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南市
二人下了小商山,才進汴京的城門,就見負責巡城的驍羽衛大批的往城中跑去,寬闊的主街道上行人紛紛退避,正值晌午,日頭正高,熱得人汗流浹背卻是一點風都沒有,驍羽衛身披甲衣,領頭的統領帶著幾隊人迅速往城中去,旁邊的百姓皆探頭來看,氣氛莫名。
季江南左右看了一下,問起站在茶棚子下的年輕人:「這位兄台,城中這是出了何事?」
看熱鬧的年輕人也一臉疑惑:「不知道啊,方才還好好的呢,按理說咱汴京城的驍羽衛只負責巡視城防,要真有些什麼不開眼鬧事的也不歸他們管啊!」
季江南抬眼望去,這隊驍羽衛所去的方向,約莫是南市的方向,汴京城中,歸雁湖居中如眼,東西十二坊為住宅曲,南北為兩市,商鋪市集密集之處,來往客商全部都是在那裡進行交易,其中奎山商會的汴京分會,就坐落在南市。
方唯玉自然也看清了驍羽衛的方向,頓時臉色一肅,汴京分會是他如今翻盤的一個重要籌碼,萬萬閃失不得,故而不用季江南招呼,二人立刻跟上,前往南市。
隨著越發接近南市,行人越發密集,不顧天氣炎熱皆從家裡走了出來,三五成群的扎堆在路邊探頭探腦的看,一陣竊竊私語。
通往南市的主道路剛剛被封鎖,十多個身著黑色直身的六扇門捕快將路口堵死,雁翎刀出鞘,目光陰冷。
前來的驍羽衛統領一聲令下,一隊人馬分成兩隊從路口兩邊岔開,像是要將整個南市圍起來。
方唯玉的臉色開始逐漸沉了下來,抬腳就要往前走,才剛踏出一步,前面的十多個捕快立刻揚起手中的雁翎刀,齊刷刷的對過來,烈日之下,刀光耀眼。
季江南攔住方唯玉,看向那條被封鎖的主路,裡面還能聽見嘈雜的人聲,只是看不見人,這十多個捕快身後五丈之處,另有一隊六扇門捕快封鎖。
南市出了什麼事?早些時候小師妹跑了,謝運帶著人去追,也不知道追去了哪裡。
想到這裡季江南的心也不由得下沉了幾分。
正在這時身後有馬蹄聲傳來,回頭看時,迎面幾人正騎馬而來,在汴京城中敢縱馬而行的,除了宸王再無他人。
迎面來的三匹馬,領頭的正是宸王夏侯傑,稍後一點的是季懷遠與一名跨坐在馬上的紅衣少女,圓臉大眼,正是那日在王府中撞見季江南的少女。
宸王近前下馬,臉色凝重,直接就往路口走來。
季懷遠老遠就已經看見了季江南,當下走上前來,低聲道:「跟我走。」
又看了一眼臉色不好的方唯玉,道:「方公子也一起走吧。」
宸王率先上前,解下腰牌丟給守路的捕快,確認腰牌之後,十多名捕快左右撤開,放行。
這一路幾人都不出聲,氣氛委實詭異得很,而宸王對於季懷遠將季江南方唯玉二人帶上的舉動也不管,只大步流星的一路往裡走。
「現在別問,進去就知道了。」季懷遠低聲說了一句。
一路懷著疑問,穿過三處六扇門的防線之後,眼前的景象令季江南呼吸一滯。
汴京的南北兩市,北市主要交易的農作牲畜糧油米店,而南市則是主營布匹茶葉酒肆等等,奎山商會的汴京分會,就在南市最顯眼的地方,朱漆大門,門口兩座石獅,石獅後方挑著一根旗杆,旗杆上旗面上綉著奎山城標誌的鐵算盤與秤桿。
而商會門口的青石地面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幾個人,皆口鼻溢血,看著已經氣絕。
這些人當中,有男有女,甚至還有一個被抱在母親懷裡的孩子。
一眾黑衣的六扇門捕快押著一排人跪在地上,雁翎刀全部架上脖頸,當中一名衣著華麗的胖子面如土色,脖子上架著三把雁翎刀,將脖子圍了個團,只要他稍微動一下,這顆胖胖的腦袋就要滾落在地。
方唯玉見狀暗道不妙,賈金昇雖然愛錢,但也惜命,要命的錢是從來不沾邊的,奎山商會的幾個主事人中,賈金昇算的上是最小心謹慎的一個,可看現在這架勢,明顯是招大麻煩了。
只是不知,這麻煩,是賈金昇招來的,還是他自己招來的。
那群從奎山城追殺出來的黑袍人已經許久沒出現過了,如果真的是他們找來的。
方唯玉的目光一瞬猙獰。
那幾具屍體旁邊,司徒九正蹲在地上仔細查找傷口,見宸王過來站起,面有愧色:「王爺,司徒無能,不知其因何而死。」
「詳細說來。」宸王目光低沉道。
「此事發生得突然,也就盞茶之前,這幾人都是城中的普通百姓,行走在路上之時突然倒地,再看已經暴斃,」司徒九說道,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賈金昇,「而這幾人,皆在今日飲了奎山商會施放的解暑湯。」
本就面如土色的賈金昇一瞬臉色青白,涕淚橫流的大聲嚎哭:「王爺明鑒!草民每年夏日都會再次施放解暑的梅子湯,不取分文,草民區區商人,怎敢光天化日之下毒殺百姓,草民冤枉啊!」
哭嚎歸哭嚎,這麼個胖子跪在地上下半身都在發抖,還愣是端著脖子不敢動一下。
宸王沒理會哭嚎的賈金昇,喊了一句:「阿初,你去看看。」
那名紅衣少女脆生生的應了一聲,上前驗看屍體,檢查一番之後退了回來。
「王叔,沒有外傷,暫時也看不出明顯的毒殺痕迹。」少女答道。
宸王眉頭大皺,樹上的蟬鳴吵得人煩躁不堪,季江南一直站在不遠處看著地上的屍體,鼻端突然傳開一陣淡淡的土腥味,腦中轟鳴一聲,當即喝了一聲:「小心!!」
眾人皆被這一聲驚了一下,不由自主的順著聲音看向季江南,而站在屍體前的司徒九突染聽見一聲嘶吼,頓時反手一刀砍出,卻像是砍到鋼板一樣,刀上傳來的反震之力令司徒九感覺不妙,立刻抽身後退。
待司徒九站穩定睛看時,抽了一口冷氣。
「葯人。」
在場幾人紛紛色變,剛才還躺在地上毫無氣息的幾人紛紛站了起來,眼仁發白,長大的嘴巴發出一聲咆哮,苦澀的藥味和土腥味混在一起,撲面而來。
經歷過平湖之變的幾人對於這種東西並不陌生,但與平湖上的那些葯人不同,那些葯人再如何兇殘也是肉體凡胎,而剛剛司徒九一刀下去,那個搖晃這站起來的葯人身上居然毫髮無傷。
「保護王爺!」紅衣少女一聲嬌叱,一手擋在宸王身前。
司徒九率先提刀上前,其餘六扇門捕快也紛紛上前,葯人的咆哮聲不似人聲,是一種類似野獸的嘶吼,平湖上的那些都是被拔了舌頭的,當下這聲野獸般的咆哮,當即令人心生寒顫。
宸王站在原地沒動,宸王不動,那季懷遠自然不能先走,季江南猛然看向前方的大柳樹上,一股濃郁的危機感傳來,而身邊的方唯玉也同一時間看向大柳樹。
柳樹上不知何時坐了一名綠衣女子,烏髮束簪,容貌清妍,見二人看過來,咯咯笑了起來。
「二位,好久不見。」
二人一驚。
「趙菱?」
綠衣女子,赫然就是當日平江縣縣令的女兒,趙菱,當初為搶柳傲霜的簪子與柳傲霜對賭,之後又關了沈雲川索要去除異味的藥方,平江縣牢起火之時,被陸雲鸞帶走。
季江南搭上手中的長劍,他記得沈雲川說過,黃泉天盯上趙菱的原因,是因她是製作葯人之王最好的材料。若是成功,當比柳傲霜還要強悍幾分。
眼下不知黃泉天對她做了什麼,那身刺鼻的異味已經不見了,而且還能在司徒九的眼皮子地下呆了那麼久,而當日是季江南引起平江縣大亂,方唯玉兩鞭子把她抽暈,又被犯人吐了一身唾沫,而如今她父親趙南淮死得連屍體都找不到,又受黃泉天幾月的調教,此時恐怕已經被練葯了。
「咯咯咯……方唯玉,季江南,是你們殺了我父親,也是你們讓我承受這生不如死的痛苦!這樣的折磨,定要你們也嘗上一嘗!」趙菱面目猙獰,瘋狂大笑起來,隨著她的大笑,那幾具屍體也發出一聲咆哮,被押在地上的幾名奎山商會之人突然抽搐了一下,倒地而亡。
「斬了他們的腦袋!」季懷遠一聲厲喝。
六扇門的捕快手起刀落,頭顱滾滾。
趙菱不以為意,越發張狂的大笑起來,笑聲傳的很廣。
呆在自家鋪子里的人們紛紛開始吐血倒地,之後,一道道眼仁泛白的聲音僵硬的走出,密密麻麻的往笑聲所發之處前來。
眼見四面八方開始不斷湧出葯人,眾人臉色大變,紅衣少女似乎有些驚惶,護著宸王一步步倒退。
季懷遠從身邊的王府侍衛手中拿過一把長劍,拔劍出鞘,目光微沉,巍峨不動。
季江南握緊長劍,方唯玉抖開鞭子,緊盯樹上的趙菱,腳下一點,二人直奔趙菱而去!
這些葯人受趙菱所控,殺了趙菱,局面自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