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謝家
有時候希望你不好過的,不一定是朋友。
殘血般的夕陽掉落大山之中,夏日的炎熱讓大山深處的一切變得躁動不安。
冷風、淡草、寒岩、悠久而不朽的古樹。樹下,孤單的身影被落日拉得長遠,山峰頂上的他穿著著一身髒兮兮的衣裳。
儘管如此,也掩不住他那臉上散發出來的秀氣。他名為謝基煌,出生在了一個小小的明胡村中。
此時,謝基煌正站在四面環山的明胡村旁的高涯上。這是一座比附近山峰高出半個天地的高涯。也是他,經常來的地方。
他喜歡登頂這座最高的山峰,因為在這裡,能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遠方。
每當來到這裡,他憤怒的內心才能平靜下來。
爹爹因病過世后,三叔開始變得貪得無厭。他永遠也不會忘記三叔的那一巴掌!那一巴掌,是徹底徹底的將他打醒了!
「二嫂,舊村的這塊地,你和大嫂,一人一半。新村的地,就沒有你那份了。」
三叔坐在舊家大廳的椅子上,嘴裡淡淡的說道。手裡還拿過身旁的茶水,品味起來。而身後的字畫,潑墨二字,謝家。
在廳門旁側外的娘親,不停的挑選出,一張張的爛茶葉,實在不想搭理。
三叔見狀,內心立即火冒三丈,跨過廳門梁,直接往娘親那蒼老的臉上,啪的一聲把娘親打趴在門角,娘親臉色立即發白。
因多年勞累的她,身體已經非常虛弱,哪裡受得了三叔的這一大巴掌,直接從口中嘔出血來。
在外邊跟小夥伴玩耍的謝基煌,當從門外,踏著腳步,剛想步入大門時,眼前看到,一生也都無法抹去的一幕。
殘暴的三叔一直死盯著趴在地上的娘親,哪裡注意到他回來了。可在廳門外的娘親,就遠遠看到了他,雙眼含著淚水。
現在,明明是夏天啊。
屋內的古樹卻落下了樹葉,飄過眼帘,告訴他,這不是夢。
娘親那溫柔的雙眼緊緊看著他,似乎是在一直說著,不能出聲,不能讓三叔看到。冷血無情的三叔,指不定連他也要慘遭毒打。
他見三叔一腳踩在了凳子上,面目冷色,狠狠的說道。
「你個死婆娘,只是區區一個凡人,竟然在村裡對我妻子喊打喊殺。
聽說,還追了好她幾條街,弄得人盡皆知。如今。我好好與你說話,還敢無視我!」
大門外的謝基煌緊緊握住雙手,恨不得上去給三叔一拳,為娘親報仇。可他十分的清楚,他沒有修為,也更知道,
事實並非三娘說的那樣。
那一天,當娘親回到家時,他就看到了娘親嘴角邊,流有一絲微乎其微的血跡。他已想到,肯定又是因為舊家后的土地,在村口發生衝突。
最後,三娘說不過娘親,一氣之下就把娘親打傷。為了不被家族的人把矛盾指向她自己,就在村裡邊跑邊說著自己被娘親打了。
當見到眼前的事後,才明白他們兩個本就是一丘之貉,毫無道理可講。
「我說了,我沒有。」
「沒有。怎麼沒有,難道整個家族的人都眼瞎了嗎。」三叔一聽,火氣更盛,面朝著天狂罵道。
殘敗的舊房,飄過一絲凄涼。
娘親真的不知如何解釋,她流下了無辜的眼淚。面對家族,心裡只有悲傷。
三叔重新看了一眼娘親,自知打了娘親,也不應再多逗留,被家族裡的人直接看到,總歸會留下閑話。
而躲在大門外的他,等到三叔從側門的小路走後,急忙跑去看娘親,大哭著說:「娘,你怎麼樣了。我們離開這裡好不好。」
該死的三叔,不就為了這點土地嗎,連親人也不認了!得離開這一個是非之地了。
可娘親…
哪裡會捨得離開,這裡的一切,是爹爹留給我們最後的想念,娘親想要守護這一切。僅剩的破舊老房子,僅剩的泥濘後花園,僅剩的小小茶葉地。
娘親已經沒有再多的力氣回答,滿是蟲繭的雙手輕輕地撫摸他那幼稚的臉蛋。
自小看著娘親辛辛苦苦為家族付出了那麼多,可得來的,只是無情的欺壓。
為什麼!
因為大伯和爹爹已經不在,早就想分家的三叔,哪裡還有人管得住。爹爹生前非常疼愛三叔,連在新村的新家,都是爹爹親手建立的。
新家足有五層之高,用的乃是最新的木材,在橫樑上,在地板上,在門窗上,每一個雕刻出來的花,都是爹爹日夜的成果。
他想到這裡,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繼續看著山外更遠的地方,一望無際的天空接連大地。
血紅的雲,染上天地,在日夜大地間奔流不息。
他想在外面的世界尋找,屬於他的那片曙光,不想等待,不盡的黎明。
娘親說過,要走出這荒山野嶺,路上不僅要穿過一座座高峰峻岭的荒山,跨過奔騰的山河,且山中常有妖獸出沒。
最重要的是,每個形似的幽深小路,可以讓人在其中,迷失方向。
村裡也算是有小買賣小集市的,若是族裡的大買賣,也只能穿過荒山,到百裡外的繁華小鎮。
只有家族每次外出做生意時,才能隨著他們走出荒山。想著想著,不知不覺。快要看不見夕陽的蹤跡。
此時,孤單的身影,在背後聽到了一聲:「煌哥,你果然在這裡,你娘親叫你回家吃飯啦。」
爬上來找他的人,跑得氣喘吁吁,是他的發小黃木也,和他同齡,兩人從小一起玩到大,大大小小的壞事,那可是幹了不少。
「噢噢,好的,那咱們一起回村裡吧,」他趕緊回答,轉身離開這寂靜的山崖。
「小也。有想過要去看外面的世界嗎,」謝基煌忽然想問這個問題。
小也單手扶著腦袋笑著說:「有呀!不過啊,在山裡也挺好的。聽說,外面有很多很多的壞人,殺人放火的都有。
我爹爹,可不許我出去。還是別想了,在村裡多好。」
這個想法,村裡的孩子基本,都是如此。可每想起自己的娘親,他那緊握的雙手,有些控制不住的顫抖。
他想成為強者,他相信自己,一定是可以的。因為,他心中藏著一個無人知曉的秘密。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十二年了,但他從未有機會走出去過。
不知道為何而來到這個世界,只知道自己從一年前開始,總是在夢裡看到一些奇怪的畫面,
那裡有會跑的鐵皮,有在地面的,在地下的,在天上的;那裡有好玩的鐵盒子,移動的鐵盒子。
夢裡的場景逐漸增多,一直到今天才想通了,那不是夢,那是屬於自己前世的記憶。
真沒想到自己會重生,前世是一名大學生,而且是爸爸在殘破的瓦房裡拉扯大的,從未見過母親一眼。上天,或許是為了補償自己,才安排這一場重生吧。
他微笑著的對小也說。「也是,對於未知,有人興奮,也有人感到害怕。」現在的小也,不解其意,或許將來有一天,明白了,
「還是走快點吧,再晚一點,你可就要挨罵了。」
走在林間的小路,已經能夠聽到,樹林里有呱呱呱的叫聲,小草很是歡喜。兩人著走著就回到了他那石牆已有些裂痕的家門口,「我到了,你也快點回去吧。」
「那走啦,明天可是咱們約好一起去河邊游泳的日子。我早就叫上他們幾個了,我明天再來找你,」
小也邊跑邊向他揮了揮手,身影漸漸模糊。謝基煌也示意的揮了揮手,緩緩的踏進了大門,走了幾步,就聽到了一個可恨的聲音,這類似的場景,讓他不自覺的再次停下了腳步。
「離我家出來一丈的位置,是你那死傢伙,在以前向我借的。想當年,你家不夠土地修建房子,我見你家實在可憐,才准許了。
如今這地,也不用還回來,只要以後你那大兒子回來之後,記得給個百兩黃金即可。」
大廳內的張直魚手放後背,一表溫柔的說著。對於他哥哥十年前從村外帶回了一百兩的銀子后,一直惹得他的眼饞。
門外的謝基煌又聽到了這句話,真是讓他差點笑掉大牙,張直魚已經來了不止一次兩次了。
開口閉口就是一百兩黃金,有誰拿得出來,這根本就是想奪取他家的土地。若不是娘親說,待人要有禮貌,他早就脫口大罵了。爹爹在世之時,哪裡敢這麼對他娘親。
有時候他在一旁,見張直魚如此不要臉,就趕緊敷衍說,有空會去問問三叔的。
娘親低著頭,聲音細小。
「張公公莫要為難,大兒子已不知去處,恐怕等不到他回來。」
沒想到,張直魚的兒子張土全也一同過來了,毫不客氣說道。
「呵,作為謝家二嫂,難道連一百兩黃金都拿不出了嗎?」
「這.……」娘親知道張直魚是在為難,可若自己惹怒了他,只怕.……
張土全見娘親遲遲不回復,惡狠狠的說。「看來,脾氣還挺硬啊。可莫怪我動手了!」
謝基煌側身躲在門后,渾身肌肉緊繃,拳頭攥的緊緊的。眼看著,又一巴掌將要落下。再也忍不住了,他摔門而入,用盡畢生的力氣大吼一聲。
「你們都給我出去!」
已經黃昏的天,細線變得更加黑暗,眾人隨著他那方向看去,模糊的身影顯得他無比高大。
身影獨步走來,那帶著殺意的雙眼睛讓張土全感到全身寒冷,忘了這本是稚嫩的聲音。
待張土全看清楚來人後,醒悟了過來。一聲譏笑傳遍整個大廳,那是多麼的不屑一顧,「大人說話,小孩子插什麼嘴。有娘生,沒爹養的孩子。真是不懂禮貌。」
「怎麼,強搶我家的土地,難道就有教養了嗎?」謝基煌怒髮衝冠,怒吼聲在大廳內迴響。
「好小子,死來。」
誰知,
一陣疾風撲面而來,謝基煌不斷後退,心中大慌,感到了有股死亡的氣息。
一道身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他清楚的明白是娘親。只有娘親面前才會時時刻刻想著保護自己。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