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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活路

  青竹寨很窮,酒都是自己釀的黃酒,還很精貴,平日里都捨不得喝,統共也就一壇,全在方唯玉手裡了。

  大當家緊盯著順著桌邊滴下來酒液,覺得心在滴血,哇涼哇涼的,要不是那兩個瘟神坐在那裡,他一定會趴在桌邊嘬兩口。

  這邊大當家在心疼灑掉的酒,方唯玉喝了一口就把碗擱在桌上,小桌子不平,酒液又隨著晃動撒出來一部分。

  大當家心口又是一疼。

  季江南不說話,靜靜的坐在一旁,方唯玉端起酒碗。

  「來一口?」

  季江南搖頭表示不喝,方唯玉放下酒碗,忽而輕笑了一聲。

  「後來我在慕蘭分會接到消息,說是方修凜回了奎山城,奎山城半數已被其掌控,來人是以宋三思的名義來給我傳信,當天我就出了東陵趕回奎山城。」

  「當時我就覺得方修凜引狼入室,路走到一半我發覺不對,方修凜會阻止我回奎山城我是知道的,路上遇到的劫殺也有好幾起,但來的幾批人實力都不是很強,感覺就像是意思性的攔我一下。」

  「我覺得不對想停下,不料東陵生變,大批朝廷軍隊前往東陵,沿路開始封城,至於封到何時也不清楚,若我被困在路上,恐奎山城生大事端,不管是方修凜故布疑陣還是故意放我回城,奎山城是不會也得回。」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方唯玉走天下商道,什麼陰招沒見過!若是方修凜想跟我玩點手段,那我奉陪到底!」方唯玉呵呵冷笑,笑著笑著又開始自嘲,「可我忘了,無論手段再如何高明,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都是狗屁!」

  季江南眸光一正:「方修凜身邊有高手?」

  方唯玉道:「的確是高手,都是生面孔,沒見過,也沒聽過,一行十二人,都是丹心境武者,其中有兩個還是丹心七劫的武者,奎山城長老會中,只有汪老勉強能對付,但也只能對付一個。」

  季江南心頭一跳,忙問:「是不是身著黑衣,戴鬼面具,武器是一把帶鐵鏈的鐮刀?」

  方唯玉眉頭一簇,想了想點頭,又搖了搖頭。

  「的確都是穿黑衣的,但沒戴面具,武器是鐮刀,但不帶鐵鏈,而且拿鐮刀做武器,我倒還是頭一回見,而且這些人的武功路數,不像是出自大晉,當然我也不確定,只是猜測。」

  季江南大概可以確定,這就是黃泉天的黑無常,畢竟會以鐮刀為武器的,除了那個耍大鐮刀的李飛以外,就只有黃泉天的人會用。

  「而後呢?」季江南問道。

  「我以為憑藉我多年經營的手段,就算不能將方修凜驅逐,但保自己性命安全是可以的,」方唯玉臉色複雜,「但我踏進奎山城才發現,之前那人傳給我的消息是錯的,方修凜不是佔據了大半奎山城,而是整個奎山城已經不在我的控制範圍,汪老重傷,長老會一眾長老盡數被囚,而且已經被囚了不短的時間,應該是我才離開奎山城沒多久,對方就已經開始安排。」

  「我回去的時候,方修凜已經是新一任的城主,石萬全被放了出來,之前石磊死的消息他並不知道,被放出來后才得知消息,要殺我為孫兒報仇。」

  「也得虧這老混蛋失了理智,我才進奎山城就迫不及待的對我出手,方修凜本是布置了口袋陣讓我鑽,奎山城就是袋子,我若是進去了,生死就由不得我,結果才走到袋子口就被石萬全破壞,埋伏的人馬不得已提前圍上來,就是那些使鐮刀的黑衣人。」

  季江南之前與黑無常交過手,黑無常與白無常不同,人均丹心境之上,當日季江南在瓦罐村殺了其中一個,還是憑著自己體內那股詭異的增幅,數息之後內力修為暴跌,若非和老大帶著他離開,恐怕他當晚就得死在那裡。

  方唯玉的武功修為與瓦罐村之前的季江南相仿,從一群丹心境武者包圍中逃走,可能性幾乎為零,除非他也和季江南一樣,能在瞬間爆發出逆殺丹心境的實力。

  至於這股力量是好是壞,季江南自己都還不清楚,他現在的內力修為在以一個緩慢的速度在回復,修為忽高忽低,他也不清楚其中的問題。

  「我敢直接回奎山城的原因,是因他方修凜若想坐穩城主之位,就不能光明正大的殺我,商人最重名聲,他若敢當眾殺我,那就等於把奎山商會的名聲丟在腳底下踩,之前我以為他和那群人是互相交易利用,直到那群人毫無顧忌的對我出手,我才發覺我想錯了,方修凜只是他們的傀儡,掌控奎山城的傀儡,他這個城主做不了任何決定,對方也毫不顧忌會因此損失人脈。」

  「他們要的,只是奎山城,以及奎山商會幾輩積攢的財富,至於知否長久,不在其考慮範圍。」

  「以我的武功,被殺也就是半刻鐘的時間,」方唯玉說著說著頓住了,語帶傷感,平添了幾分壓抑,「是宋三思救了我。」

  「宋三思?」季江南一愣,奎山武擂之時季江南見過長老會的所有長老,宋三思在其中年紀最小,武功修為也最低,剛過丹心二劫,比季懷遠還要差上一些,如何能幫方唯玉突圍?

  「是,就是宋三思,他原先被關在水牢,因他武功較弱,所以看管他的人手並不森嚴,他帶傷逃出來,自爆筋脈為我斷出一條生路。」方唯玉苦笑,神情哀傷,「我前半生被至親所棄,深覺人性可怖,除自己以外從不相信他人,幼時偶得過他幾分照拂,就一直喚他一聲三叔,眾人皆道宋三思是我最親近之人,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信他,除了我自己以外,我誰都不信。」

  「可就為了這一聲三叔,他自爆筋脈為我開路,死前猶受凌遲之苦。」

  方唯玉閉目,臉色蒼白,一時間無話。

  季江南默然,方唯玉的前半生與季江南相似,但季江南又比他幸運一些,不敢信任何一個人,只能相信自己的感覺,大抵就是和當日得知自己一直極力維護的季懷遠才是嫁禍他的兇手時,那一刻感受相同。

  因此,季江南走火入魔差點喪命。

  季江南是因相信后被棄,方唯玉則相反,他是因被棄而不再相信,而後又在只能相信自己的情況下被人託付以信任。

  風拂過竹林,又窸窸窣窣的下起小雨來,今春的雨水似乎特別多,大當家等人都挪到了草棚子下,唯恐這兩位爺要人伺候,也不敢離開,眼看這都快午時了,肚子里一陣一陣的響,都餓得不行,又不敢走,只能眼巴巴的等著。

  雨下得很小,窸窸窣窣的像柳絮在飄,桌邊的兩人也沒挪動位置,季江南拎著酒罈把方唯玉的酒碗滿上,重新將罈子放回桌上。

  方唯玉側臉一看,突然笑了起來:「謝了!才說的我不輕信旁人,結果還在這裡和你絮絮叨叨說了半天,這些話,我可從沒對旁人講過。」

  季江南挑眉:「就像沒人知道你其實是個土匪?」

  方唯玉一噎,嘖了一聲:「你這人可真不會說話,不過也好,像你這種人,我跟你說過什麼你都不會往外傳,也許在我自己看來這些話是不能和旁人說的心裡話,在你看來就是些無關緊要的瑣事,傳都懶得傳。」

  季江南不可置否。

  方唯玉很快收斂起情緒,壓抑已久的往事說完,似乎心情都輕快了許多。

  「說起來我能從奎山城活著出來,一來是因為宋三思,二來,是因為薛雙。」

  「薛雙?」季江南瞬間想起那個一臉不好意思十分靦腆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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