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奎山城之變
季江南轉身就走,柳傲霜也沒理會,只對沈雲川說道:「你帶來的人,你自己看著,卯時之前帶他出去。」
沈雲川只得認命的追了上來。
「你為什麼要幫我?」季江南突然開口。
沈雲川這人沒臉沒皮和誰都假熟,嘴欠又惡趣味,時常會令人忘了他身上那些莫名其妙的疑點,沈雲川之於季江南不算敵人,沈雲川救過季江南一次,在夔州小酒館幫季江南解過圍,又帶他去見柳傲霜進暗市買請柬,照這麼說來,此人雖不著調,卻也不是什麼壞人。
可同時沈雲川身上疑點極多,江州之變幾次都有他的影子的裡面,現在若說季懷遠是碰巧在天風堡遇見沈雲川的話,季江南絕對不信,沈雲川心思很深,這其中他知道多少,又在其中扮演什麼角色,季江南一無所知,季江南雖猜測沈雲川可能是無逍宮的人,但沒有任何憑證,可這麼一個人幾次三番主動上前幫忙,倒顯得有些詭異起來。
沈雲川挑眉一笑:「我還以為你不會問。」
季江南不說話,只轉過頭來看著他,黑紗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這都快到寅時了,坐下來吃點東西如何?」沈雲川話題一轉,看向路邊的賣包子的小攤,暗市大體規模如同普通集市,吃食自然不少。
說完不等季江南搭話就自行在小攤旁的桌子邊坐下,喊道:「來兩籠包子!」
「好嘞!」老闆手腳很麻利,很快就端著兩籠包子上來。
季江南走過去在桌子邊坐下,包子分量很足,剛出鍋的還冒著熱氣,季江南也有些餓了,伸手拿過一個吃了起來,味道不錯。
「若我說幫你只是因為好奇,你信不信?」沈雲川咬了一口包子開口道。
「不信。」
「好吧,換我我也不信,嘶——我記得之前有跟你說過,我的目的之一,是殘圖。」沈雲川摸了摸下巴,說道。
「那東西我沒有,而且那隻匣子你也不要。」季江南道。
「我不是說那匣子,我說的是季北思得到的那張,雖然季懷遠極力營造出一種殘圖在他手裡的感覺,但我可以十分肯定他手裡沒有,那最值得懷疑的,就是你了,」沈雲川饒有興趣的看過來,「季懷遠手段盡出,你被逼離開江州,或許旁人看來你是受了冤屈,可我看來就是季懷遠在保護你,又或者是保護在你身上的什麼東西,所以才逼你遠離江州掐斷你所有的退路,所以我覺得,你身上,應該還有一份殘圖,即便你沒有,那份殘圖也絕對和你有關。」
季江南吃東西的動作一頓,關於季懷遠,他也大概有些猜測,與沈雲川所說十之七八,所以他才越發迫切的想要知道真相。
「而且,旁人一生都難尋一張的殘圖,單在你一人身上,便疑似有兩張,況且你還引來了我我目標之一的黃泉天,只要你活著,我就可以不用犯險,還能輕而易舉的掌控黃泉天的行蹤,何樂而不為呢?「沈雲川笑了起來,「而且我是真的很好奇,你能查出什麼東西來。」
「所以,你是在拿我當餌釣黃泉天那群人嗎?「季江南冷聲道。
「嘖,話別說那麼難聽嘛,互相幫助,你我各取所需,這不是很好嗎?」沈雲川咂咂嘴,笑道,「暗市卯時關閉,現在請柬已經到手,你若是沒什麼別的東西要買的話,我們可以回去了。」
「沒有。」季江南斂起情緒,拿走最後一個包子。
吃完東西,沈雲川引著季江南往外圍走,入暗市需要柳傲霜做領路人,出去則不用,暗市八方出口,任何一個都可通往地面,繞出暗市中心,外圍就是一層有一層的土牆,季江南走著,突然瞥見了一個熟人,不由得站住了腳步。
前面街道路邊,有一名少年扶著牆行走,左肩衣服隱隱滲血,少年沒戴斗笠,腰挎一把腰刀,走得異常吃力,引得路人頻頻注目。
這少年,分明就是前些日子在奎山城武擂上見過的石磊,那個會使是「青龍出海」的少年刀客。
此時他不應該在奎山城嗎?為何會獨自一人帶傷出現在夔州暗市?
許是季江南的目光太過不加掩飾,石磊察覺轉頭目光兇狠的看過來,視線落在季江南手中的長劍上,突然大怒,拔出腰刀就砍將過來。
石磊身上帶傷,出手卻果決得很,雙手持刀,一躍而起就是一道空斬,季江南被這突然的攻擊一驚,反應卻不慢,長劍出鞘架上砍來的腰刀,右手手腕一翻壓著腰刀往下一墜,石磊立馬收刀上撤,退回半步收刀入鞘,身形下低,拔刀一斬,刀光入青龍出海,攻勢拔刀無匹,季江南亦回身持劍迅速旋身一式「七星望月」,七劍連斬,石磊步步後退,自從季江南練成「七星望月」之後,一直頻繁使用,現下越發純熟,劍勢劈砍之間已有小成。
石磊步步後退,突然棄防為攻,自身罩門大開一刀朝季江南砍來,季江南眉頭一皺,他可不想和對方搏命,順勢撤劍一擋盪,劍氣擴散,石磊又倒退數步,一個趔趄跌倒,手中的腰刀一聲脆響斷成兩截,石磊「哇」的吐出一大口血,看向季江南的目光怨毒無比。
「你們欺人太甚!」石磊咬牙切齒。
季江南正欲上前詢問,街坊門口的紅色燈籠忽然搖晃起來,沈雲川臉色一變,一把抓起季江南的手腕就跑進土牆深處。
「怎麼回事?」季江南見沈雲川臉色驟變也沒掙脫,跟著一起跑。
「和老大來了,暗市之內不準動手,準是你和那小子動手波動太大把和老大驚動了,快些走,等和老大來了就走不掉了。」沈雲川帶著季江南跑至土牆盡頭,土牆盡頭蹲著一隻石獅子,沈雲川上前對著石獅的雙眼一按,土牆悄無聲息的裂開一條縫,沈雲川與季江南迅速閃了進去,土牆慢慢閉合。
土牆后又是一片漆黑,沈雲川在門旁摸索了一會兒,摸到一盞燭台,掏出火石將其點燃,漆黑的空間里亮起三寸見方的一小片地方。
季江南隨手將斗笠丟下,問道:「那柳姑娘怎麼辦?」
「她你就不用擔心了,論手段她一個頂你十個,與和老大周旋起來問題不大。」沈雲川也將斗笠扯下,端著燭台順著台階步步往上。
漆黑的空間寂靜無聲,只有踩踏在台階上的沙沙聲,等從台階中徹底走出來的那一刻,季江南有一種忽然活過來的感覺,一層地表,隔絕兩座城,季江南覺得他像是去地獄里走了一遭,回到地面,大量清冷的空氣撲面而來,使得他頭腦都清醒了許多。
他們出來的地方不是柳傲霜的千金閣,是不知道坐落在哪兒的一座道觀,道觀略顯凄清,若不是神像供桌有人打掃的痕迹,季江南都要以為這是座廢棄的道觀,出口也很特別,在三清神像道德天尊的神像背後,季江南與沈雲川出來后,門戶關閉,神像背後完全看不出門的痕迹。
季江南看著門的位置出神了很久。
「是不是覺得像做了場光怪陸離的夢?」沈雲川笑道「我第一次進暗市的時候,也是這種感覺,像進地獄走了一遭,上來才覺得重回人間。」
季江南長舒一口氣回了回神:「走吧。」
此時差不多寅時三刻左右,天色未明,一輪明月高高的懸在天色,撒一地銀光。
同時,奎山城,地下水牢。
牢門豎起粗壯的欄杆,中間有一個水池,水池中浸泡著一座鐵籠子,鐵籠四角穿鎖鏈固定在四個方向,籠子里有一人白髮凌亂衣著破爛的老者,正是前長老會中的石長老,石磊的親爺爺,春寒料峭,池水冰冷刺骨,石長老被泡在水裡,凍的瑟瑟發抖。
水牢鐵籠子對面,方唯玉雙手負在身後,居高臨下的看著籠子里的石長老。
「石長老好算計,你以為買通白姨娘,就能定我弒父的罪名?雖然那老東西死不足惜,但他就算是死,也得慢慢受盡折磨而死,你這麼乾脆的給了他一個痛快,破壞了我的計劃,我很不開心,」方唯玉慢慢的蹲下來,微笑道,「石長老,我本來是想放你一條生路的,可你偏偏不要這個機會,還跟我玩這些手段,你還真是小看我了,偷雞不成蝕把米,感覺如何?」
「呸!方唯玉!老夫棋差一招,算是折在你手裡了,但你別高興得太早!遲早有一天,你會落得比老夫更壞的下場!」石長老神色扭曲,狠狠的開口。
方唯玉大笑起來,突然伸手一把掐住籠子里石長老的脖子,輕聲道:「其實我這個人脾氣很好的,我本不想殺你們的,可是我方唯玉平生最恨有人搶我的東西!屬於我的東西,誰要是敢搶,我就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方唯玉一把甩開快喘不上氣的石長老,站起身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了什麼,頓住腳步,笑道:「對了,你那孫子石磊,我會很快送他來見你,我知道他是霸刀堂的弟子,但我保證,不會讓他進霸刀堂勢力範圍一步!不用多久,真的,會很快來見你的。」
方唯玉大步走出水牢,身後傳來石長老撕心裂肺的吼聲:「方唯玉你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