魂飄蕩在世間,土地逐漸崩塌,河流開始乾枯,煞紫色的天空籠罩了大地,沒人能逃脫……」
「你們,知道我說的意思!」
基蘭朝黑暗中的某個方向看了一眼,他故意用了你們,而不是你。
樂芙蘭輕笑了一聲,說道:「這裡可只有我一個人!」
基蘭搖搖頭,喃道:
「我給你講個故事,古老的傳說中曾有一位王子,他的王國遭到了惡名昭彰的暗裔的威脅,那個時候暗裔的大戰殃及了整個大陸。
事情關係到他父王的王位,而這位王子頭上還有許多的順位繼承人,所以這個不幸的少年就被交換到一個墮落的天神戰士(暗裔)手中作為人質。
王子是不幸的。
但他卻擁有常人無法擁有的意志,他憑藉自己的智慧,用忠誠贏得了天神戰士的欣賞,最終他活了下來,並從暗裔的手中學會了古老的血魔法。
時代在進步,歷史被塵埃覆蓋,血魔法和暗裔也逐漸消失於時間的滾滾長河之中,但它們和弗拉基米爾這個名字一樣都充滿了傳奇的色彩。」
基蘭面不改色地說道:「不過我知道,他沒死。」
這片空間突然安靜起來。
樂芙蘭也陷入了思考。
有人也在黑暗中聽著這個故事,也陷入了沉思,模糊的記憶中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於是記憶的閥門如滔天洪水般湧出,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
鮮艷的彩旗掛滿了王國的城牆,金紅相間的旗幟飛舞在遠處的塔樓頂端。
今天不是一個特殊的日子,但樓宇之間狹窄的街道卻充滿了節日的喜慶吉祥,這與數月前充滿恐懼和擔憂的氣氛大相徑庭。每一個人都為此高興,而這一切只因國王做了一個偉大的決定:
與一位天神戰士結成聯盟。
王城的古堡極為高聳,建築全都由石灰岩方磚和芳香的木料搭建,無處不是青銅的飾面、彩繪玻璃窗和黃金的屋檐,每一面都反射著炫目的陽光,這讓古堡在白雪皚皚中極為顯眼,當然唯獨一個地方除外,小王子的皇宮。
說是皇官,其實也就是王國古堡底下最西邊的一個偏僻房間,巴掌大,最多只能容下一個人的身子,原本母親去世前,他還能在城堡的高層住上一間算起來寬敞的好房間。
但自從曾是女僕的母親死後,他的生活便在削薄皇后的打壓下變的一日不如一日,最開始他謀面尚少的國王偶爾還會來看望他一次,但逐漸地他便像房間里那個生鏽的小鐵窗一般被遺忘在了這個金碧輝煌的古堡內。
他雖然是名義上的小王子,但在王后的刁難下沒有人敢去幫助他,而為了得到食物,每天一大早,弗拉基米爾就不得不隨僕人們一起去工作。
包括洗碗、清洗扶手、以及修理一大個花園,甚至還不得不在僕人的示意下去干一些惡臭至極的臟活,為此他從早上忙到傍晚,又從傍晚忙到凌晨,直到疲憊的身體再也無力支撐行動后,他才被允許休息。
這樣的生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少年過的很苦,但生活還是得繼續下去,起碼每天他還能擁有兩大袋香麥麵包以及一碗鮮牛奶,這是常人無法擁有的,他每天就這樣安慰著自己。
但後來,兩大袋麵包不知從何時開始開始變成了一大袋,鮮牛奶也變成了半碗,漸漸又變成了半袋,小半袋,牛奶也沒有了,至到如今,他每兩天才被允許去廚房領取五磅左右的黑麵包。
而一個成年人一天至少需要10磅左右的麵包或麥片粥才能維持生活,至少城堡內的僕人每天都能領到8磅的黑麵包,以及半碗他許久都沒有喝到過了的鮮牛奶。
至於昨天,那倒是一個好日子。
從未被人想起的小王子不知走了什麼好運,他有幸被國王特召,同王后、貴族們一起就餐,這讓他高興壞了。
王后的僕人們匆忙地沖入了他的房間,即便大多數人都被卡在了狹窄的門口,這些腸肥腦粗,平時對他態度極其惡劣的僕人們莫名其妙地給他換了一身新裝:一件紅底黑紋的緊身寬袖式貴爵服,用著白色鏤花的方巾裝飾,外面搭配著一件優雅高貴的黑色背心,下面則是緋色十字紋式的騎士長筒黑靴,這可是子爵貴族們的標配。
除了有點不習慣女士們才戴的白手套外,他簡直覺得這一身衣服就是為他量身打造,看起來真像一位子爵,哦,不,應該是伯爵,弗拉基米爾甚至敢打賭,這絕對是母親夢想中的自己。
而那一天也是他有始以來過的最好的一天,他在國王宴會上放肆大吃,每一個人都對他致以微笑,包括令人討厭的王后,只是她笑起來真令人噁心。
他最先從燕麥麵包開始,再到油炸巧克力圈,黃油烤麵包,各種果醬,乳酪,奶油,三明治,雞肉卷,鱈魚肉,不同顏色的麥香酒,褐啤酒,再到暖胃燉肉湯,那簡直和奶油一樣白。
直到將肚子填成了一個圓球后,他才東倒西歪回到了皇宮,臨睡前,弗拉基米爾日常拿出了一個潔白的信封。
那晚他做了一個好夢,他夢到了自己的母親。
母親對他說:
孩子
每一次
媽媽想你的時候
天空就會下一片雪花。
第二天
弗拉基米爾推開門
外面是一層雪白的鵝絨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