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安妮
梅林的小莊園里熱氣騰騰，四溢著剛出爐的麵包和烤肉的香味。
人們在莊園外升起了高達數米的羹火，一位流浪的雇傭騎士正坐在火前撥弄著豎琴，高聲歌唱著童謠。
「有個小熊來過橋。」
騎士將手指放琴絲上，輕輕撥動了幾下，琴聲高昂下，他輕聲哼道。
聲音低沉、有力。
騎士的動作頓時吸引了在場小孩們的注意，眾人哄鬧著圍了過去。
騎士一笑，唱道：
有個小熊來過橋
走不穩，站不牢，
走到橋上心亂跳。
頭上烏鴉哇哇叫，
橋下流水嘩嘩笑。
孩子們笑聲一片，用力地鼓著掌。
屋外羹火熊熊，屋內杯碟碰撞，為安妮慶生而舉辦的晚宴已經整整進行了兩個鐘頭，安妮喝得滿臉通紅，撐著小肚子和黛西坐在門口的一偶，
往往在這種節日，大人們都會允許小孩們喝上一杯微光葡萄酒，但通常不會超過一杯。至於黛西，她太矮了，總是夠不到食物的高度，雖然人們會為她拿各種食物，可她太討厭說謝謝了。
「可能這個世界只有安妮姐姐喜歡說謝謝吧，我一點也不想。」黛西說。
安妮的父親和莉安娜比刻正坐著大廳的裡頭，莉安娜打扮的很美，她穿著一身絲織的白色禮服，一頭烏黑的頭髮在火光下閃閃發亮，脖子上的藍鑽石項鏈和她的碧眼搭配的完美無瑕。
安妮知道白色禮服是莉安娜和父親結婚時穿的衣服，平時都小心地掛在衣櫃的最裡層，她從不讓它染上一丁點的灰塵，甚至有次黛西在衣櫃搗蛋，從未對黛西動過手的莉安娜第一次在她臉上留下了一個紅印跡，為此黛西有好幾天都沒有理過她的媽媽。
莉安娜平時從未穿過這件禮服，而今天為了自己的生日，她……
當然，安妮可不會承認她很美。
好吧，今天的確很美。
「不過比上媽媽，她還差點。」安妮的腦袋胡思亂想著，黛西則找了個間隙插到人群中聽騎士唱歌去了。
沉默。
黑熊梅林端著酒杯走了過來，他低過一個階梯，坐了安妮的下方，這樣他的頭就和安妮一樣高了。
「鬼靈精怪，在想些什麼呢？」
梅林問。
安妮撇過頭，哼道：「你還知道我的呀，我還以為更喜歡黛西呢。」她指今天梅林沒有第一個去接她的事情。
「哈哈，鬼靈精怪生氣了。」梅林摸了摸她的頭，出奇地是這次安妮並沒有扯他的鬍子，似乎小姑娘有心事。
「怎麼不去聽歌？我奶奶說不會唱歌的孩子可不是一個好孩子。」他問。
安妮朝著他做了一個鬼臉，換了一隻手托住自己的小臉，「那就做壞孩子吧，反正我不喜歡聽歌也不喜歡唱。」
「我猜是你唱的難聽。」
「呸呸呸呸呸，你才唱的難聽。」安妮反駁著。
「那你就唱剛剛騎士唱的那首童謠給我聽聽，」梅林說。
「我不要，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我不是，你爹是！」
安妮這次沒有回答，火堆前又傳出了歌聲，有個小熊來過橋……
安妮望著夜空，稀疏的星星在夜晚閃閃發光，以前在這種夜，安妮也喜歡拉著媽媽給她唱這首歌來著，呃，這首歌叫什麼來著，對，小熊過橋。後來媽媽就為她縫了一隻棕色的小泰迪熊。
她管它叫提伯斯，當然，只是後來安妮就再也不喜歡聽歌了。
晚會繼續持續半個鐘頭后，眾人逐漸開始離去，在酥油中浸泡過的火把在夜晚格外明亮，若是從天上來看，光點像是天女散花自莊園向四周綻放。
安妮一家在梅林的護送下也安然歸家，一到家，安妮就迫不及待的衝進了閣樓，她打開了父親送給她的禮盒。
禮盒中是一件絲織的長裙，長裙通體的紅色，有輕盈的絲紗質感，輕盈如舞，薄如蟬翼，沒有過多花哨的紋飾花樣卻是有種春天的氣息，清新自然。
「太漂亮了。」
「愛你，爸爸。」她說，安妮可喜歡紅色，她興奮地換上長裙，綢面的長裙輕裹著她纖柔的身軀，如水波般從身上流淌，裙上散落著細小的珍珠，拼成一朵朵小巧的珠花，淡雅而高貴。
那一晚，她做了一個好夢。
「媽媽，你什麼時候回家啊，你還不回來，我就要叫別人媽媽了。」夢中安妮抱著提伯斯低聲喃喃。
……
第一縷陽光射進閣樓時，上午已經過了一大半，安妮推開窗，今日陽光似乎比昨天還要更加燦爛。
「真是一個好天氣。」安妮說道。
她高興地從樓梯上走下，輕盈的像一隻蝴蝶，可她剛下樓，便發現莉安娜正抱著白色禮服和父親大聲爭吵著。
地面上到處散落著白色的麥片、蘋果和餐具，餐桌上流淌著新鮮的牛奶，此刻正一點點滴落在地板上。
黛西坐在餐桌的一偶默不作聲看著這一切，安妮觀察著，在莉安娜的白色禮服，她看到了一個醒目的破洞。
……
父親看到了下樓的安妮，沉默片刻后，便尷尬地收拾起地上的盤子。
莉安娜也一言不發，只是安靜地將白色禮服放進一個禮袋中，收拾完一切后，父親便走到了安妮的身前，雙手抱住安妮的雙肩，說道：
「安妮，今天我得和你媽媽去遠方縫織一件衣服，可能要很晚才回來，你聽話，和妹妹乖乖在家。」
「今天天氣很好，你們可以去周圍撿板栗，但是不能去太深的林子里，裡面會有野獸，還有，不準去河邊！」
「餐廳里還有麵包和牛奶，你加熱后，和妹妹一起吃。」莉安娜插嘴道。
「哦～」安妮冰冷地應了一聲。
「你……，格雷戈，你看看你女兒，你看看，我早說了她討厭我，」莉安娜站在一旁抱怨著。「你非說是我對她不好，可我連心愛的禮服都穿出來了，可結果呢，結果只是好心餵了狼。」
「你少說一句罷，快走吧。」格雷戈打斷了她的抱怨，他牽來黑馬，再三叮囑后，便和莉安娜上了馬。
……
「我才不是狼呢。」望著他們的遠去的身影，安妮癟嘴道。
安妮只是熱了熱牛奶后，便和黛西兩人伴著麵包粗糙地解決了早餐，黛西雖然嫌棄可也耐不過安妮高舉的拳頭。
外面陽光明媚，屋內的安妮可坐不住，換了新衣服的她，新鮮得像剛下的雪，活潑得像一隻羔羊。
她本想偷偷地遛出去，去樹林中撿板栗，可黛西這個跟屁蟲卻總跟在她的身後，無論怎麼甩也甩不掉，多次嘗試后，安妮只能和黛西約法三章。
第一，黛西什麼都得聽她的。
第二，不準離開她的視線。
第三，不準靠近河邊。
「我答應，我答應，我都聽安妮姐姐的，耶，可以去撿板栗了。」黛西高興地跳了起來，她去樹林中的次數屈指可數。就這樣，在午後，兩個人，一隻小熊蹦蹦跳跳地竄進了茫茫的樹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