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蒙眼布下的面容
不過，對面那人，面對唐顧北和南宮雨，身旁還有一個隨時會出手的巫雲來，竟然還敢託大，蒙眼對決？
他手上的劍，倒是一把好劍。雖然通體烏黑，但是散發著劍中王者的霸氣，不像是天耀那種中規中矩打造出來的名劍。
風去哀緩緩地提起天罟劍，劍中躁動而剋制的殺氣，連吹過劍身的風都被殺氣震偏。南宮雨和唐顧北二人偷襲發出的飛刀和暗器，竟不過一招，便敗下陣來。
唐顧北暗自驚訝，她知道風去哀有些奇遇，但是不知道她武功修為進步如此神速，還得了一把越看越不平凡的神劍。
南宮雨也非常意外，他被風去哀和簫沐青戲弄之後，召集了神龍山莊所有高手，一起破解風去哀的招式。有人看破了，說風去哀五十招之後便黔驢技窮，南宮雨只要走過五十招，就能勝出。今日一看，風去哀的路數似乎有變，手上的黑劍不容小視。
巫雲來絲毫沒有以多欺少的顧忌，冷刀出鞘，馬上加入了戰圈，三人圍攻風去哀。
風去哀蒙住雙眼，微微側頭，聽著三人的步伐。巫雲來腳步急躁漂浮，南宮雨小心謹慎且總是有意無意地走在巫雲來身後。唐顧北沖在最前面，腳步快准狠，恨不得將風去哀踩在腳下。
「你退步了。」風去哀笑著說，手中劍微微揚起，一道劍氣殺向唐顧北，隨即抽劍擋住巫雲來的攻勢。
第一次正面交鋒，巫雲來被變幻莫測劍尖逼得手忙腳亂。唐顧北被那道劍氣纏上，一連過了三十招，劍氣才慢慢轉衰，繼而消失。
這三十招的空檔中，風去哀提劍與巫雲來、南宮雨殺了五十個來回。
舟渡野忍不住在心中喝彩：好一道靈活超神的劍氣！
一把劍，能催生劍氣已經非常不容易，劍氣離劍之後尚能自主應對敵人的招數，更是難上加難。而離體的劍氣，與敵人過三十招，這人的功力怕不在舟渡野之下。舟渡野不曾練劍氣，但也知道劍氣的奧妙，如果練到最高境界，可以達到人劍合一，也就是心劍。
劍隨心生，劍隨心動，謂之心劍。
舟渡野禁不住起了切磋之意。不過，千機門陣營已經有三人在攻擊他，自己再出手，勝之不武，也不符合自己因敬佩而想過招的原意。於是，舟渡野默默地等在一邊。
他心中有了主意，如果梅山鶴落敗，他便以少主的身份，下令停試。等梅山鶴好好休息，恢復元氣之後，由舟渡野親自過招。
他見梅山鶴出手靈活且大氣磅礴，是個不可多見的人物，胸中必然也是豪氣萬丈。倘若能收入千機門，當個副掌門，再多多培養，假以時日，說不定能將千機門交給他。
風去哀越戰越穩，舟渡野越看越喜歡。他的劍，應該是新得來的，所以尚未融合到得心應手的境界，有時明明可以打到巫雲來的致命破綻，卻因劍身過重，他拿捏不住力道，打偏了。
巫雲來非常氣惱，他原本就是非常虛榮的人，見三人圍攻風去哀，仍久攻不下，心中起了壞主意。他借著出招的掩護，悄悄用手指勾破了袖子中的機關，一股無色無味的毒氣悄悄地在風去哀面前蔓延。
他向南宮雨使了個眼色，南宮雨知道他又用陰招了，便急速向風去哀打出一百多枚飛刀，確保風去哀無處可逃。之後，南宮雨和巫雲來並肩齊退，急急離開風去哀身邊。
風去哀蒙住雙眼，視力不佳，因而嗅覺和聽覺格外靈敏。這就像風間痕突破心法的道理一樣，他入獄之後，接受酷刑廢掉了自己的四肢和雙眼，才逼迫自己全身心往心劍靠攏。
毒氣尚未靠近，她已經聽到了那細微的機關聲。她連連揮動天罟劍，發出數十道劍氣，劍氣如有人命令一般，整齊地併攏在一起快速地轉動起來。
劍氣帶起一陣強勁的大風，挾帶著毒氣迅猛地撲向南宮雨和巫雲來。兩人大驚失色，捂住口鼻飛快地逃離。
那劇毒無色無味，因而其他人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見南宮雨和巫雲來落荒而逃，還以為風去哀會妖法，心中震撼又好奇，都待在原地看風去哀還有沒有更多妙招。
唐顧北既怒又狂，見風去哀已經連出數十道劍氣，短時間內不會再生成劍氣，她便不管不顧地奮力一搏。她舞動漫天扇影，身形快得難以看清，殺到風去哀貼身之處。
只見唐顧北的扇子倏地抽出一柄細長的劍，或者說是長刺，刺向風去哀。扇子原本用於貼身戰，她扇子中的暗器則可以遠距離暗算對手，長刺則可以進行面對面打鬥。
但以她和風去哀的距離，突然變扇為劍，令風去哀躲閃不及。
這招，可謂高明，也可謂處心積慮。只有一心想著暗招取勝的人，才會在武器上花這麼多不見天日的心思。
舟渡野飛身上前，他不希望一個頂尖的高手，就這麼不值得地死在唐顧北的暗算之下。
不過已經來不及了。
風去哀橫手一劍，劃開了唐顧北的臉。就像那天夜裡，風間痕最後一劍挑開了簫沐青的面具一樣。
而唐顧北刺中風去哀，風去哀後仰躲開，身上的衣服被唐顧北挑開。
飛身到兩人中間，將二人隔開的舟渡野，見風去哀倒下去，心中一緊，見風去哀又站起來，身上並無傷痕，他便放下心來。他這才回頭看臉被劃開的未婚妻。
未婚妻臉上也沒有血跡。
一張從中間裂開的人皮面具，啪嗒一聲，掉在她腳下。露出她原來的面目。
美艷不可方物，但，不是原來那張和風小呆一模一樣的臉。
「你!」舟渡野震驚地看著那張美麗但陌生的臉，像見到鬼魅一樣。
唐顧北面如死灰，她摸了摸自己臉，人皮面具已經不在了。她摸到自己細膩潔凈又光滑的面龐。
這張臉，一定很討人喜歡。唐顧北恨不得馬上去照照鏡子，看自己久違近一年的面容。
她抬頭看到舟渡野的目光，他的眼神已經從最初的震驚轉為難以遏制的憤怒!
「你、是、誰!」舟渡野一個字一個字地從牙齒之中擠出來，他一步步走過來，重重地按住唐顧北的雙肩。
唐顧北被他要生吞活剝她的表情嚇壞了，很快她又恢復了鎮定：「我是你的未婚妻，也是千機門的少主夫人。」
她的人皮面具已經被毀，不可能再有機會蒙蔽法門和天耀，目前只有千機門少主夫人這個身份了，她要牢牢抓住這個身份，誰也甭想奪走!
「啪!」舟渡野揚手就是一耳光，唐顧北避無可避，硬挨了這巴掌。脆生生的響聲，聽得在場其他人心驚肉跳，難道少主平日里便是如此對待少主夫人?
舟渡野紅著雙眼：「你不要逼我。你、是、誰!」
唐顧北把心一橫，揚起臉高聲說道：「我是你的妻子!我是你的妻子!我是你的妻子!我叫什麼名字，很重要嗎？我長什麼樣子，很重要嗎？你睡的是我，你睡的是我!你睡的是我這身子!不是她!」唐顧北淚流滿面，憤怒地指向前方。
舟渡野順著唐顧北的指尖看去，她在指「梅山鶴」。
梅山鶴仍然蒙住雙眼，蒙眼的布條擋住了他大半張臉，只看見精緻無比的唇型，和微微下垂的嘴角，同時充滿誘惑和威嚴。他身上的外衣被挑開，露出裡面玄黑色的衣服。像是天耀的官服。
這身官服，舟渡野似乎在哪裡見過。
舟渡野眼皮跳了一下，心頭砰砰砰地。他一直覺得梅山鶴的身形特別熟悉，但他以為那個人不可能再回來了。
「是你嗎……」舟渡野竟不敢上前去問，他獃獃地站在原處，看著「梅山鶴」。
如果真的是她，那她變化太大了。她身上的氣息，浩瀚而廣闊，幾乎脫胎換骨。
他有些慌張，她的變化，他不僅沒有參與，沒有見證，更無從知曉。
他還沒自己的「未婚妻」更了解她。
因為她根本沒給過他機會去了解他!
一念之間，舟渡野心中痛楚，嘴中發苦，胸口因怒氣脹得難受，眼神中帶著慚愧和後悔。百味陳雜，他不知道如何開口，眼中蓄滿了淚。
眼前的「梅山鶴」沒有說話。他幾乎已經確定這人就是他日思夜想的風小呆。
他身後的唐顧北撲上來，像個潑婦一樣說：「舟渡野，你就那麼喜歡這張不男不女的臉嗎？老娘這張風情萬種的女人臉，你就不愛看是嗎？你賤不賤!」
舟渡野沒有理會她，定定地看著風小呆。他想質問她，但又覺得自己不配。
唐顧北這下可怒到極點，抓起手中的長刺，不顧一切地刺向風去哀。
她像個瘋子一樣，嘴裡喊著：「法門刑主有什麼了不起!穿上這身衣服難道就刀槍不入嗎!一身破衣服而已，我少主夫人不稀罕!」
風去哀聽出了她的動靜，抬手起劍，刺穿了唐顧北手上細細的長刺，將長刺挑離唐顧北的手，扔開百丈之外，落入塵土之中。
唐顧北也被風去哀一腳踢翻，跌在地上。
「唐顧北，這些小伎倆見不得人。」風去哀收劍回鞘，緩緩解開了蒙眼的布。舟渡野像觸電一樣站在原地，那是魂牽夢縈的臉。
風去哀卻沒看他，只對唐顧北說：「就像你一樣，你自以為高明聰慧，設計了我父親。實際上，他不曾將你的手段放在眼中。他只是為了突破心劍，才沒破牢而出找你算賬。可憐你還以為自己計謀無雙，便愈發沒有規矩，竟敢來我天耀為非作歹。」
風去哀的語氣突然變得嚴厲：「我今日來，要你給天耀百條人命血債血償。」
提及那百條人命，舟渡野的心陡地沉下去。
那些人，都是他親自下令捕捉的。唐顧北已經將人全部殺了，餵了大沙漠。