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第二式,雨水
汴京南市被圍,已經引來了不少百姓遠遠駐足觀看,而突然響起的野獸咆哮有如在汴京城上空打了一個驚雷,眾人驚懼者有之,恍然者有之。
若是城中進了野獸,那封了南市也能理解,畢竟汴京背靠玉華山脈,在玉華山脈中,什麼樣的豺狼豹子沒有,虎狼出沒眾多,住在山下的百姓,每年都要被野獸叼去幾個,前些年鬧雪災,山上的動物沒了吃食,曾經數次闖進城中,肆意傷人,被驍羽衛盡數殺死,其中有一頭渾身雪白的白狼,是其中的狼王,驍羽衛大統領特意將狼王的皮毛完整的剝了下來,送到宸王府中,宸王頗為喜愛,一時還興起了進山獵狼的風潮。
進山的風潮在下山的野獸不斷增多之後熄滅,人活著為的東西很多,但對於野獸而言,最為重要的就是吃飽,當大量飢餓的野獸不斷進入百姓生活地區之後,再也沒人因為獲得野獸皮毛也感到高興,虎豹還好,這些東西雖然兇猛但多是單獨行動,熊瞎子最可怕但它輕易不下山,最難搞定的就是狼群,狼是群體動物,下山就是烏泱泱的一大片,兇殘萬分。
當初汴京城中就闖進來過一群狼,倒不是驍羽衛玩忽職守,而是這群野獸把城牆給刨了,大雪堆積很高,狼群就在雪地之下不斷刨牆,硬生生的刨出一個洞,進入城中大肆傷人,而那一次,也是同時出動令人驍羽衛和六扇門的人一同將那片地方堵死,直到將所有的狼全部殺死,方才解封。
恍然之後又有人疑惑,這才五六月,近年又沒有什麼特別大的天災,這些個畜生不在山裡呆著,進城來幹什麼?
況且,因為上一次城牆被刨出洞的事情,汴京城的城牆後期重新修築過,不肯能又被刨出洞來了。
聽這聲音,也不是狼,到底下來個什麼玩意兒?
百姓議論紛紛,一名男子探著腦袋跟著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胡亂猜想,又聽見南市內再次傳來咆哮之聲,眾人頓時紛紛抬頭去看,努力踮起腳尖期望能看個眼。
男子慢慢的退出人群,竄進了旁邊的巷子。
炙熱的太陽高懸,寬闊的歸雁湖上寥寥無幾的幾艘畫舫,其中一艘已經停在了岸邊的柳樹下,男子腳步匆匆,一腳踏上畫舫,迅速將南市的情況說了一遍。
「嗯?」艙內的戴面具的人轉過頭來,聲音不悅,「趙菱體內的藥性還未完全吸收,她的任務也只是把汴京奎山商會拖下水,人是你帶來的,你看看這現在辦的是什麼蠢事!」
話到最後,已經帶了怒,男子當即跪伏在地,啞聲道:「屬下該死!」
「確實該死,死之前把趙菱帶回來,那個蠢貨不聽調教,交給饕狗。」面具人冷哼一聲道。
男子跪伏在地上,應道:「是。」
男子起身離去,面具人靜坐了一會兒,抬手揭下臉上的面具,彎腰走出船艙。
南市內,季江南奮力砍開圍上來的葯人,眼中泛著一絲動用歸劍訣的淡紅,這塊不大的地方已經圍滿了葯人,泛白的眼仁和張大嘴巴的咆哮,明明是艷陽高照的朗朗青天,卻無端的生出一種極其恐怖的涼意來。
司徒九本是打算請宸王先走,但宸王卻一把從侍衛手中奪了一把劍,直奔不斷飄忽的趙菱而去。
而此時季江南才知道,宸王夏侯傑,本身也是一名丹心八劫的高手,比司徒九惶不多讓。
一腳將撲過來的葯人踢飛,季江南泛紅的雙目看向不遠處不斷變換位置的趙菱,似乎是因為被黃泉天以極度痛苦的方式練了葯人,趙菱雖然瘋狂,但還沒有完全失去理智,初時短暫的與司徒九交手,發現不敵之後立刻遠離,不知黃泉天是怎麼做到的,現在的趙菱不但沒有了那一身的異味,連活人的氣息都沒有了,她能在司徒九面前隱匿那麼長時間,不是因為她的武功高於司徒九,而是她身上根被沒有活人的氣息。
這一點是季江南在最開始與趙菱極短的一次交手中發現的,這樣的情況,倒有點像化生門的明東流,而且這些葯人身上,也通通帶著那種銀魚特有的土腥味。
化生門與黃泉天之間,彷彿有著一股若有似無的聯繫。
宸王親自動手,司徒九自然不能落後,二人齊圍,但趙菱憑藉著一手詭異的操控葯人的手段,硬是跟二人周旋了一番,二人追擊趙菱,那保護紅衣少女的任務就由宸王府的侍衛以及季懷遠來擔任。
趙菱雖恨季江南與方唯玉入骨,但也自知近身纏鬥吃虧的一定是她自己,故而遠遠的站開,癲狂的大笑,眼中的仇恨擇人而噬。
作威作福的當了十多年的大小姐,平江縣無人敢惹,刁蠻到生氣就把人往死里打,然而幾個莫名其妙的人出現在大牢,之後平江縣主街被燒,父親死得連屍骨都找不著,自己被那個常年披著兜帽的人帶走,丟進滿是毒蛇蠍子的池子中,被毒物啃噬身體,被強行灌下一些顏色詭異的藥物。
她在毒池中尖叫,在毒發時嘶吼,腦子裡所有的理智全部變成殺意,眼前的事物開始失去色彩,只剩一層朦朧的灰色,毒蟲鑽進她的耳朵和口中,毒物的鳴叫聲彷彿帶著一股興奮,像是準備享受一場饕餮大餐前的激動。
在那非生非死的地獄里煎熬兩月,她終於得見久違的陽光,陽光普照之下,仇恨和扭曲在心中滋長。
趙菱躲避著宸王與司徒九的攻擊,目光卻一直盯著與葯人廝殺的季江南與方唯玉二人,扯著嗓子尖嘯一聲,還差一個人,不過沒關係,她如今可以操控活人變成藥人,誰也不是她的對手!那個生不如死的地獄也不是!她將擁有最強大的軍隊,將所見全部撕成碎片!
趙菱又笑又叫,彷彿一個瘋婆子,那些葯人在聽見那一身尖嘯之後,紛紛放棄對手,全部掉頭撲向季江南與方唯玉,里三層外三層的圍了起來。
方唯玉臉色大變,但苦於保護身後的紅衣少女,眼睜睜的看著周圍的葯人盡數圍了上來。
方唯玉的鞭子上已經全部是血,呼吸有些急促,鞭子本是長距離攻擊,短兵相接容易吃虧,加上他本來武功要弱上一籌,所能憑藉的就只有這一身靈巧至極的輕功身法,好歹遊走之間不至於陡然落敗。
季江南看著圍上來的葯人,深吸一口氣,長劍緩緩抬至胸前橫放,開始調動體內的內息,去感知那份微弱的生機,忽而右腳往前一跨,身形低伏,持劍的右手同時一劍橫斬而出,劍上兩道艷麗的紅色血槽一瞬變得亮眼,長劍帶著這抹艷麗的紅撕開包圍,劍光劃成一個半圈,如漣漪一般擴散,最後化成萬千微弱的紅色光點,密密麻麻的衝進葯人們體內,光點沒胸而入,胸腔突然炸開,爆出血霧,葯人僵硬的倒地。
擴散的紅色光點如雨,很快周圍的幾層葯人皆身體各處爆出血霧,倒地無聲。
四季輪轉,春主萬物復甦,生機勃勃,故而青天劍氣訣中,立春一式,主生長,雨水則代表新春的第一滴雨,亦含最濃烈的生命氣息,破開塵封大地,為生命開拓生長的家園。
青天劍氣決第二式,雨水,主破,破開土壤,為春的氣息落地生根。
青天劍氣訣的幾式,可做連招而動,季江南如今修為尚低,內息不足,只能動用一式,若非要連招而動,那動完手之後,季江南體內的丹田就會虧空得厲害,沒有內力來溫養丹田,赤霄散就會失去作用。
趙菱再度發出一聲尖叫,也不顧躲閃司徒九與宸王的攻擊了,瘋了一般張牙舞爪的朝季江南奔來。
結果還沒跑出多遠,背後就傳來風聲,一把雁翎刀從後背破胸而出,刀身上嵌著的血槽染了血,頗有幾分季江南手中泠泉的模樣。
趙菱痛的一聲凄厲的嚎叫,而另一邊宸王手持長劍前來,一劍砍向趙菱的脖頸,眼看即將人頭落地,眼前突然閃過一道黑影,抱起趙菱就走,速度極快,所用的步伐赫然與當日劫走季江南的明東流所用為同一種。
再看見人時,那道黑影已經抱著兀自咆哮不止的趙菱躍上的房頂,瞬息之間又不見了蹤影。
隨著趙菱被帶走,站著的葯人們眼仁翻回黑白兩色,倒地之後,七竅流血。
季江南胸口起伏不定,正努力調節自己的呼吸。
宸王望著二人離去的方向,涼颼颼的笑了起來。
「進了,就不能走。」
「召楚嘯,汴城中兇徒殘殺百姓,著三日拿人來見本王!」
宸王喝了一聲,將手中的長劍噹啷一聲丟在地上,轉頭就走。
宸王走了,可那紅衣少女卻沒走,反而和六扇們捕快一起,蹲下查看屍體。
見季江南似有疑問,季懷遠微微一笑:「這是端陽郡主,大理寺少卿顧清寒的弟子。」
季江南恍然,端陽郡主,永王之女,世子爺夏侯麒的親姐姐,大理寺向來在名聲上和六扇門並駕齊驅,六扇門主要監管江湖,而大理寺就是專門針對朝廷官員與宗親,大理寺少卿顧清寒,出了名的六親不認,曾收了一名女弟子,還引起了不少流言蜚語,原來這名女弟子,就是端陽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