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陳冽的後手
隨著震感的不斷加大,整座聽濤鄔都開始顫抖起來,平湖原本平穩的水面開始洶湧,水浪掀起數丈打向湖中的主鄔,震起的塵土還未揚起就被水浪撲下。
眾人一瞬間開始慌亂,腳下的震感連續不斷接近地表,炸響聲隔著地面都震耳欲聾,這是一聲震天爆響,明亮的白光耀眼至極,擴散方圓數里,濃煙噴涌,那座巨大的石雕螭吻被炸開,刺鼻的火藥氣息衝天而起,炸開的石雕碎片裹著燃過的火藥四處飛濺,慘叫聲此起彼伏。
隨著石雕螭吻炸開,主鄔開始塌陷,中間裂開一道口子,霸刀堂房屋開始往下傾斜。
司徒九勉強站穩,眼前儘是一片繚繞的火煙,刺鼻的氣味嗆得他不停咳嗽,放眼望去只能聽到慘叫根本看不見人。
季懷遠猜的不錯,陳冽果然留下了後手!
主鄔被炸沉,連接岸上的道路也被在這股衝擊之下塌了一半,中間一截陷下湖底,阻斷了回岸上的路,也割斷主鄔之間的距離。
季江南半個身子泡在水裡,一隻手勾著從沒有塌陷的地方垂下來的鐵鏈,一手揪著沈雲川的后衣領。
方才一震之下道路塌陷,老者反應極快一把拎起封玲瓏,速度極快離開塌陷處,少息就帶著封玲瓏不見了。
這就苦了剩下的季江南三人,這半夜斗下來幾人都不同程度的受傷,基本都力竭了,季江南眼疾手快的抓住了鐵鏈,揪著沈雲川的后衣領暫時困在了水裡。
沈雲川仰面朝上,雙手勾著柳傲霜的胳膊,盡量將她的頭抬離水面。
沈雲川不識水性,這會兒全靠季江南揪著他的后領子才沒沉下去,水浪一下一下的拍打過來,嗆得他連連咳嗽。
「挨千刀的老王八羔子,就這麼把老子留水裡就跑了,白,白瞎了老子自戳身份!你大爺的!」沈雲川又被嗆了一口,罵罵咧咧,對老者毫不猶豫的帶著封玲瓏跑路而不管他們的行為表示憤怒。
「得了吧你閉嘴!省點力氣,我怕堅持不了多久。」季江南臉色也不大好,今夜連續高強度揮劍,右手中過毒還不是很利索,這會兒又一隻手拖著三個人的體重,勾著鐵鏈的手嚴重脫力,堅持不了多久。
季江南識水性,但沈雲川不會,還帶了個昏迷的柳傲霜,別到時候半夜連續惡鬥都沒死,最後淹死在這湖裡,那可是虧大發了。
岸邊季懷遠在地動時就感覺到了,直到那一道白光衝天而起,炸響聲震耳欲聾,整個聽濤鄔濃煙滾滾,那股濃郁的火藥味站在岸邊都能聞到。
季懷遠勃然變色,幾步走到湖邊,就見那條通往聽濤鄔的道路被炸沉,水浪拍起數丈。
「速速封鎖平湖四圍,一個人也不許放走!陳燦何龍去找船隻,務必將司徒大人救回來!」季懷遠疾聲吩咐下去,目光一厲,「上岸者全部帶回來,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眾人應諾,四處散開行動,江南道行軍都督楚嘯得到消息火速前來,一聲令下,五百里平湖裡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泄不通。
季懷遠臉色陰鬱,陳冽果然有后招,他可以確認陳冽之前不在聽濤鄔,還專門拜託奎山商會幫忙留意,而今夜聽濤鄔被炸沉,必是陳冽的手筆,這倒是坐實了他的罪名,那伙海商的確是得他授意,否則聽濤鄔怎麼會藏有如此量大的火藥?直接將聽濤鄔炸毀,連帶上邊霸刀堂千餘弟子和各路江湖勢力話事人,還有上鄔的數百名六扇門捕快,其中還有江南道總部頭司徒九,全部堵死在湖中。
季懷遠找不到陳冽一直隱隱不安,之前陳冽明明不在聽濤鄔,今夜卻突然引爆火藥,要麼他混在江湖人中,要麼,就是早早的混進了六扇門眾捕快之中,這批江湖人皆是三五成群來的,陳冽若是獨身混在其中會十分顯眼,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陳冽是混在六扇門捕快當中,很可能還與他們相處了數日,這批捕快集齊江南道較為優秀的一群,所以互相之間不熟悉也很正常,而他一直苦苦尋找的陳冽,這幾日一直都離他不遠。
季懷遠雙手握拳,緊盯著遠處不斷沉陷的聽濤鄔。
季江南勾著鐵鏈的手終於堅持不住了,手臂脫力垂下,他左手揪著的沈雲川第一個被水淹過,感覺到季江南的力道變松,沈雲川慌忙開始掙扎,越掙扎越往下落。
「不想死就別亂動!」季江南回頭罵了一句,鬆開右手去夠腰間的長劍。
被季江南吼了一句后沈雲川不敢亂動了,將攬著柳傲霜雙臂的手換成一隻手勾著,一隻手胡亂扒拉著倒塌的泥土。
季江南費勁的扯過長劍,費力的將長劍往泥土裡插,泥土裡是大塊壘砌道路的石頭,季江南廢了好大的勁才從石頭縫隙間將長劍固定住,右手脫力的感覺就是整條手臂又酸又疼像在抽筋,好不容易將劍插進去後身子往前一撲,將右臂卡在劍與斷裂道路之間,左手發力,慢慢的將沈雲川拖過來。
沈雲川哭喪著臉,他發誓回去后他一定要學習下水,他和水犯沖,連續在這種地段上載跟頭。
季江南趴在劍上鬆了口氣,月光東斜,天要亮了,水浪依舊陣陣拍打過來,季江南身上沒有一處是乾的,春寒水冷,兩人泡在水裡凍得直發抖。
鼻尖那股火藥味沒散去,湖水裡還泛著一股土腥味,很是難聞。
土腥味?沈雲川臉色一僵,有種不太好的猜想。
湖水嘩啦拍打著,季江南突然抬起頭,回頭看向湖面。
「你聽,水裡有東西。」
沈雲川臉色煞白,對季江南一聲大吼:「爬上去!快!」
沈雲川突然的失態令季江南瞬間一凜,也不問為什麼,抓住鐵鏈奮力往上爬。
沈雲川即便面對凝虛境的老者都沒那麼慌,這水底下的東西肯定不是善茬。
水下的響聲越發密集,沈雲川臉色煞白摳著泥土試圖爬上去,但他們所在的地方正是斷裂口,斷口較為平滑,他還抱著一個人,無論如何也爬不上去。
「季江南,放開我,抓穩鏈子!」沈雲川抬頭朝季江南喊了一句,而後將懷裡的柳傲霜往上一拋,季江南不得不鬆開左手去接柳傲霜。
沈雲雙雙手摳住泥土翻身背面朝上踩水奮力一躍,大喊一句:「跳!」
季江南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抱著柳傲霜一腳踩上沈雲川露出來的後背借力一跳,躍上了半截傾斜的地面,季江南腳一落地就是一陣踉蹌,地面傾斜下半截陷在水裡,他抱著柳傲霜撲倒在地,柳傲霜從他懷裡滾出來一路向另一面傾斜的方向下滾,季江南慌忙撲騰了幾步堪堪將快要掉落的柳傲霜拉住,找了塊平穩的地方將她放好,而後掉頭跑到斷面去拉沈雲川。
一到水邊季江南就驚了,水面上浮起大片銀色的魚,紅色的魚鰭十分耀眼,一大片魚擠在一起,不斷有魚撲騰而起。
沈雲川摳著牆壁奮力往上爬,周圍的魚正不斷的向他湧來。
「沈雲川!快!」季江南趴下,將手往下伸,沈雲川聞言抬頭,連忙向上伸手,可上下之間距離太遠,根本夠不著。
沈雲川苦笑一下,看著圍過來的銀魚,魚猙獰的尖牙看著雪亮,不知道自己多久會被這群魚啃成白骨,半個時辰?一刻鐘?或許更短。
沈雲川覺得自己逃生無望,準備等死,突然後領子被人一提,嘩啦一聲帶出水面,引得那群銀魚跳躍不止,季江南提著沈雲川的后領一腳踩在他插在石間的長劍上,借力一跳,還沒站穩又是一個趔趄往前滾,沈雲川一路順著斜坡下滾,剛好伸手抓住凸出的石塊,腦袋就咚的一聲撞上另一面凸起的地面。
沈雲川坐起來,暈頭轉向,而後就被劇痛驚醒,往下一看四五條銀魚正掛在他小腿上不停的啃食,兩排尖牙速度極快,沈雲川立馬抽出長劍一劃,幾條削成兩半的魚掉落在不遠處。
魚是死了,但四五個魚頭還掛在他小腿上,牙齒扎得很深,季江南踉蹌著走過來,看了他腿上的魚頭一眼眼角一抽,這是什麼魚?怎麼會長一口尖牙?
兩人合力將魚頭扒拉下來,從沈雲川被咬到上岸這麼短的時間裡,沈雲川的兩條小腿已經被啃出兩個凹陷的坑,血呼啦的兩個坑裡滿是牙印。
血腥味飄散,斷層下聚集了一大批銀魚,不斷的躍起嘗試跳上來。
季江南站高看向主鄔方向,那邊凄厲的尖叫哀嚎聲傳的很遠,濃郁的血腥味不斷的飄過來,比之前霸刀堂更甚,血腥味刺激得那群銀魚更加興奮,從季江南這裡能看到裂成兩半的聽濤鄔周圍,全是不斷跳躍的銀魚,密密麻麻。
落水的人都成了食物,被這些魚啃噬一空。
這些魚彷彿是突然之間從水底冒出來的,數量龐大,少息功夫不少人命喪魚口,被啃的乾乾淨淨只剩白慘慘的骨頭。
整個平湖血氣滔天。
季懷遠站在岸邊看著飄過來的骨頭臉色發白,已經有銀魚往湖邊游來,嘗試攻擊站在湖邊的人,季懷遠派出的幾艘小船還未下水,饒是見過大世面的六扇門人看著骨頭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啃噬痕迹都忍不住頭皮發麻。
東方亮起魚肚白,五百里平湖原本青綠的湖水一片烏紅,湖上漂浮著水族與人體的屍骨,露著猙獰牙齒的銀魚不斷跳躍,曾經風景秀麗的平湖,如血海煉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