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路易斯
「這個世界遠超我的認知，甚至連準備的時間都沒有，這一切便已發生。」
路易斯慢慢寫下這一句話，由煤或燈煙與膠混合而成的藍銅碳墨水在羊皮紙上顯出刺眼的藍色光澤，即便沒有人能夠讀懂這上面的文字，但他還是將羊皮紙伴著鐵盒一起埋入了地下。
做完這一切，路易斯這才嘆了一口氣，徑直地走出了房門。
門外總是陰沉沉的，日夜不分的鋼鐵工業所散發出的厚重灰霾伴隨著各種刺鼻的化學煙霧一起吞沒了諾克默奇的天空，黑暗就是這裡的代名詞，而戰爭和貧窮讓這個和德瑪西亞接壤的城市變得更加混亂不堪。
路易斯撐開疲憊的眼皮，抬頭望了一眼遠方，到處都是厚重的雲朵、白色的建築以及隨風飄揚的黑色旗幟。
纖薄的陽光無力地編織著灰雲，偶爾透出幾縷亮光撒在了街旁的一塊銀白色的木製路牌上，木牌約3英尺高，歪歪扭扭的寫著四個大字：神秘商店。
「榮耀，忠誠，正義！」
正當路易斯發愣時，一隊諾克薩斯軍隊已經在城中集結完畢，他們踏著整齊的步伐，高昂地呼喊著振奮人心的口號，他們將穿越高山與河流，前往爍銀山脈見證一場偉大的戰役。
諾克默奇這座城市原本還沒睡醒，但不知哪個膽大的兒童先帶頭大聲地吹了一聲口哨，大街小巷先是安靜了許會，緊接著便爆發出一陣猛烈的聲響。
銳利的尖叫聲，狂歡的呼喊聲，興奮吹哨聲伴隨著鋼鐵機器的轟鳴剎然間掃開了這個城市許久的昏暗，雷鳴般響徹在諾克默奇的大街小巷。
諾克默奇的主幹道倒要比尋常城市的道路更寬敞一些，為了戰爭的需要，這座城市規劃得如同蜘蛛網一般整齊。
八條不同的主幹道作為軸線，將無數大大小小的街道編織成一塊，組成一個能高速運轉的城市機器，每一條主街道都是八車道，六十英尺寬。
可即便是如此，此刻這條主街道也已經被堵的水泄不通，所以那怕路易斯站在西蒙小街與其相交的節點口上也都看不到前方的的任何東西。
只有密密麻麻的人頭……
但好在人流如潮水般快速湧來，也如潮水般快速退去，最先出現在路易斯視線中的是四隻排成一列，頭上長著宛如犀牛長角般粗大尖錐的黑色戰馬。
這種戰馬名為龍馬。
路易斯曾在不多的時間裡研究過有關於這方面的書籍，只不過不同書上描繪的是這幾隻龍馬更魁武，其個頭更是比一般的同類足足大上一倍有餘。
龍馬昂起高傲的頭顱，猶如燈籠的巨大眼睛下是熔岩般的紅褐色皮膚，上面覆蓋著一層層指甲蓋大小密密麻麻的黑色膠質鱗片。
龍馬與騎士緩慢而來，跟在身後的矮人們站在兩旁鼓足了腮幫子，用力地吹起灰白的長骨號，古老的號角聲渾厚悠長，直抵人最深處沸騰的血液。
但突然，前方爆發出一片片的驚呼，緊接著驚呼變成了驚嚇。諾大的人群逐漸騷亂，激情變為恐懼，如同被突然丟進一個滿是刺骨冰水的木桶中。
熱情瞬間熄滅……
在場的所有人都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熱鬧的街道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這讓路易斯好奇了起來。
直到龍馬快走到跟前時，路易斯才從擁擠的人群中探出半個身子，他驚訝地發現眼前所有的龍馬竟全都是死物。
每一具龍馬的表面都有著明顯腐爛的血肉，密密麻麻的黑色膠質鱗片間隙更是可以看到莫知名的白色蛆蟲翻蠕在黑色的粘稠血液中，還不時散發出一陣陣參雜著化學藥劑的惡臭腐肉味。
「死靈魔法！」
路旁有位穿著頗為奢華，留著兩小搓濃郁的亞白色銀胡，看起來像是位貴族的老人不小心發出了聲，但也只片刻他便又重新保持了安靜。
路易斯注意到了這一幕，他牢牢地將這四個字記在心中。
至於龍馬上那些帶著黑色冰冷金屬面具的騎士，他們都是直接隸屬於帝國不死城堡的「不死人」。
腰間佩戴的獵人的寬刃刀便是他們的標誌。騎士們四騎而行，估摸著有五十幾人，他們昂著首，當鐵蹄踏過路易斯身旁時，一股肅殺氣撲面而來。
騎士分為領土騎士、誓言騎士和雇傭騎士，像這種裝備精良，全身鎖甲騎著龍馬的不死人絕對是領土騎士中的精英，多年的訓練讓他們熟練地掌握了各種戰鬥的技巧，一個俯衝鋒甚至可以干趴任何一頭成年的大象。
他們絕對是最為恐怖的敵人，路易斯甚至無法想象德瑪西亞是憑什麼將如此強大的敵人抵擋在了爍銀山脈之外。
「榮耀，忠誠，正義！」
領土騎士們嘶啞著喉嚨。
身後一排排高舉綠色十字鎬的士兵依次發聲，軟塌塌的黑色諾克薩斯旗幟再次迎風飄揚，整齊腳步聲伴隨著矮人們遼闊的號角聲再次席捲了整座城市。
氣氛逐漸由冰點又邁向了高潮，而之前被死亡魔法震驚的眾人也終於回過神來，他們嘶開喉嚨，開始了一陣又一陣的吶喊，「榮耀，忠誠，正義」。
諾克薩斯土地的貧瘠讓人們對於各種力量的崇拜簡直達到了巔峰，能者上位向來就是這個國家的傳統，雖然這種崇拜造就了諾克薩斯的強大，但同時也讓這個國家多了一種極致的變態美。
這種變態美導致了諾克薩斯的多元化，所以無論是白魔法、黑魔法、禁忌魔法、巨魔、冰裔、雪人、矮人、瓦斯塔亞人、魚人、海獸、約而德人等等都能在這個國家以不同形式的存在。
當然還是有一部分人比較討厭這種邪惡的東西，路易斯明顯注意到有不少人悄然地退出了狂歡者的人流隊伍。
「先生，有人讓我給你這個東西！」
路易斯本也想離開，不想在不死人面前太過招搖，但後面卻有人叫住了他。他轉過頭，只見一個身量不高，面色白紅，腰間掛著一個泛綠色大背包的賣報小男孩此刻正站在身後。
「先生，給你！」
男孩將手高舉過頭頂，麻黃的金色顯得幼嫩的白手格外突出，透過陰暗的光線，路易斯看到男孩的手心裡緊緊攥著一團皺巴巴的黃色小紙團。
「給我？」
路易斯有些好奇。
要知道他在這個城市可沒有什麼朋友，甚至這個世界都沒有朋友，怎麼會有人給自己東西呢？
或者這不會是某些調皮的孩子玩的某種惡作劇吧？通常這裡面會裝一些不可描述的東西，然後懲罰遊戲玩輸的孩子去調侃另一些倒霉的路人。
「我不會這麼倒霉吧？」
路易斯自我嘲諷道。
再三詢問小男孩這個東西是否是給自己的后，他終於在誠懇的目光中將那皺巴巴的黃色紙團打了開來。
路易斯有些震驚。
手止不住的顫抖。
他搖頭環顧，四周都是隨著軍隊一起涌過來的人群，而那個賣報的小男朋友也不知在什麼時候消失在了人海。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路易斯再次低下頭，紙團上是一排他極為熟悉的字跡，而這字跡許久不曾出現了，上面寫著：
「從古老銀冕降落下的靈魂，迷失王國艾卡西亞的最後一人，你是上天的旨意，偉大的奧瑞利安·索爾的神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